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山传gl

　　祁楚源做了个梦。
　　梦里，她和封瑾都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她们俩在一片青草地上并肩坐着，封瑾在对着她甜甜的笑。她也笑着，突然，天空开始下雨，再抬头，封瑾变成了大人的样子，正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要来抓她。祁楚源怕极了，下意识想找自己的剑，才发现剑就握在手里，而剑刃，插在封瑾的身体里。祁楚源被这一幕惊呆了，她松开手，“噔噔”朝后退了几步，惊慌失措地望着这一切。雨下得好大，封瑾的伤口在不停地流血，那些血和雨水混在一起，从封瑾的脚下蔓延开来。
　　这时，一切又换了景色。她和封瑾站在一块悬崖边上，封瑾在哭，她从没见过封瑾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封瑾的眼神是那么绝望，她就那样凝望着祁楚源，一步步地朝后退，掉进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祁楚源喊了声师姐，几步冲过去，想要抓住她，却抓了个空。崖下竟是滚烫的岩浆。祁楚源想也没想，纵身跳了下去。
　　无尽的火舌瞬间包围了她，疼痛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那些火像是从她体内窜出来，烧灼着她的喉咙。祁楚源努力想挣脱，朦胧中，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在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楚源，楚源……”
　　“水……”祁楚源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她好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柔而有力的臂弯搂住了她，一股清泉顺着她微微展开的双唇流进了她的身体，那凉爽的湿润瞬间浇熄了她喉咙里肆虐的大火。祁楚源贪婪地吸吮着，像是饿极了的孩子。
　　“楚源，醒醒……”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呼唤她，像是从极远的远方传来。祁楚源觉得耳熟，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知道那是谁在叫她。
　　眼前漆黑一片，祁楚源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师姐……”她开口唤了一声，嗓音低哑得不像话。想摸摸身前的人，刚动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她“啊”的呻吟出来。
　　“别动，别动。”封瑾赶忙搂住她，手掌抚在楚源脸上，温柔道：“师姐在这，你的腿骨折了，别乱动。”
　　“现在是几时了？”祁楚源问道，她能听见封瑾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封瑾手心的温度，可她就是看不见封瑾的脸。“怎么这么黑，师姐，你为什么不点灯？”
　　外面天光正亮，封瑾不敢置信地看着祁楚源，她的眼睛毫无焦距，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晃，祁楚源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源……你看不见我么？”
　　祁楚源心里“咯噔”一下，她茫然地把脸转向封瑾，嘴唇哆嗦着，半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瞎了，是么……”
　　“没事的，没事的。”封瑾把祁楚源紧紧搂在怀里，用脸贴着她的脸，猜测道：“可能是爆炸的时候冲击到了你的脑部，这一定是暂时的，楚源别怕，这一定是暂时的……”
　　然而祁楚源完全没听进去封瑾的安慰，她在一瞬间崩溃了。疯狂地挣开封瑾的怀抱，她失声喊道：“我瞎了？！我怎么会瞎了！我的眼睛！”说着，祁楚源伸手就朝自己眼睛扣去。
　　“楚源！”封瑾急忙抓住她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恳求道：“你信师姐一次好不好？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相信我好不好？”
　　祁楚源双手攥成拳头，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腿折了还有长好了的一天，眼瞎了以后和个废人有什么区别？祁楚源感到绝望，还有黑暗带给她的恐惧。过了好久，她才冷冷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楚源……”
　　“滚出去！”祁楚源竭力大吼一声，瞪着毫无神采的眼睛发了狂一般：“你给我滚出去！”
　　看着祁楚源变成这样，封瑾心痛得要死掉。她的眼泪落下来，强忍着难过说道：“千万别伤害自己，师姐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知道么？”
　　祁楚源没答话。她喊完了那一句，就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在床上，木然地抿紧了嘴唇。
　　封瑾叹息一声，伸手抹了泪，走了出去。
　　门口的墙边立着两个火炉，火炉上面的砂锅里正“咕噜咕噜”的熬着药。封瑾在炉子边坐下，眼睛出神地盯着炉子里跳跃的火苗。
　　那天晚上，就在封瑾马上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正是这户人家的大叔在江上发现了她们，把她俩救回家中。大叔大娘人都很好，可惜他家能用的药材不多。封瑾伤的不重，醒来后看到祁楚源的样子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她的左腿殷红一片，被几支简易的竹条固定着，脸上也伤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封瑾顾不上身上疼痛，上山给祁楚源采了药回来，又重新给她包扎了断腿，这才放下心来。
　　祁楚源昏迷了三天，封瑾也熬了三天。在毒门待的这五年，虽然因为不是毒门弟子，没学到使毒之术，却在闲暇之中研究了不少医理，此时正好派上用场。本想着祁楚源醒来就好了，却没想到她竟然失明了。
　　接下来的几天，祁楚源就像一个失了魂的木头人。封瑾给她喂药她便喝，喂她饭菜她便吃。除此之外整日只是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房顶，一句话都不说。
　　这一日，封瑾熬好了药，照例端去喂封瑾喝。还没进房门，就听见里面“咣当”一声，紧接着是祁楚源的闷哼。封瑾放下药，夺门冲进房里，眼前的情景另她大惊失色：祁楚源不知怎的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正痛苦地蜷成一团。
　　封瑾急唤声“楚源”，冲上去把她扶起来，又担心又生气地问道：“怎么掉下来了，不是告诉你别乱动么！”
　　祁楚源脏着脸，紧皱着眉头一把推开封瑾，一手撑着桌子挣扎着要站起来。封瑾忙扶住她，破口骂道：“你作死啊！这腿刚断几天，不好好养着以后想残废么！”
　　“我就是想死！”封瑾的话正刺伤了祁楚源心中痛处，她终于开了口道：“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祁楚源！”封瑾被她气得大喊起来，双手扳在她肩头道：“你振作一点好不好！不就是断腿么！你瘸了，我来做你的腿！你瞎了，我就是你的眼！”
　　祁楚源愣住了，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冲上心头。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伸手抓住祁楚源的衣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师姐，我好害怕……”
　　“傻瓜。”封瑾把祁楚源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怕不怕，师姐在这呢，天塌下来还有师姐给你顶着。”
　　“师姐……”祁楚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埋在封瑾怀里闷声道：“我要是好不了了怎么办……”
　　“怎么会好不了呢？”封瑾哄着她，像哄小孩似的，想了想，又笑道：“就算真好不了了也不怕，你小的时候不是最崇拜江南七怪之首的柯镇恶么？”说着，学起祁楚源，奶声奶气地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成为柯镇恶那样的大侠！”
　　“谁要变成他呀！”祁楚源被逗得破涕为笑，“我那时候才几岁，亏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啊。”封瑾半是轻松半是认真地说道：“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一阵风吹来，撩动了祁楚源的头发，也撩动了她的心。黑暗中，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她感觉到封瑾温热的气息离自己很近很近，近到可以嗅到封瑾身上那股淡淡的兰花香气。祁楚源刚想开口，一个比羽毛还要轻的吻就这样落在唇边。
　　祁楚源呆住了，她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脸上好热，她猜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丢人。
　　“你一定要好起来，知道么？”封瑾把唇凑近祁楚源的耳蜗，轻声道：“因为我，好喜欢你。”
　　像是混沌中照进来的一缕光，破开了乌云，照射在大地，给众生带来温暖与希望。祁楚源不再恐惧，不再焦虑，正像封瑾所说的，天塌下来还有她在。紧握住封瑾的手，祁楚源开心地笑了。因为师姐，我也好喜欢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