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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
“我所遇到的法国男人大概是高级打手之类的角色,失去了一条腿等同于失去价值,法国政府不再需要他。他会报复理所当然,个人行为,政府完全可以表示无辜。但到底是不是个人行为,谁知道呢?”
“法国人明面上动不了阿诺德,这场爆炸离阿诺德宅邸近在咫尺,无疑是震慑,狠狠削了他的面子。但法国人依然可以表示无辜——‘佩丝卡特和阿诺德是姐弟,哦,抱歉,我们事先不知道。’无知者无罪,法国男人说的话只有我听见了。”
卡特和G并肩站在廊桥上,女性口吻刻薄,显然是气狠了,她微微仰着头,通红眼眶中的湿润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金发少女表情倔强,嘴角抿成尖锐的弧度。G只得低着头避免对上视线,姑娘的双手死死握拳,右手的疼痛让她整条手臂一阵阵痉挛地颤抖。
“贫民窟不会拒绝找上门的工作,法国人也知道,高价找人放火,只要给出时间地点就行,执行者不需要知道房子是谁的。反正,贵族在他们眼里,一样卑鄙不是吗?他们一面阻止我们的工作展开,一面以阻止这一行动所获得的情报打击我们,一举两得。”
乔托在为两名死者祈祷,卡特在礼拜堂外没有进去,她直言她不敢面对死者,更不敢面对乔托。
平静中透出的歇斯底里让G放心不下,他跟着卡特来到了桥上。
虽然口气刻薄,但分析理智深刻,比一开始呛自己的那句“暴力无法解决一切问题”有力多了。
G略微放心了些,感到了一种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微妙成就感。
注意力转移,他开始掰卡特的拳头,女性的右手完全僵硬了。
“但这些都不是你自残的理由。”
卡特任由G掰自己的手指,她已经失去对他们的控制权了。
“我该怎么办呢,G?”她的语气第一次流露出茫然的软弱来,“我并不想做太多,只有这一件事,为什么,还没开始就找不到路了呢?”
“那是因为你走的太急了。”G的话称不上是安慰,“而且你在走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
卡特低头看着G揉搓自己僵硬的手指,知觉在痛楚中恢复,她试探着收拢手指,勾住G的手指,G没有躲,红发男人很想抬头看看这个时候的卡特是什么样一种表情,但他克制住了,一秒的犹豫后,男人尽可能温柔地拢住了少女颤抖的指尖。
麻木的指尖感受到从男人手指传递过来的温度,卡特没出息地又想哭。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也足够能干,却总是忍不住眼泪又一事无成。
G的心情在这个瞬间莫名柔软下来。
他想起一开始的时候,乔托为了缓和他和卡特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说过的一句话:卡特小姐所持有的那份希望,不正是我们想要守护的吗?
他们为了相同的目标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每个人都走得很辛苦,但每个人都没有放弃。
虽然,会遭遇挫折。
卡特被阿诺德送回了德国。
她带来的产业留了下来,阿诺德把计划书交给了G:“你会还给她的,对吗?”
男人的口气一如既往地令人恼火,红发男人反问:“你说呢?”
“很多事,佩丝不知道,有一些是没必要——”阿诺德十指交叉,直视着G的眼睛。
“我明白。”G不耐烦地打断他,他会保证轮船制造厂的正常动工,但方法,他说了算。
阿诺德吝啬地挑了下唇角,微微压下的眉头多少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佩丝卡特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有一些没必要,但有一些,不得不知道。
比如阿诺德送她回国的原因并不是法国人的逼迫,而是她的父亲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又比如之前隐隐感到的家族内的不和谐不是自己的错觉,旁支的同辈男性,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来行使他的继承权了——老卡特的大部分财产无法让女儿继承,法律不允许。
“妈妈,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你在信里说一切都好……”
卡特夫人抚摸着佩丝打着石膏的手:“你不也一样吗?”
卡特夫人眼睛红肿,眼泪完全止不住。同样身为女性的她,无力争取什么。
卡特闭了闭眼,酸涩的。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苍白无力的安慰,她的母亲紧紧回握。卡特夫人生活优渥,保养得很好,上了年纪多少有些发福,柔软的手指温和,但上面的皮肤,到底松弛了。
卡特想起了上一个和自己十指相扣的人,红发男人的手上有一层茧子,指关节微微凸出,放松的时候也有种蓄势待发的凌厉。
她想起在西西里时几次三番得到的援助,异国他乡的温暖让人动容。而现在自己家里,她却孤立无援。
可靠的医生摇了头,父亲的离开不过是时间问题。
卡特觉得自己很清醒,非常清醒。但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时不时就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父亲教导自己的画面总是在眼前闪现。
卡特夫人也病倒了。父母的病房就隔了一堵墙,浅金色头发的少女从这一间走出来,进入那一间去。
继承老卡特遗产的是卡特的堂兄,他先是得体地表达了一番对卡特的关心,然后拿出文件让卡特签署。
“我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这个节骨眼上,就不用佩丝在这方面操心了。”
少女的眼睛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她麻木地扫了眼文件,抬头望向自己的亲人,突然薄薄地扯了下嘴角:“费心了,我会仔细看的。”
说完,她拿着文件进了房间。
为什么会觉得她会被击垮呢?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时候能乘虚而入呢?
因为她是女性吗?柔弱的,在法律上处于弱势的女性吗?
“我不会让您的教导白费,父亲。”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
她承诺。
撕开亲属间伪装的和谐,公事公办,一切都简单得多。
她保证她之后不会向他们求助,因为她不打算留下了。
为父亲撒下最后一把土,佩丝卡特再无留恋。她随身的挎包中有阿诺德的信,轮船工厂有条不紊地开工了——那是属于她的产业,挎包深处还有两张车票静静躺着。
“走吧,妈妈。”
※
G抬手压了压帽子。
港口海风猛烈,站久了会觉得冷。之前那杯啤酒带来的温度已经退去了,红发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以此来消磨时间。
周围的人都和他差不多状态,叼着烟,或者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着远处,身体重心放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百无聊赖地抖动。避风的地方被让给了几名女性,天生善于交际的女性们,已经低低聊开了。
海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渐行渐近显现出大型邮轮的轮廓,港口上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G也不例外。男人抬手看了看表,是时候了。
整齐轮船吐着白烟入港,阶梯放下,乘客们挨挨挤挤地走下来,G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等的那个人。
孤身一人的女性乘客在这种大型邮轮上本就少见,何况卡特还穿了一身黑。虽然在西西里的风俗中黑色的衣服代表庄重,但地方特色的服装有它独特的剪裁,一眼就能认出,卡特身上的那件德国特色太过浓重。
服丧中的少女带着全副面纱,理论上,以G所在的距离,是无法看清卡特的脸的。
事实上男人也确实没能看清任何人的脸,只是一身黑衣的女性抬头时那个微抬下巴的动作太过熟悉。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G摘下帽子向那个方向扬了扬。
西西里很多人的头发都是红色的,但卡特总觉得,G头发的红色格外鲜艳。少女在男人摘下帽子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并不是因为他挥动帽子的动作——广场上,太多的人在做这个动作。
于是她扬手回应。
十二月,地中海的雨季到来,卡特把母亲送到罗马,意大利人的热情让中年妇人没有精力忧伤。安排好母亲,卡特转身为回西西里做准备,没有加入热闹的聚会,下雨天的古城让少女觉得透不过气。
西西里同样不见阳光,但岛屿位置偏南,好歹比罗马暖和些。
“佩丝。”G接过卡特手中小巧的旅行箱,“欢迎回来。”
“好久不见,G。”卡特自然地回话,透过面纱隐约可见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G从阿诺德那里得知卡特的近况,关于她的父亲,亲戚。概括来说,离开西西里的三个月,佩丝卡特过得很不好。男人始终记得初次见面时女孩的眼泪,以及她离开之前留在自己掌心的滚烫。G认为卡特虽然努力学着坚强,但本质还是爱哭而脆弱的,这次来接人,他甚至预演了遍该说什么话,生怕戳到少女痛处。
卡特此时的回答在G的料想之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向来不喜欢叫嚷痛苦,博取同情。
红发男人意识到,自己是欣赏面前这个少女的,他认为自己不需要隐藏这种欣赏。三个月来他在轮船工厂上投入了大量精力,他将和卡特有更多的合作交流,对对方的欣赏无疑会让合作变得愉快。
至于卡特是怎么看他的……恕他无能为力。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不是难以忍受。
但是,领先卡特半步带路的红发男人,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上了马车,卡特摘下了连着面纱的帽子。
G愣了下,反应过来是什么让自己在意:“你把头发拉直了?”
卡特将从发髻中散下的一缕鬓发别到耳后:“本来就是直的。在德国没时间卷头发,索性让它彻底直回来。”
少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色轻松平常:“是不是显得年纪很大?”
“不……”G顿了下,别开视线,颇为笨拙地说,“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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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德国的继承制度如何我【一点都不知道】,只是看了唐顿庄园觉得这个梗很好玩就用了……考据必死。
2.德国和意大利同处欧洲大陆,确实可以从陆地上走【至于有没有这么一列火车我就不知道了= =】,西西里是个海岛,上岛必须坐船。地理位置都是作者扒拉了下世界地图粗略一看,同样经不得考据……
3.后半段的G显得特别软,那是因为他是个好人【喂】
咳,说正经的。
佩丝是G的同伴,同伴家出了变故,作为好朋友【咦?】自然要多体谅同伴的心情。
我认为,G虽然一直表现得很爷们,但内心相当细致(如果太粗糙,是无法成为乔托的左右手的),那么好人【= =】G当然会想要温柔地对待佩丝了。
当然,上面只是我的个人看法……欢迎各位指正~
最后,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