远在咫尺

　　Chapter 21

　　宋昱衾和时薇买了机票回上海后听说宋坤将安德森控股的大权下放给了陈继坤，这无疑是晴天霹雳。Anderson holding是宋氏旗下十分具有实力的子公司，亦是宋昱衾多年来的心血。可如今他前脚跟自己老爸闹了矛盾，后脚就被其架空权力，速度未免太快。而SHG内部并未得到宋昱衾口头请辞的消息，而是公示他身体欠佳，静修调养。而另一支势头猛进的子公司，Stevenson holding，则由刚从法国回来的小儿子，宋逸曦管理。鉴于宋逸曦是学设计出身，没有商业管理经验，宋坤还特地将公司创建伊始的几位元老放到史蒂文森，以供支持他，可谓是宠爱有加了。

　　宋逸曦的回归触动了三方利益，其中反应最大的应该是陈继坤，他没想到好不容易赶走了虎，却又来了只狼。宋坤身后的人忙不迭的选择阵营，他早晚有一天要把公司交出去，虽然不一定是世袭，但给外人的可能性太小。至于宋昱衾这边，时薇的反应比他大很多。

　　“WTF？你爸这是落井下石吧？”

　　在一楼住久了，时薇是习惯推门就进去的。一楼有间客房专门空出来给宋昱衾做复健，以前她从没碰到过，所以这次没多想就推门而入。

　　陆铮和宋昱衾齐刷刷的看向门口，时薇看着他俩，也愣了。只见宋昱衾躺在床上，缠着绷带的右边半截大腿正在努力向上抬伸。她马上明白这是复健进行中，于是立刻关门退出来。

　　三月份的天气还是微凉，时薇裹着羊毛长衫在一楼的露台站了一会，想回房时转身看到了宋昱衾正摇着轮椅过来。

　　“智齿的线拆了？”

　　她点点头，将露台的门拉上，转身坐在沙发上。宋昱衾的腿现在盖着薄毯，即便是右边凹下去也比刚才看起来正常多了。

　　“复健已经荒废很久了，陆铮今天快要发脾气。” 他轻描淡写，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的很，似乎丝毫没有因刚才时薇的突袭而尴尬。

　　见时薇抱着胳膊不说话，他继续道，“刚才吓到你了？”

　　“是有些……”

　　“触目惊心？”

　　“Awkward……”

　　宋昱衾也没生气，只是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静静地看着时薇。

　　“呃，我刚才是想说……”

　　“说我爸落井下石。”

　　她点头，还是有点愤愤不平，“你前脚不做，他后脚就送给别人，那你岂不是一直给别人做嫁衣？”

　　他推推眼镜，笑了笑，“是我自己说quit，再说阿曦能回来帮手也是好的。”

　　“你知不知道有句古话叫做‘兔死狗烹’阿？”

　　“现在邻国还没灭，谋臣不会被忘了的。”

　　呦，他还有点中国文化常识，时薇咽了口吐沫，也不好再说什么。时任海当年经营的公司叫做佳讯，专做电讯工程，被宋氏吞掉后融合在了Stevenson holding中。换言之，以后对其管制的就是宋逸曦。

　　“你跟我爸当年……”

　　“我们有谈到过，如果我不再in charge，你父亲必须接受新任董事的安排。但如果我死了，佳讯会还给时家。”

　　宋昱衾说这番话时面无表情，无喜无悲，就好像讨论其他公事一样。可到了时薇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这种对时家百利无一害的约定竟然已经不能让她快乐。

　　“怎么会有这么……” 她咬着嘴唇，最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为什么我会同意这么ridiculous的合同？” 宋昱衾笑着反问。

　　时薇点点头，看着他划动轮椅背过身去，缓缓道，“因为你父亲手里有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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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逸曦前脚踏出浦东机场，宋坤后脚就以宋昱衾休养为由，临时任命小儿子担任史蒂文森控股的副董事长，直接对他负责，正式任命到年中董事会决定。安德森控股涉及房产零售和码头，而史蒂文森控股则多电讯基建及物业环节，两家原本都由宋昱衾担任副董，如今大大洗盘，连股市都牵动。

　　宋逸曦来不及多休息就被宋坤叫到了书房，他用力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脸上喜忧参半，“我不知道你不想接手，但是你是我的儿子，没得选。”

　　“听说大哥跟你吵架了？” 宋逸曦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坐到沙发。

　　宋坤板起脸来，“哼，他竟然为了时薇跟我翻脸。”

　　宋逸曦想笑，却不敢笑的明显，“我觉得现在这个大嫂好过之前那个。”他跟时薇只打过一两次照面，一次是婚礼时，一次是家庭聚餐，再然后他便飞回法国。

　　“不过是一丘之貉。”宋坤摆摆手，“罢了，晚上家里人一起吃餐饭，上次吃团圆饭还是两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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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陈继坤也来了，宋逸曦这才明白宋坤口中的‘团圆饭’是什么意思，怎么能少的了他流落在外多年的私生子。

　　“Lawrence，这是Brian，相信你已经听说过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Brian长你两岁，以后就跟阿衾一样是你的兄长。”宋坤说完这席话，无视桌上迥异的表情，举起手上的红酒杯。

　　宋昱衾和宋逸曦面无表情的举杯，好似早已见怪不怪；时薇微微诧异，几秒钟也恢复正常。倒是谢美琴瞪圆双眼，难以置信。

　　宋坤本来只有她一个正房，如今承认了陈继坤，岂不是变相承认了他母亲是细契。如此以来，宋家夫人的身份便岌岌可危。

　　陈继坤面带得意，却不敢太招摇。但这么久以来压抑的心情总算可以释放一次，承认他是宋家人就好比在宋氏的大楼上挂上自己的名字一般，是里程碑般的胜利。

　　“Brian，听说你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不过我记得纽约的顶尖律师行都有一条Harvard Rule，阿，就是只招收哈佛毕业的应届生。” 谢美琴首先发难。

　　“是，不过哥大其他方面还是很强的。说远了Eisenhower，Franklin Roosevelt，Barack Obama都是哥大的毕业生，说近了宋子文，刘墉，李开复也都是哥大的校友。”

　　“咦，我记得Obama的法学博士不是在Harvard拿到的吗？”时薇忍不住补刀。即便谢美琴平日里再看不顺眼她，此刻内心还是很爽的。

　　陈继坤尴尬的笑笑，“没想到Aunty跟…大嫂都这么了解。” 他在大嫂那两个字里卡了一下，还是有些不甘心。

　　“Brian，既然你进了宋家门就应该知道，宋家这一辈呢人人都是名校毕业，包括阿衾和阿曦的表亲们。所以有这么一点点常识是好正常也好有必要的，不然别人吹嘘什么不就都信了。” 谢美琴这话说的够恶心人，时薇听了都在内心啧啧摇头。

　　“好了，既然是一家人，什么时候搬过来住吧，不必拘束。” 宋坤打断谢美琴的话。

　　时薇一听这话惊了，想用右脚踢宋昱衾的腿，让他表个态，她可不想每日都跟陈继坤打照面。宋昱衾坐的轮椅，时薇这一脚没踢到他的腿，反而正中脚踏旁的金属横杆，疼得她咬牙切齿。

　　“大嫂，你怎么了？”坐在她对面的宋逸曦好奇的看着对面的嫂嫂突然面部扭曲。

　　“没事……刚才腿突然抽筋……”时薇慌忙掩饰，几乎觉得身边的宋昱衾默默的偷笑。

　　宋坤看向陈继坤，他便立刻回答，“我怕Aunty和各位不太习惯多个人，所以……”

　　此刻没人接话，宋坤扫了一眼其他人，继续道，“你要是不习惯就先住外面，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简直是父慈子孝的一餐饭，宋昱衾期间只说了一句话，就是‘我吃好了先回书房’。时薇见状也立刻扔了刀叉离席，但她还没吃饱，于是跟着进了书房抱怨道，“干嘛那么着急，我还没饱呢。”

　　宋昱衾划动轮椅到柜子前，顺手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听他们斗嘴我也吃不下了。”

　　威士忌还没递到嘴边，就被时薇抢过来，“刚吃完东西就喝酒，对胃不好。”

　　他看着她，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刚才撞疼了？”

　　时薇放好酒杯，坐在按摩椅上抬脚给他看，“呐，红了。”

　　她故意把脚伸到他眼前，没想到他却转身从柜子里的医药箱内拿出剩了半瓶的黄道益，然后把时薇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脱掉脱鞋。

　　宋昱衾常备黄道益并不稀奇，活络油舒筋活络祛风散淤，可想而知他平日里疼痛频繁。

　　时薇歪着头看他，宋昱衾用拇指在痛点按下去，看到她呲牙咧嘴的表情后便滴了两滴药油，然后用力按压。

　　“没想到你蛮专业。”

　　他笑了笑，“久病成医。”

　　这话时薇听了有些心酸，便转换了话题，“以后陈继坤不会真的住进来吧，每天对着他我会疯掉。”

　　“恐怕不止是你，至少琴姨早过你疯。”

　　她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敲门声，接着宋逸曦从门口进来。

　　“哥，大嫂……” 他咧嘴一笑，看着两人的姿势有点尴尬。

　　时薇立刻把脚从宋昱衾左腿膝盖上拿下来，理了理衣服坐好。宋昱衾倒是淡定，把活络油放回药箱，再把药箱放回柜子后，叮嘱她了几句，才望向弟弟。

　　“在法国过得不错吧，就是回来的太仓促。” 一句话道明他的现状。

　　宋逸曦有些局促的坐下，“我从来没接手过公司，今天看了两年的financial statement就已经头大了。”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多锻炼一下就好了，陈继坤不也是学法律的，照样接手Anderson holding。”

　　“哥，这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宋逸曦抬头看了看时薇，又小声道，“何必一时赌气跟爸闹翻？”

　　宋昱衾看了弟弟半响，才释然的一笑，“我拥有的不多了，我不想再失去。”

　　时薇抱着胳膊站在后面，听到这话后一刹那间竟然动弹不得，为何他会有这么伤感的体会？宋昱衾一向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除了失去条腿以外，他还有什么未能得到或者失去的？

　　“现在是你的搏杀期，后生仔要好好加油。” 宋昱衾嘱咐完后摇着轮椅出了书房，只剩下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望着地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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