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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
我搂着胭脂看着四周,竟突然间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几天前我才想方设法不计所有的把胭脂从这里带出来,现在,只几天的功夫,便被人这样轻松的又送了进来.
华蕊挥了挥手让守卫到外面的看守室去,然后自己突然慢慢的走近牢门,隔着臂粗的柱子看我们.眼神里的神色竟一下子复杂至极.
"你们很奇怪吧?"她突然出声,声音虽轻却涩哑,一时竟和在郑府时的娇美轻脆有云泥之别."你们一定奇怪为什么王府获罪,我却平安无事.一定奇怪,我怎么会在郑府门外,又如何能指挥禁军,甚至你们还奇怪三夫人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她突然仰起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一定以为自己是郑昭南的棋子吧?"她看着我和胭脂,眼神怪异."其实,你们连他的棋子都算不上,你们只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弃子.郑昭南真正的棋子是我!"
她说完眼神中竟隐隐透了得意和哀戚.
"事情还要从皇上与三王爷说起.当今圣上早年是失怙,对这位三王爷的感情似叔似父,实在是亲近得很.所以即使多少人弹劾他跋扈,霸道,有谋逆之心圣上都置之不理.可是皇太子对这叔公却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有人对他将来的位置起了觊觎之心,他怎么会置之不理呢.而郑昭南正是太子党.于是皇太子暗中命令他搜集所有证据联合其它朝臣对付这位叔公.
郑昭南想方设法的将当时红极一时的昆曲名角儿季仙儿送进王府做了王爷身边最贴近的人.又在多方查证之下终于找到了王爷安排在外在唯一子嗣,已经更名换姓的贺云龙.但是王爷平日虽然看着荒唐,其实是极细心谨慎的一个人,三夫人在王府一年都未曾掌握任何蛛丝马迹.反而是多方试探下让王爷有了提防之心."
秀蕊说到这稍稍的停了一停,似乎有些疲乏.
"其实三夫人只是郑昭南安排在王爷的明棋,但是明棋已被察觉,如果郑昭南没有反应,那么王爷便马上能够知道王府还有郑昭南安排的暗棋,所以他才想法将你们牵扯进王府,既可暂时扰乱王爷的注意力,又能暂时保住那手明棋,使暗棋更安全."
看着我和胭脂有些恍悟的脸,她眯了眯眼睛.
"没错,我就是郑昭南的暗棋.我是在他送季仙儿进王府之前由另一位朝臣当着郑昭南的面送给季仙儿的礼物.郑昭南当时故意仔细看了我一会儿,略带惋惜的一叹.又仿如无意的赞了我一句.因他知道季仙儿聪颖非常,又极易妒,这一眼和一叹已足她把我带在身边,已防她走后我会被安排进郑府."
我和胭脂随着她的话越来越得周身泛寒,原来这事情中竟纠缠了这么多的原委.
"然而既使一明一暗两棋,可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拿到王爷证据,直到贺云龙的出现.郑昭南查到贺云龙时其实根本没敢接触他,唯恐打草惊蛇.然后三天后,贺云龙却找上了郑昭南.他提出了一个合作的计划."
轻轻叹了口气,她笑着看我和胭脂疑惑的神情.
"没错,就是合作.贺云龙想和太子合作.他从小虽然被王爷安置在府外,然而兵法经典,武艺文章样样都安排了人教他.他长大后开了这家镖局,明里行走在江湖,暗里却被王爷指派做着很多不能见光的事情.
但是子女长大了,往往并不想按照父母的安排行事.他本就对王爷没什么感情,加之他母亲只是王府下女,是王爷□□之后收为侍妾的.所以对王爷也是怨怪憎畏居多.而他行走江湖之后,深喜其自由洒脱,无拘无束的生活.渐渐便对王爷生出逆反之心.
何况他本身极有才识,王爷派他做的事越多他越看清了时局政事,深知王爷老矣,又不得贤良之名.他又久居江湖,从未涉足庙堂,只怕这江山得之易守之难.与其日后落个谋逆祸国,株连九族,他宁愿与太子合作.唯求不杀王爷,让他得享天命.自己可以像现在一样逍遥江湖."
所以他们达成协议后,贺云龙渐渐表现得对谋逆之事有兴趣的样子,开始隐密的出入王府.但是王爷的妾室太过接近王爷的儿子总容易引人言论.而一个青春豆蔻的侍女接近王爷的儿子便自然多了.所以我的身份等于是贺云龙的女人,这也是为什么王府获罪,我却能全身而退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我能指挥王府禁军的原因."
我和胭脂不觉对视,原来在这许多纷乱纠缠里,我们竟只是玫一开始就准备放弃的废棋.胭脂看着秀蕊脸上又似得意又似怨恨的神色,突然轻轻开口.
"那么,你又为什么甘作郑大人的棋子?"
这句话说得极轻极柔,仿佛只是问她今日天气可好.可是就是这样一句话,却突然让秀蕊变了神色.脸上的得意渐渐的被浓重的怨恨取代.
"我为什么!我为什么!因为我是他的表妹,是他从小就定下的未过门的妻子!"
她的声音里竟似也含着极重的怨怼,嘶哑坚涩.
"他说把我送到季仙儿身边是因为他只信任我,我便褪了脂粉去给一个戏子做下女.他说他接近季仙儿是为了利用她,我便眼睁睁看着他们亲近恩爱,耳鬓厮磨.他说他不放心贺云龙,说他将来定不负我,我便不顾羞耻,自荐枕席为他亲近这个男人.可是最后呢?"
她说到这里声音已是极低,脸上隐约有着恍惚的神色,像是在自问."最后呢,他成了皇上亲点的驸马,□□未来的夫婿.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我和胭脂怔怔的看着她,她的眼帘半垂,眼神恍惚,慌乱.细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咬出一种欲滴的红艳来.衫着她莹白的脸和身后的黑暗,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惨.就在这时,一支男人粗壮的手臂蓦然从她身后横了过来勒在她的颈间.
我和胭脂同时感觉眼间寒光一闪,胭脂本能的惊呼了一声,而我却马上下意识的将她揽在怀里向后退了一步.
华蕊的脸惨白着,双眼大大的瞪着,眼珠向外突了出来.眼神狂乱,无措.脸庞扭曲着,手死死的抓住眼前的牢门.而在她的胸口处同样环着一支男人的手臂,手背厚实稳健,手指成拳,握着一把镶白玉的匕首柄.而匕首则插在华蕊的胸前,绽开仿如盛放玫瑰般的艳红颜色.
男人的手慢慢的松开力道,华蕊的身子顺着牢门慢慢的倾倒下去,眼睛大大的睁着,突出的瞳仁空洞洞的透着不甘和怨恨.
两只手臂慢慢收了回去,黑暗中的人向前踏了一步,透出一张年轻而坚实的男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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