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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考验
这段日子，卫振勋常常会在下班后来找里贤，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和她在一起，也许就是喜欢和她呆在一起时内心升起的那种踏实安静的感觉吧。没见面的时候，多少次，他望向皎洁的天空，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她。她的言行举止、明亮的眼睛以及那一头梦幻般的蓬松长发对他来说具有磁铁般的魔力。他捂心自问：‘我好象爱上那个女子了，对不对？一想到她，我就满心欢喜呵。’
里贤在专心地缝制着衣服，一抬眼发现他在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期待、温柔，还有若有所思，仿佛在研究一件有趣的东西，并且从中得到了无穷的乐趣一样。‘我为什么会如此喜欢和她相处呢?从认识她到现在，我用了不短的时间来观察她，和她相处。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和她是命运相连的呢？现在我的心里有了答案，不是吗?多少次我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脱缰野马，而得以冷静地让这个答案越发地清晰肯定，这就是缘分到了吗？’他清楚地认识到，在这段近距离接触的时间里，他被她身上那因见识和经历凝练出来的一种摄人之美所吸引，同时她的谦逊、亲和也使得他与她相处时就好象与自己相处一般感到自在。
‘他是在研究我么?他若是对我感兴趣，又为何总是表现得那么难以捉摸呢?如果我尝试做几个粗鲁的动作，讲几句愚昧肤浅的话，他是否就会把这种兴趣淡去了?通常人会因为别人一个不好的举止而改变看法的哦。’
她一边想一边把那条没有受伤的脚搁在凳子上，努力摆出一副粗俗的模样来，一边继续忙活，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看了一阵之后忽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她故做镇定地问。
“宝贝，表象掩饰不了内心的品质的，别忽略了这点。你以为我真的对你一点都不了解吗？偶尔粗俗肤浅一下，调剂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一直深沉着过日子就太闷了。而且，生活的品质与生活的方式无关呀，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过好了。”
她把脚放了下来。冲他不明含义地傻笑了一下。
“我只要一个在心智上成熟的，可以平等对话的人儿，我在乎一种纯洁的情感。一个有绝色外表的冶艳女妖和一个有灵魂的素雅精灵，你会选择哪个？如果在十年前，我或许会凭感官冲动做选择吧，但是现在我喜欢凭智慧做抉择了。无灵魂的东西太容易让人乏味了，它不会使与她接触的人得到心灵上的益处。所以我决定毫不客气地抛弃掉那些只停留在表面未经内在消化的虚幻东西。可是宝贝，我现在在一双眼睛里看到了归宿、希望、爱和力量，它们对于我是如此充满魅力。我把握不住这些东西，它是有想法、有见地的，并且坚强而冷静地进步着的。我欣赏由这些思想产生的东西，它们往往能满足我的好奇心，给我开启一片崭新的视野，又常常使我折服。我欣赏她对待困难时保持坚强的姿态，她懂得直面苦难扶住自己，扶起自己心中的旗。她的心灵总是不断地出发到新的地方，这让我看到了自己。所以，是的，我受到了强烈的吸引了，我视她如我的生命般珍贵。你说，那些美丽的凤凰还能把我这只明智的麻雀比下去吗？”
“你提的问题我想听你来回答。”
“哦，不，当然不，除非她的灵魂变质了，或是我失去了现有的分析能力。”
他看着她，他的双眼睛此刻有一种清晰的惬意，还隐藏着温柔。她没有说话，陷入到沉思中去。是的，她感觉自己慢慢地被一颗心吸引，尽管对方还是让自己有点难以捉摸，可是还有谁比他对她更具有吸引力呢？他出现的地方，会显示出别样的生机和力量。虽然他有点喜怒无常，不轻易让你看到内里，但他曾把沉重心事向她倾诉。他会适当地挑拨你，在你感到问题有趣时又显出一副居心叵测的样子，这让她明白他永远有趣。她意识到，她遇到了一颗不凡的心，他的感情是那么可贵，只是感觉时远时近，让她颇觉伤神、不易把握。
“你不是说你蛮欣赏的还有几位留学期间的女性同学吗？”她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暗骂自己怎么能问出这么小家子气的话来！
“是的，我说过，可是难道一个人一生中就不能同时欣赏许多人么？”
“呃，当然可以。”她的声音越发地轻了下来。
“那这会成为我欣赏你要和你成为特别好的朋友的问题么？”他问。
她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你经常脑筋短路，这我理解！”他朝她做鬼脸。
她被他挑衅得很想生气但又找不出理由来，只好暂时沉默。同时寻思着怎么对付他那些狡黠的问题。
“宝贝，你有意中人了么？”自从西藏之行之后，他喜欢这样称呼她。
“没有，但有几个喜欢我的人。”
“是吗？那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喜欢你的还是你喜欢的？”
“我也在这两者之间做着选择。如果能互相喜欢那就最好了。如果实在没有，嫁个喜欢自己的也不错。”她这后面的话是故意逗他的。
“哼，只要对方喜欢你就可以作为选择的对象了吗？不问自己对他的感受？你活这二十多年来就这样辜负自己的吗？”他闷声问道。
“这个，你怎知我就不问自己对他的感受呢？不是有慢慢培养的感情吗？而且......”
他忽然站起来走向她，他的双眼带着一种真诚的赤裸裸的东西，很快又变得有几分神秘，那眼神是如此的触人心弦。她突然心里发慌，一转身想避开，他一把抓住了她，使她正对着他，他抓住她的手臂，力气之大，让她突然间感到自己多么弱小。而他对她有种神秘的吸引力，使她又不愿意逃脱。他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再到脸颊，一路向下，双唇相触时，就像火山‘嘣’的一声爆发了。狂乱、热烈。她感受到了他的放肆和缠绵，同时也感觉到了他在努力克制着。他那么用力地抱着她，使她动弹不得，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被他掐断了。这是一个比她强大的人，也是让她感到自己很渺小的人。她很后悔这个时候说了挑拨他的话。母亲去练太极还没有回来。世界仿佛停止了一样，只有他的吻，那么缠绵无尽，好象永远索求不够一样。她无声地反抗着，惹得他真想把她揉碎了。她越反抗，他就越疯狂地吻她，她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他也没有丝毫放开她的意思。‘冤家。’她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遵从于宿命一般。他感觉到了变化，开始慢慢松开了她，双眼直视着她的脸，但是不再是霸道的，而是温柔的，凝重的。
“告诉我，你对我就没有感觉吗？我要听诚实的答案。”
她点了点头，他马上就意会了。现在她在他面前极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知道吗？这不是我第一次吻你。”他很严肃地说。
“啊？”她猛地抬头看着他，一脸的疑惑。但见他一脸的温柔，全无轻佻之意。
“上次你在雪地晕过去时，我就吻了你了。那时候我多希望能给你带来一点暖意，并没有要冒犯的意思。”他轻轻地拥着她，他的气息在她的耳边荡漾，引发她的脸一阵发烫。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地回抱着他。
“我很高兴，宝贝，人的一生能遇到自己想好好珍惜的人多么不容易！”他如呢喃般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
“嗯。”
她把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中，他的双手环抱住她。她突然间感觉有点累了，真想就这么靠着好好歇息一会儿。
过了不知多久，他要回去了，她马上就心生不舍了。看着他的身影，回看这些年的曲折寻觅，在这一刻，感觉一切都对了。感觉到了强烈的幸福。
日子便在这甜蜜的感觉中一天天过去。卫振勋和她是保持联系的，就像习惯一样，有时候见面，有时候电话联系，但她只要知道他安好就会心安。
“明晚我们举行一场海归学子联谊会，我希望你来。”振勋来电话问她。
“好的，不过我不太喜欢热闹，我只是在一边安静地看你们玩好吗？”
他同意。
晚会定在一间西式大酒店里，整个大厅布置得极富度假风情。她穿着海蓝色宽下摆褶皱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几朵盛开的梅花，是她自己制作的，使她看起来越发别致优雅。他拉着她的手，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拐个弯，他们遇到了一对夫妇，是他的校友，于是大家便坐下来聊起了天。
那位女士第一时间向振勋求证里贤的身份，里贤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时，卫振勋已经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是的，她叫程里贤。”她就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感谢他替她回答了提问。
里贤在人多的地方不善言辞，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她便微笑着听他们聊天了。在大家聊得很热烈、气氛很融洽时，里贤也开始加入了话题，和大家互动起来。谈到开心处笑声不断。
在这么和谐的气氛中，里贤不经意地抬眼，发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看着他们这边。那是一位气质高雅、身材高挑、打扮入时的女郎，一条橙色的真丝晚礼裙衬出了她玲珑的身段，虽然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气质有胜过容颜的力量。
她款款地走了过来，和大家打招呼，然后在卫振勋的旁边坐下。
“陆沁，这是里贤，那两位是我在美国读书时的同班同学。”振勋帮陆沁做介绍，她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和大家一一握手，然后再坐下来。她的眼睛开始盯着里贤看，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里贤保持从容地坐着，她告诉自己，越是别人用那种挑衅的眼光看自己时，自己就越要从容，气势不能倒。
那位男先生给里贤倒酒。
“谢谢！不太能喝酒，还是喝椰子汁吧。”里贤拿起一支椰子汁，向他微笑致意。那人也笑了笑，放下了酒瓶。振勋不动声色，但眼底有一抹隐隐的笑意。
“陆小姐，近来生意好吗？”里贤问陆沁。
“还好，听振勋公司的员工提到过你的设计，早就想认识你了，今日见到，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子。”
“哪里，你过奖了。”
卫振勋给陆沁倒了半杯红酒，陆沁接过去仰头就喝干了。从他们的举止看来，他们的关系应该很熟。
接着陆沁请振勋跳了一支舞，但见悠扬的音乐中她似乎和他在说着什么，卫振勋却始终是一副绅士的笑容，他有在看着陆沁，那眼神除了尊重没有爱。陆沁看他的眼神是却像怀春的少女，显得开心雀跃。不过她又很巧妙地把这种爱掩饰在高傲中了，只是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她的眼神是强势的、是居高临下的，充满着控制欲，她总是在试图从卫振勋的眼里得到一点爱的流露，当她越是向他靠近时，那种占有欲就越明显。她越是这样他的眼神就越显得迷离。当她一次次的努力徒然，又依然装出高傲得势的姿态，就让人觉得有点滑稽了。
一曲舞毕，卫振勋和陆沁回到里贤旁边坐下。正好陆沁见到了别的同学，就起身走开了。
“你今晚过得开心吗？”卫振勋问里贤。
“嗯，开心。”
“想跳舞吗？”
“不了，你自便吧。”她爽朗地笑。
“嗯，我到那边和同学们聊聊去。”
“去吧，你们应该好好聊聊。”
期间有几位男士来邀请她跳舞，她都婉言拒绝了。在公众场合她向来低调，因为那种场合让她没有安全感，她知道自己更适合质朴的大自然或者安静的小空间。
散场时因为他喝了酒，没有开车，叫了一辆的士。刚坐上车不久卫振勋就接到陆沁的电话，问他回到家了没有，他回答说在路上了。语气里没有关切也没有疼爱，只有君子般的礼貌。如果谈门当户对的话，他们无疑是般配的，而且也有过相同的求学生涯。记得他曾说过他只是欣赏她，但为何一直这样暧昧下去呢？他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送她回到楼下的时候，在小区微弱的灯光下，他向她吻别，他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不过头脑还算清醒。她请他上楼去坐坐，他说太晚了，不去打扰了。
“看得出来，陆沁小姐对你是有点意思的。”她鼓起勇气试探他。
“是的，我知道，可是那不一定是爱，她只爱她自己。”
“所以你才和她保持君子礼仪？”
“是的，趁着这个契机，我跟你谈谈她和我的关系吧。”他拉她在公园的石凳上坐下来。
“我刚去美国读书时，住在一个当地人家里，那时候陆沁就住在我隔壁，同样身处异国的我们，见面自然就多了几分亲切，来往也就慢慢多了起来。她为人还是不错的，就是专制了点，喜欢别人处处迁就着她。有一小段的时间里，我确实把她当女朋友看待，也对她千依百顺。只是随着了解的加深，我发现我们无论是性格还是价值观、生活方式都不太合适，于是我跟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认为我们做朋友比做情侣要好。我记得当时她整整一个星期不理我，呵呵。”
“然后呢？她应该不乏追求者吧？”
“嗯，她一直不缺乏追求者。她只是希望遇到一个不是为了她家的家产而来的，要知道，她父亲的企业做得很大，在同行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这些年来，她总说我是她的最佳人选，跟我在一起她不需要担心那些鬼问题。但是我一直不给她可以进一步发展的机会。有时候想想自己也挺残忍的，但还是选择了宁缺毋滥。如果换了是你会怎么做？”
“感情确实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以将就为目的的。”她似答非答。
“我想她之所以还对我抱有希望，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可以让她信服并且安然退出的人吧。从某种角度上看，她是一直在关注着我并且关心我的。她是个好人！”
“嗯，看得出来。”她简单地回答。
“好了，回去歇下你的小手小脚，好好睡个觉吧，宝贝。”
“好的，你也是。”
她回到家，母亲已经熟睡，她打开电脑看看网店的交易情况，然后借着显示屏的发出来的光，看完了《飞鸟集》，才开始关灯睡觉。
次日振勋来，带来了最新出版的地理杂志。她看到了西藏特辑，那些迷人的风景，那些清澈的眼神，那场雪崩；雪崩的照片中，她看到了自己爬过的雪地和红色的血迹，看到了他的引述。她看到了一个看似粗犷的男人心里的细腻感情。
“那条血路，它撞击到了我的心，所谓‘祸来休愁，要学会救，福来休喜，要学会受’。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预料之外的灾难会在某些时刻降临，在人们措手不及时，逃避只会陷入更深的灾难当中，只有敢于面对，勇于自救的人才有生路。宝贝，那五百多米的血路，它让我认识了真正的你。我也得以明白你身上那独特的空灵气质是来自于你内心里有虔诚信仰。”
“我只是想到要珍惜生命，避祸求生。在那种环境下只有自救，不然就是死亡。可能人在危难时刻是最能激发潜能的吧。”
“没错，心态决定成败。生存也是这样，要学会在最糟糕的事情中找到其积极的一面。能够这样做并不容易。我见过太多艳丽的表像之下，那些枯涩的思想，毫无生机，毫无乐趣。换句话说，可能世间玄妙大多藏于平常之中吧。”
这种隐约的表扬她还是听得出来的。她正在发布一条刚做好的裙子。他仔细看了，称那是有生命的服装，灵动的艺术。那是一条浅灰色裙子，上面绣有一棵绿色的树，树上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她专心地用photoshop制作图片，他在旁边帮忙着操作。她往他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看到他满脸通红，那是一种由内心的激情和头脑的理智在剧烈地斗争着的神情。他轻轻地把她拉入怀里，然后伸出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这个时候，她的眼睛和他的眼睛成直线对视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嘴唇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他略略后退了几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我，先回去了。再见！”他对她说的。
“好的，再见！”她说。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她愣在原地，她闭上双眼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那是一个丰富的内心世界，是强大有力的，她可以从容地在那里得到爱和温暖、乐趣和力量。但，他也是变幻莫测的。
无论怎么样，他是上天带给她的礼物，她相信自己对于他的意义也是一样的。
母亲想回乡下陪外婆一段时间，里贤就做了几套衣服，买了一些安神养心的补品给母亲捎回去给外婆。送母亲上了车之后回来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忙了一个上午，仓促吃了午饭，里贤准备做些新的款式。有人敲门，那优雅的气质，那潇洒的长发，是陆沁，里贤开了门，把她迎了进来。
“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了你的网上商铺和地址，今天正好经过，就慕名而来了。”
里贤招呼她坐下，然后给她倒茶。
“你和振勋是在谈恋爱么？”陆沁淡淡地问，一边优雅地喝着茶。
“我们都是大人了，会自己看着办的了。”
“对于他你了解多少？他对你的感情，你确定么？”
“我相信随着了解和相处的增多会得出客观的判断的。”
“无论你们的感情进展成怎样，里贤，你还不够资格。你知道吗？我和他在美国求学时，一起打工，一起吃方便面，一起笑过哭过，他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半个世界。这种份量的累积，绝非一朝半夕的事情，到了一定程度，就更不愿意失去他了。”她把话直直地说了出来。
‘这样很好！’里贤暗自对自己说，对于他们的事情自己总归了解得多一些对于自己的最终判断更为有利。当然不能全听陆沁的。
里贤很清楚自己和卫振勋走到今天是爱情与人格的互相吸引，也是一个用心累积的过程，不能轻易放弃。里贤也很明白真爱它应该是自然的，不能懦弱，不能退让，也不是占有，不是争夺，它要听从内心的声音去做出选择，而一旦选择了，就要珍惜，要经受得住各种考验，任何一方轻易地改变立场，都是对另一方致命的伤害。
“陆小姐，爱不是单方面说了算的，解决感情的问题也不能假手他人，这既是自己要做决定的事情，也是振勋要做决定的事情。”
听了里贤的这番话，陆沁的双眼装满了不屑、恼怒，如丢掉灵魂的绝望孤儿般。她的眼神变得忧郁，这让里贤的心里揪着般难过，懊恼自己是否说得过重了。
陆沁摆出一副倔强的架势来，高昂的头有着受挫折却又不肯面对的执拗，这是一个因为长期内心的压抑而变得不快乐的人，心田里没有宽容和自然的东西，有的都是强势、孤傲和自欺欺人的品质，或许是因为环境，因为商场上的你争我斗，她只能助长那些品质来保护自己。
想到这些，里贤反倒是怜悯起她来了。
“对不起，如果我有哪里冒犯了我表示很抱歉！”里贤握着她的手说。她看了看里贤，然后别开脸看窗外，良久不说话。
里贤留她一起吃晚饭，她答应了。里贤在厨房里开始做饭烧菜，陆沁在厅里翻看着几本杂志，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不过陆沁并不觉察，或是她对家务事根本就不感兴趣。里贤想，一个懂得创造幸福生活的女人在这个时候是会懂得说‘好香啊！’或者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通常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你能看清楚一件事情应该怎么做会有更好的效果。当然，人们追求的东西各有不同，观念也各有不同，所以生活方式也各有不同。里贤如此想着又把之前那些看法都抛掉了。
晚餐很丰盛，里贤做了五道菜，她感觉陆沁平常应该很少自己做饭，所以决定做多几样出来给陆沁过过瘾。
晚餐完毕，里贤开始收拾碗筷，陆沁欠了欠身子，拿起电话开始和朋友们联系。没错，她是一个女强人，这一发现让里贤为她叹了口气，记得振勋说过，他欣赏那种身上具备许多女性光辉特质的女子，哪怕是个很能干的女人，母性的特质也不应该离女人远去。难道陆沁真的不明白振勋心里所爱的女性是什么样的吗？
“她太自负了，以至于没有想过从自身去找原因，又或者是她认识到自身的原因，但希望得到别人的体谅和配合吧。但是，她忽略了，想改变别人或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不明智的，感情的维系不是靠控制，而是靠互相的体贴呀。”
里贤忙完走出厨房的时候，陆沁起身说有事要走了。里贤赶紧送她出门，看着她飘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里贤知道，她和自己不是同一类人，她和振勋也不是同一类人。她在经商方面非常能干，但她的内心贫乏，没有温暖和包容，激不起别人天然的爱。
关上门之后，里贤突然有种抑制不住的悲恸，她不愿意看到陆沁心痛，可这一次，她意识到陆沁的心痛是必然的。感情它是多么自私的东西，没有谁能真正做到坦然相让，里贤无数次把自己换成陆沁的立场去想，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夜睡得迷迷糊糊，但是醒来时，里贤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她又是坚强的了。
她安静地坐在窗台上，望向外面的阳光，还看见窗台上的那盆花儿开放了，洁白洁白的，衬着绿色的叶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不与别人争，我只与自己争。我以平常心做好我自己，相信做自己就会有光芒。结局怎样我要豁达看待，但求无愧于心。’她对自己说。
从那以后，每当夜晚或是周末，里贤总会收到陆沁的信息，她问里贤有什么节目，要不要一起出来聚聚，里贤很少和她出去，只是偶尔在电话里和她聊聊，始终保持着高贵的自尊和距离。她看不到里贤的内里，也没有太多的话题，但她逐渐清楚里贤心眼不坏。
这天在网上，月季和里贤打招呼。
“陆沁常有意无意和我提起你。”
“哦。”
“估计是想多了解一下振勋和你之间的事情吧，不过我没有什么可告诉她的，我不想违背我做人原则。”
“哦，呵呵。”
“昨天是陆沁的生日，她邀请了我们公司里她认识的一帮朋友，当然也包括振勋。”
“哦。”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请讲吧。”
“昨晚陆沁喝了很多酒，然后一个人跑到花园里透气。振勋不放心她，就跟着去了。上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窗户外的说话声。哦，没错，是陆沁和卫振勋的谈话。我听到陆沁说 ：‘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你寄予爱和希望，一直不肯放手，你就不曾动心过么?你就不曾为我想过么?’
‘我就是为你想过，才不接受你的感情，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感情又不爱你，那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那对你不公平。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在读书时就已经定位得很明确了。聪明如你，我想你应该明白。’卫总编平静柔和的声音。
‘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再纠葛也没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处游历惯了，阅人无数，上品女人相信也遇到不少，这个女人吸引你的是什么?’
‘这里面的奇妙非语言所能道尽的，就好比心中寻找了很久的一件东西，某天突然找到了，那一瞬间就明白的道理‘对，就是它了’这样。陆沁，我想这个更道理你能想通的。我也希望你以后会找到一位如意郎君！来，进去吧，别着凉了。’于是他就拉着她进来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哦，谢谢你！”
“虽然卫总编并没有确认他心里爱的是你，但他自从认识你之后，人确实是变得有神采多了，其实我们大家早就看出来了。喂！你今天怎么好像无话可说似的？”
“啊？哦，好像是吧。”
晚上，卫振勋来找里贤。里贤给他倒了茶，正视着他，他也在看着她。她在想这恋人的眼光里，可曾读出那些日夜消长，无数的崎岖惆怅? 她这20多年来走过的路，曲曲折折如枝蔓蜿蜒，他可曾从她孩童般的眼神里读出一二?只需一眼，她就得到了答案。她同时也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读到了他的沉寂璀璨，他的欢忧苦乐。她愿意把这双手交给他，从此一起走。
“宝贝，我爱上了一个天使。我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让她庄严地成为我的一部分，我在热切地等待这一天呢。我希望有这一天。”他对她说，眼神灼灼。
她只是轻轻地抿嘴笑。
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她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一壶茶的功夫，他三次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
“有空记得常常看看邮箱。”他说，她点头。他看了看表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看她，她发现他的双眼湿润了，似乎快要流泪了。她有点诧异，忙走上前去，但是他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续两天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往常他总会在下班后给她一个电话的。这两天电话却一直没有响。
里贤和月季联系，月季说他昨天已经出发去了南极，他这次和一支探险队一起拍摄一个纵横南极的纪录片，主要是了解南极地理环境以及生物生存状况，行程大约为五至六个月。
“没有留下什么口讯吗?”里贤问。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走得太仓促了，来不及道别，但也许会留下口讯吧。
“没有。”月季回答，感觉到这似乎是一种过于忽视的道别方式，月季赶紧又说：“你不用担心，他到处游历惯了，探险经验又丰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能他一下子还不习惯跟工作以外的人交代行踪吧。”
她感到内心用心建构的某些东西颓然崩塌。但她并不悲伤，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她想起他临走时对她说的话。她赶紧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他给她写的一封信。
‘里贤：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在去南极的路上了，这次去考察的行程大概半年。昨天我想跟你告别，可不知为何看到你之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请你原谅我！那一刻我很脆弱。我最近常在想，我经常到处探险，生命随时面临危险，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如果我的每次出发都会造成你的担忧，你是否因此而后悔过？那这次就正好给彼此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好吗？
祝福你！
振勋
XX年X月X日’
里贤很镇定地看完邮件，然后披上一件外套就出门去了。
她觉得仿佛有一种美好的东西它近在眼前时又突然走远了，剩下一个无法预知结局的空间，这个空间突然变得好大，大到可以听见内心空旷的声音。似乎某种曾经存在的关系忽然中断了，想连接上的可能又非个人意志所能决定。她是那么地希望能分享他的欢忧苦乐，在她爱上他认可他的全部之后，他对她来说已经不是能够轻易就能抹去痕迹的一个人，即使只是友谊也是祢足珍贵的。这一点她的心里总是很确定，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很确定，他就是自己生命中最理想的另一半，似乎怎么样的变故都很难动摇这种感觉。
问题是，现在她那么确定自己对他的爱，而他却忽然表现得很迂回，在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办？
她买了啤酒和绿茶回来，一个人坐在窗边一杯一杯地喝，没有眼泪，只觉得心很疼。喝完之后躺倒在地板上。
虽然身体很不舒服，但她内心是清醒的。
南极，那个冰雪雷暴的天堂，纤尘不染却又隐藏肃杀之气的地方，去那里无疑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历程。她开始担心他的安危。不可否认，他在她心里早已经超越了友情的界限，在心里得到亲人般的位置了。如果说他是山，那她就是水，她早就认定他和她是同一道宿命里的两个灵魂。她一边分析，渐渐地理解了他的顾虑。但是在这样交心相爱时却又默默离开，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是很让人无奈的。为此她纠结了两天。
两天之后她又逐渐想通，换了是自己，承担一个如此艰巨的任务时，也是只能抛下儿女私情，全力以赴的。他的豪情壮志就在那壮丽河山当中啊！而且他曾经说过如果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是不会让所爱的人受到牵连的，所以他要狠心地将她推开。
她这么分析下来之后便不怎么生气了。她打他的手机，不在讯号区。她开始给他发EMAIL。
未来充满未知，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她爱他，想要和他一起分享此后的人生，只要他也同样爱她，什么困难她都愿意去克服。
‘从今天起，我在心里许下一个最美好的愿望，并且虔心呵护，让它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那就是我对你的爱。’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因为这份爱，她做好了迎接一切困难的打算，目光开始坚定起来。
她要让他感受得到她对他的爱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处境而改变。她要让他知道：如果是真心爱一个人，这些都不会成为阻碍，他不必想得太多。
她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给他写一封EMAIL，去鼓励他，让他每一刻都活在有爱与关怀的感觉中，更有信心地面对任何挑战。
The first letter
‘振勋：
得知你已出发去南极，我会每天祈祷你一路平安、工作顺利！
你经常到处探险，生命随时面临危险这个问题我早已经认真思考过，这不会造成我们在一起的阻碍。请你放下思想负担，好好地工作吧！
南极很冷，希望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带上一些御寒装备。
里贤
XX年X月X日’
她把信发出之后将原件存进了文档，并且将信按照The first letter、the second letter以此类推排好顺序。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房子里，温馨明媚。她下意识地坐到镜子前梳理及腰的长发，镜中的女子安静从容，双眼明亮透彻，有种不可思议的平静。依然不是美人，只是五官透着清雅，神情透着介于柔弱与顽强之间的知性美，没有慌乱与迷茫，多了从容与大气。
她用心地梳起了头，享受梳理过程中涌起的温柔情愫。电话忽然响起，她把长发用发圈利落地挽起，便跑了过去接听，是谢芹的来电，说她生了个女儿，邀请里贤过去聚聚。
简单地准备了一下行装，预计好去三天就回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住脚步想了想，还是折回去把笔记本电脑也带上了。
一路上风景绮丽，她一边欣赏一边酝酿着下一封给振勋的信的内容。
车里播放着Rod stewart的经典歌曲Sailling，旋律优美，让人有如沐浴春风般的恣意。在这种柔曼的旋律中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在此刻做个孩子吧，享受片刻的无忧，醒来后继续做大人。不过，闭起的眼睛并不能帮助她进入好的睡眠状态，只是睡着了半个小时，随后又一直醒着。好吧，就籍此安静的角落，她开始凭想像构思下一期的款式了。关于去英国读书的愿望仍然望尘莫及，还好已经小有积蓄了，尽管少得可怜，起码是起步了。
在火车站的站台上，里贤远远就看见了谢芹抱着娃娃和她的丈夫Peter一起来接她。谢芹变得越发有女人味了，她怀里的孩子面容粉嫩，让人心声喜爱。Peter则给里贤一个大大的拥抱，称赞她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么优雅美丽。看着他们幸福的一家子，里贤由衷地替他们高兴。
他们的家在一所大学的旁边，房子装修得充满艺术气息，房子后面还有个花园，环境优雅别致。
里贤看到了谢芹的父亲，他来这里之后整个人变得开通多了，每天和别的老人们去打太极、下棋、聊天，偶尔也做做饭。老人家的气色看起来也不错。
“女儿女婿对我都很好的，都很孝顺。我晚年有这样的福气，挺满足的。”他乐呵呵地领着里贤到他的小菜园看他种的蔬菜。是呀，一个相对开通自在的环境就可以给人的生命注入新的希望与活力。心宽一点，就能处处受益。里贤一边看一边想。老人让她随意逛逛，她便沿着园子随意走动。
回到住处时，里贤发现客厅里有个陌生人在看杂志，侧脸看过去轮廓和Peter有几分相似。听见脚步声，陌生人转身抬头看，里贤看到了一张极富气质的脸，而且非常英俊。
“嗨，我叫乔治。”他操着流利的国语主动和她打招呼，一脸的阳光。
“嗨，我叫里贤。”
“我听嫂子说起过你，百闻不如一见啊。”
他对她身上穿的自制服装赞赏有加，说是中国式的吉卜赛女郎风格。她今天穿的是宝绿色雪纺上衣，袖子是荷叶状的，衣服是修身设计，裙子是下摆很宽的红绿格子褶皱长裙，她是个裙子狂人。
从谈话中她得知乔治是Peter的弟弟，是一名服装设计师，目前在上海的XX杂志社里担任摄影师。
喔，原来他就是鼎鼎有名的乔治摄影师，看过他的很多作品，角度、光线、人物的神韵都抓得非常好！里贤的思维开始连贯起来。
两人便聊起了服装、摄影、人生、艺术，里贤得以发现他对于美的事物见解敏锐，思想深刻又不乏幽默，这是个让人感觉愉快的人。
晚餐后，乔治邀她到天台看风景，从天台可以看到100里以内的景色，远处的河流以及两岸林立的楼房。她一边挂念着振勋一边斟酌着给他写信的内容，乔治站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出神，但她没有察觉。
“你的身上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乔治对她说。
“是吗？”
“真的。我遇到过不少才貌出众的女子，从她们眼里，我看不到灵魂，只有目的。而你的眼睛没有心机，没有欲望，只有尊重和平静，你是一个不会从男人身上打主意的女子，又或者说你忠于你自己的情感，你是正直的。”
“谢谢！你太抬举我了。”
“正直的人一般都比较有见识并且容易接近真理的吧。”他接着说。
“喔？你平常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她问他。
“很多，艺术、散文、小说、诗歌。最近在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和《心是孤独的猎手》”
“喔，棒极了，我上周也在重温《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结尾真温馨！”
“是呀，主人公对生命和爱情的那种体认真棒！”
………….
晚上回到房间里，里贤第一时间打开电脑跟进店铺里的买卖，处理完成之后打开邮箱看看，发现没有卫振勋的新邮件。于是登陆□□，正好看到月季在线。
“月季，有卫总编的行程消息吗?”
“暂时没有，一般有什么消息的话那边的中国南极长城考察站（一个为从事各项专题性考察的工作者们提供设施的地方）会和我们联系的。目前为止也没有接到任何不顺利的消息，请放心。”
“请问他们接听电话或者上网方便吗?”
“应该不太方便，你可以为他们祈祷。不过他们还是会定时上网和通电话的，如果他要联系你的话。”
“好的，谢谢你。”
the second letter
‘振勋：
见信好！
相信你很快就会到达南极了，要面临新的工作挑战了，加油哦！今天我来了上海探望好朋友谢芹，久违了见面感觉非常好，会在这边逗留三天，到处走走。
预祝你们工作顺利，凯旋而归！
里贤
XX年X月X日’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听Deep forest 的will you be ready，那轻如绒毛的声线，婉婉吟唱，让她有种心被掏空的感觉，想着她和振勋现在若即若离的关系。她闭上眼睛，试图静心休息，同时期待着明天的到来，谢芹和PETER还有乔治明天会带她环游上海。不过她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她感觉自己这趟人来了，灵魂没来，真是惭愧。心放不下，又怎会有真正的平静？
谢芹敲门进来。
“还没睡？”
“没有。”里贤笑着坐起身，拢了拢额前的头发。
“里贤，你谈恋爱了吗？”
“好像有个喜欢的人了。”
“不确定？”谢芹问。
里贤点了点头。
“那就再看看咯，互相喜欢才是重点。”
“对。”
“乔治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很优秀！”
“他也单身。”谢芹语中带话。
“哦，不奇怪，有些很优秀的人往往晚婚，因为要精挑细选。”
“对呀。”
“能谈谈你感觉好像喜欢的那个人吗？”
“不太能，现在也不能很准确地形容他。”
“很难形容的一个人吗？”
“呃，可以这么说吧。”
“那他知道你爱他吗？或者反过来。”
“有点吧。”
“感觉好飘忽啊，不过我希望你幸福！只要你喜欢的就好。”
“谢谢！”
次日一早由PETER开车，一行人先来到东方明珠塔，然后到城隍庙，下午到世纪公园，晚上在外滩吃宵夜。上海已经很繁华，随处可见的商业气息，行人常常带点小资情调，略显轻慢。不过这也就粗浅的表象看来而已，里贤并不打算要深入考究，因为一个城市所沉淀下来的味道和层次感终归是有它自己的脉路，不是一两天就能概括准确的。
但是一天的走动的确让人见识了它与其他城市不一样的人文风貌，自然是有收获的。
次日，乔治自告奋勇地要当导游，带里贤坐船游黄浦江。
很早两人便吃了早餐出发，迎着朝阳坐立在船头。
“里贤，你知道你设计的衣服很时尚很有特色吗？”乔治问她。
“是吗？有点吧。”
“你描述你的服装那些文字我很喜欢，仿佛通过它们我才确定自己懂得了那件衣服的灵魂。”
“给物品、图片配文这种事情我很感兴趣。但当然我没感觉自己写得很好了，还要继续努力。”
“如果我说，我们杂志这期要做五个设计师的专访，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你愿意上我们杂志吗？需要拍照跟进行采访。”
“我真的可以吗？”她大感意外。
“当然可以，你才华横溢而不自知。我非常希望你能来，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设计喜欢你的设计。”
“好的，我的荣幸，乔治，你把时间表给我吧，我很乐意去做这件事情。”
“我明天回去和编辑们开会商量一下，会尽快给时间表你。”
“好的，谢谢！我顺便去看看你工作。”
“好啊，就是和模特打交道，怎么摆姿势，怎么表现衣服。”
“太酷了！”
“那要来看看了。”
很多时候若不是乔治提起话题，她常常沉默，而他似乎也很快地适应了她长久的不言不语，但即便这样两人还是有感觉得到内在的情感相通的，这样也很好，她不同于他平常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孩。她身上有他着迷和敬佩的地方。这样很好，他对自己说。
次日得知拍摄和采访定在周五，也就是还有两天，里贤得以准备了一些想要说的话和一些服装的图片。剩下一些时间她除了跟进网店的生意外就是关注南极的新闻和看以往的南极纪录片。
The third letter
‘振勋：
你好！在南极工作顺利吗？最近我看了许多关于南极的纪录片，我会想象着你在这里在那里，在我看到的或没看到的地方，你穿着橘色的探险服，无所畏惧地出入冰山险地，眺望瑰丽的冰川雪地和夕阳。那些想象温暖了我的每一天，但我也不是总陷入想象之中哦，我也很努力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后天我将接受上海的XX杂志采访，讲述我的设计和我的网店，以后我还打算给几家杂志社投稿，锻炼我的写作水平。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好好地工作吧。
晚安!
里贤
XX年X月X’
发完邮件之后她决定明天一个人蒲西路的天主教堂走走，她要去为他祈祷！
在教堂里，里贤虔诚地双掌并拢，开始跟着别人唱诗，歌声让人升起神圣庄重之感，恍如隔世。里贤体味着时光流转，生死轮回，在沉静中找到了某种力量，里贤爱极了这种安详的感觉，放下内心的许多纷扰。即便在坐车回谢芹家的路上，她的脑海里仍然是那娓娓的诗音，如涓涓流水从心田流过。
她有种直觉，振勋和自己的故事不会结束，反而会是新的开始。
拍摄的那天是由乔治负责拍照，穿的是里贤带来的那三套自制服饰，大地色荷叶袖连体裤装、宝绿色修身雪纺上衣和红绿格子褶皱长裙、海蓝色斗篷上衣和玫瑰黑色西装短裤。或时尚帅气或温婉明艳，里贤都把它们的美表达得淋漓尽致。
“GOOD!里贤，你就是你的服装的最好代言人。”拍摄结束后乔治满眼欣喜地过来和她握手，她自然也很高兴，那一刻，她意识到他懂她，这个发现让她心生感动和珍惜。她不禁在想，如果是振勋帮我抓镜头，我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会比较拘谨又更有幸福感吗？
离开上海的那天，乔治专门给她送行。
两个人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乔治专注地开着车，似有千言万语。
“里。”
“嗯？”
“回去之后会保持联系吗？”
“当然，你是我的好朋友。”
“好。我很高兴认识你！”
“是吗？”
在机场等待的空挡，她给振勋发了一封EMAIL。
回到家后她赶紧处理网店上的定单，忙到下午一点的时候，她终于得以歇口气停下来做点午餐吃。午餐过后她打开邮箱，依然没有卫振勋的回邮，有乔治发来的邮件，满满的关怀和鼓励。她想起临上车前谢芹跟她说的话：“乔治看你的眼光，让我相信他真的很想和你深交下去。”她慢慢地踱到窗边，望向远处的山坡和楼房，忽然间看见天空中挂着美丽的双彩虹，原来刚才外面下了一场小雨，她竟然没有觉察到。
她开始设计外套，红衣蓝裙系列，很快便进入了创作状态，开始起早摸黑地缝制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一块块布在她手中变成了一件件灵性而优美的衣服。
不久收到上海邮寄过来的杂志，她翻开看到了自己的专访，照片上的自己眼神是那么的平静而坚定，衣服的色彩和她头上五彩的花环互相映照，使她有不同以往的美。
这家杂志社向她邀稿，希望她以后经常写些关于服装的文字，她自然答应。于是每天在设计制作服装之余，她开始更广泛地看世界服饰资料，也开始向其它杂志社投稿。她要努力，她要活出更好的自己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不可知的爱情。
如此，一个月后，她和三家杂志社有了固定的合作关系。她开始发觉自己对于写作的热爱不亚于设计服装，这一发现让她对于自己的未来更加有信心，也更坚定了自己走创作这条路线。
在她给振勋写了八封EMAIL之后，她收到了他的回信：
‘嗨，里贤：
见信愉快！
你的来信我全部收到了，谢谢你的鼓励！得知你最近上了专访，设计上也不断有新作品面世，还开始给杂志社写稿，真为你高兴。加油！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将你的才华好好地发挥出来，就这么勇敢地走下去吧！
我在这边一切都好，做了很多以前没做过的尝试，领略了许多震撼人心的美景，以后回去再一一和你分享了。
我们一起加油吧！
振勋
XX年X月X日’
里贤顿时觉得整个人生都开朗了起来，他的一个回应就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呢！
她赶紧拿起画笔做设计，一边酝酿着给他回信的内容。
眼看春节也快要到了，母亲也快要回来了。她一早把房间收拾了一番，去车站接母亲。只见母亲精神抖擞，心情大开，还给她买了个幸运手镯，带上的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了它的古朴别致，告诉自己要好好珍惜它。
The fifteenth letter
‘振勋：
见信愉快！
春节快到了，现在外面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你在那边希望也能好好地和同事们或者当地人一起过个愉快的年。我做了一张电子贺年卡送给你们，里面有我要对你们说的话和祝福，希望你们喜欢！
对了，别忘了在春节跨年晚上的十二点整许个愿哦，但愿你梦想成真。
我在这边一切很好，妈妈从乡下上来了，老人家精神很好，也很惦记着你，托我问候你们！希望你们好好保重身体。
祝诸事如意！
里贤
XX年X月X日’
写完之后她虔诚地为他祈祷了半个小时，她希望他收到她的信会快乐，她不希望给他带来哪怕一点点的心理压力。
但随之之后的十封信都不再有回音，里贤有点慌了，虽然她知道这种情况也许以后要经常遇到，可是她还是管不住地担心。
“月季，最近有南极那边的消息吗？”她上□□联系月季。
“没有接到什么报告。应该一切正常吧。”
“振勋最近有和你们联系吗？他们现在在忙哪部分的事情？”
“没有，听说是进了罗斯海。”
“危险吗？”
“你说呢？”
里贤便到网上搜索罗斯海的资料，得知是一个有很多奇异物种的地方，地形也比较奇特险峻。
但是现在不管得知那里有多险峻，她都极力往好的方向想，不管怎么样，他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便好。
可是正值春节期间，家家户户串门拜年，每每长辈们问里贤：“你的归属有着落了吗？”
她都一副乐呵呵地答：“别担心，缘分到了自然会来的。没到的时候强求也没有用啊！”
而她的内心里却渐渐没了谱。虽然她知道振勋那边条件所迫，可能上网回信有诸多不便，所以她根本没有怪他。但是她心里不免失落也是情有可原，虽然她也常提醒自己不要得失心太重。
通过这些日子的感受，她明白人是一定要在这世界和某种东西取得某种关联彩绘觉得存在之必要。假如缺少了这种关联，他便会感觉心无所依、度日如年了。
The twenty-fifth letter
振勋：
见信好！
我之前写给你的那20多封信你有没有收到？有没有收到？
其实我并不在乎你是否回信，可是我希望你能收到那些我想鼓励你的信，只要你收到了便好！
春节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你现在的工作进展得怎么样，我想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好好做好你该做的事情的。不知道今年南极的春天气候怎么样，相信还是比较冷的吧，请你注意身体，安心地工作吧。
我这边一切都好，不必挂心！
祝安好！
里贤
XX年X月X日’
这封信发出去之后的次日她没有继续写信，她想间隔几天看看。
然后她去了一个小岛度假，希望走出城市调整一下身心，顺便找找灵感做服装创作和写杂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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