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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7
卡特救治的伤员全部是公爵手下的士兵,无一例外都是重伤——伤的轻的,还能发出呻、吟的,公爵离开时就被其他军人带走了。
自卫队找到了那些已经昏迷但尚未断气的伤者,最致命的无疑是枪伤,G的攻击是理由之一,但剧院内庭柱,各种装饰物对子弹的反射,也导致了不可控的创伤。卡特翻检伤口时发现,后者导致的重伤比G造成的多得多。
姑娘跪在地上帮伤员进行粗略的治疗,现在手头的工具太少,她做不了太多。
膝盖濡湿,满地的血已经渗透了布料,皮肤上一片潮湿黏腻。
卡特从埃琳娜手里接过布条——公爵的女儿在多次的实践中已经越来越习惯于这种打下手的工作了——垂眼看了看,和她一样跪在地上的姑娘的裤腿已经整个湿透了。卡特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用手背把垂在眼前的刘海捋到一旁,手指上的一滴血正巧落下来,随着她的动作不知道被甩到了哪儿。
在哪儿都无所谓了,她和埃琳娜所在的地方,完全是一片血海。
最后一名伤者被送往教堂。
终于结束了工作的姑娘长长呼出一口气。
希望他们能活着见到纳克尔。
卡特撑着膝盖站起来,跪了太长时间,腿麻了。
“老伯爵说他家的那门大炮就在剧院里。”G站在她身后,叼着烟吞云吐雾,烟草强烈的味道冲淡了血腥味,“地下三层的某一个地方,我们准备下去看看,老伯爵似乎很紧张那门炮。”
红发男人往舞台那儿往了眼,卡特跟着看过去,第一排观众席尚且保留着几个完好的座位,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老伯爵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蓝宝蹲着,趴在老人膝盖上嚎啕大哭,而老人正缓缓地抚摸着少年的脑袋,慈爱的表情中有心疼也有欣慰。
那画面刺得卡特心中一痛,她装作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
“我,乔托,唯恐天下不乱的斯佩多下去。”G给蓝发贵族冠上了定语,原因显然是轮船工厂中夜探奴隶船的事件,“阿诺德,朝利留在上面照看老伯爵和埃琳娜,还有蓝宝。你准备怎么样?”
“我跟你们下去。”卡特眨了眨眼睛去掉酸涩感,回答道。
猜到她会这么回答的G没有表现出惊讶,他也没有反对。
“底下大概还有剧院的工作人员,乔托刚刚带着人下去和他们交涉了,”红发男人用平淡的语气说,“还有时间,你和埃琳娜一起去清洗下吧。”
“好的。”卡特回忆了下早就背下的一层平面图,演员换装室和盥洗室距离不远,“走吧,埃琳娜。”
换装室中一片狼藉,戏服堆积如山。翻倒的瓶瓶罐罐和不成对的鞋子昭示了枪声响起时这里经历了怎样的混乱。
在枪林弹雨中,卡特想着的是如何不被击中不受伤,以及如何打倒敌人。那份紧迫让她忘记了紧张。而在这里,她看到了恐惧。
在发生着革命的土地上,革命的的参与者永远不会是每一个人。总会有一群人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是无关的,不管谁统治这片土地都好,他们的生活总是那么过着。或许这些人心中也偏向某一方,但他们绝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偏向而站入某个阵营。
和被压迫相比,死亡更令他们恐惧。
他们的做法没有任何不对,看着满室的狼藉卡特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她几乎是立刻就稳定了情绪——
“佩丝。”埃琳娜突然喊了她一声。
卡特扭头看她。
埃琳娜顿了很久,眼神显得慌乱,仿佛刚刚只是随口唤了卡特一声,现在为了不失礼,临时在找借口。埃琳娜勉强笑了笑,最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你脸色不太好。”
卡特先是一愣,然后苦笑起来:“埃琳娜,你的脸色很糟糕。”
卡特不过是因为老伯爵和蓝宝的交流想到了自己过世的父亲,生活在北意大利的母亲。埃琳娜则是和自己的父亲发生了正面的冲突。
“杀了他们,所有人!——包括埃琳娜!”
公爵的这句话埃琳娜肯定是听见了的。
晚祷事件发生之后,公爵并没有太大动作,奴隶交易的失败,自卫队势力的壮大,不可否认都是原因。但卡特认为,公爵束手不前,必然还有埃琳娜的原因在。
他或许一直在等她回去。
在这一点上卡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埃琳娜。
她怀抱着侥幸心理看着埃琳娜,祈祷着姑娘不是因为这一点而仿佛要寻找依靠一般喊了她的名字,然而卡特对上姑娘略微失焦的眼神,知道自己猜中了。
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卡特走过去抱住了埃琳娜,埃琳娜抬手回抱她,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哭了出来。她既不问怎么办也不抱怨什么,她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埃琳娜没有因为自己的父亲而动摇,但悲伤是避免不了的。
埃琳娜不希望男人们被自己的悲伤所影响,这样说对卡特不公平,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卡特和埃琳娜在戏服堆里找到了衬衫西裤,换下了身上沾满血的衣服。
她们整理好自己回到大厅,埃琳娜的眼睛还是红的。
斯佩多犹豫了,他最终决定和朝利交换,留在上面。
乔托还没上来,他是带着人下去的,不用担心安全。如果他们因为担心而贸贸然下去反而可能干扰他。于是暂时没什么可做的一群人就呆在大厅中等消息。
卡特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绕着鞭子。
垂着视线的姑娘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埃琳娜的眼泪让她心情低落。
卡特哭不出来。有什么可哭的呢,她并没有站在和家人对立的立场上。她不该哭也不能哭,和埃琳娜相同,卡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男人们。
不是多么危险或者难以忍受的情绪,不过是偶尔,突然间被什么东西触动,猛然爆发的负面情绪而已,过些时间,它会自行淡去。
“你在想什么?”身边空气一沉,G坐了过来。
“没什么。”卡特眨眨眼睛,眼神迅速地往右边瞥去——G明白这是她想转移话题了。
在卡特找到话题之前,G说:“你看上去不太好。”
卡特愣了一下,转回视线看男人。
G依然是皱着眉头的严肃模样,但少女却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他眼中的关切。
回想起刚开始和G打交道时的场景,想起当时的自己想要获得他承认的心情,卡特鼻子突然一酸,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G你知道吗?哭泣是会传染的。”
她只是被埃琳娜影响了,她没事。
G深深看着身边这个笑容灿烂地说着慌的姑娘,终究没能追问到底怎么了。
红发的男人其实是个相当矛盾的家伙,他脾气暴躁,却并非不懂得容忍。一如开始时他会和乔托针锋相对,甚至单方面的产生争吵,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乔托的想法是错误的,他只是不认同。
G是理性的,包容的,可惜他的坏脾气让太多人看不清他。
话说回来,能看透过G的暴躁表象,看见他的包容和柔软的人,必然和他相交不浅。
卡特笑着,有一个瞬间很想拥抱眼前的这位先生,漆黑的鞭子间,白皙的手指因窘迫而交叉相握:“谢谢,G。”
被道谢的男人没有像以前那样别扭地转过头去,他看着姑娘,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太多。”
舞台后传来响动,G收回手,握着枪站了起来。
某种气氛尚未形成便被打破。
朝利雨月站在大厅最后端,目睹了每个人的动作,他略有些困惑地歪了下头,向一边的阿诺德走去。铂金色头发的男人以眼光询问他有什么事,舞台后的动静并未让他察觉到危险,大概是乔托他们上来了。
“G刚刚那个动作——”东方人伸出手,手心向下,手腕带动手掌晃了晃,模仿的是G摸卡特脑袋的动作。
朝利雨月问:“是在宣示所有权吗?”
东方人的表情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阿诺德觉得自己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没表情的先生没在脸上表现出内心难以言说的情绪:“……朝利,我不认为东西方文化在这方面会有很大的差别。”
东洋人含蓄地笑了,上挑的唇角多少有些不怀好意的狡黠:“果然如此吗……”
舞台后的动静确实是乔托那群人引起的,朝利正了神色向金发青年走去。
阿诺德顿了两秒后跟了过去,不管下不下去,总要听听乔托在下面得到了什么信息。
地下果然聚集着大量剧院的工作人员,他们集中在地下一层——按公爵要求排演的戏剧虽然场面宏伟,但换景不多,一层的空间足够他们使用了。
“更下面的两层被公爵锁了起来,剧院有关人员进不去,蓝宝家的大炮估计就藏在里面。”乔托说。
“为什么要把大炮运到这儿来?”朝利问。
“虽然臼炮已经落伍,但大炮的杀伤力在现有的武器中还是排在第一位的,特别是在西西里。不可否认,我们这里的武器装备比北意大利要落后。”这和制度以及经济发达程度都有关系,因为各种外来侵略,南部的西西里岛和意大利北部的城市几乎是两个世界。
“法国伯爵的东西,放在自己府上不合适。”阿诺德言简意赅地给出另一种可能性。
铂金色头发的男人问:“下面有人守着那门炮吗?”
乔托摇头,这一点他当然打听过了:“剧院的人说,入口处守着的士兵在公爵离开时跟着走了,不过锁没打开。”
朝利伸手按上刀:“锁不是问题。”
乔托一笑,拿出下三层的地图晃了晃:“顺便看看这些未知区域里有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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