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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开的指针
泽田纲吉
——呐……里包恩。
——假如遇到烦恼自己却无法解决,在意得要命却又无能为力,那时候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找到更加烦恼的事件就行了吧。
纲吉从来不想知道过何为糟糕的见面。
但如果这就是答案的话,他并不认为还能找得到比这个情况还要名副其实的场景了。
他捂着口鼻,滚落在坑坑洼洼的石地上,然后在浓烟四起的地方睁开眼睛。
泪囊中不经意渗下的水滴很快被抹干,在仅仅是因为惊吓和疑惑而微微荡起的情感被抚平之后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情景。
眼前的景象和刹那之前的圣礼毫无关联,严肃而隆重的礼堂在爆破声响起的同时自己眨眼的瞬间就被切换为了破落的废屋,压抑的空气中青年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倒在自己眼前的一具残破不全的身躯。
结果脑子在几秒的质疑中在外界画面的刺激下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泽田纲吉很快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伴随着贯穿心智的凉意。
我穿越了呢,是被十年火箭炮击中了吗?他麻木地动了动嘴唇,却因为觉得口干舌燥而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即使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哪天自己将会不得不面对着这样无法预想的未来,但这样嫣红的景象却仍旧如刻刀一样地印在自己的瞳底,使他死死地望着这一切而移不开视线。
—一个人能有几次机会目睹到自己死亡的尸体呢?
——也许不会有任何一次机会。但这却绝不包括以荒诞为日常的自己的人生。
倒在自己脚边的青年的身体几乎已经破烂不堪,黑色的西装已经被烟灰与污血所浸染,裂开成碎布下面露出的是早已溃烂的触目惊心的伤痕。让纲吉感到介怀的是他仍未合死的眼睛,早已失去了魂魄却仍旧无力地仰视着铅灰色的天空。
他俯下身子,伸出自己的手无力地向这具尸体的眼睑探出,触碰到指间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嘴唇颤抖,传来的冰冷像是撕扯掉身躯的利剑,在五脏六腑指间游走冻结。
快到二十岁的他能理解何为生老病死,能理解何为世间无料,甚至能少之又少先于常人地体味过时光穿梭,但是宛若串起的珍珠般由一连串渗人的巧合而织起的晦涩的奇迹,他却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绝望后不知该如何的反应。
倒在自己的眼前凄惨地死亡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活在这个时空中那个自己还一面未曾见过的自己。
18岁的成人礼上他得到了神灵的眷顾。
像是一个恶毒的笑话,掌管死亡的神明为他献上了他最为生鲜的礼物。
28岁的成人礼上他没能躲过自己的命运。
静静地,消殒时甚至没有一个所能见证自己的终结的人陪在身边。
十年前彭格列
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成人礼上。泽田纲吉的失踪犹如仅仅是一个离奇得彻底的游戏。
明明清早时所有的准备都已经一切就绪,难得狂风暴雨一般一贯没有顾忌的守护者们没有惹出任何的乱子,繁琐的会客和流程眼看着已经走完了大半,只差身为继承者的第十代完成所应该完成的最后项目,彭格列悠长的历史就又即将能得到新的延续。但出乎所有参加者意料的是,伴随着一声没有任何前兆就轰然鸣起的巨响和不知从何冒出的滚滚浓烟,站在人流的中央的手握着即将得到的权利的宴会主角却如烟消散一般地失踪了。
一开始的众人只是以为这是一个无比恶劣而且没有任何意义的玩笑。因为一切都来得过于毫无预兆。服服帖帖地带着稍稍紧张的神情彭格列的首领在所有的宾客面前都谦逊得像是顺从了自己的肩膀上的重担,对着诸多的元老和同盟吟诵着沉重的誓言,但句末的尾音还未消散于带着酒气的空气之中,主角就讥讽般地在所有人的眼中失去了踪影。
过了整整半天,任何形式的搜索都已经进入了没有头绪的状态时,表现出真正着急而非愤怒的参加者也仅剩下了彭格列本部的人,但这犹如高超的演技一样过了头的慌乱却受到了其余人的质疑。
一连几天有人都在试图去寻找这个半路没影的即位首领的同时,对于彭格列的流言蜚语却开始在地下世界隐没的角落中悄然散开。
“彭格列的首领真的还会出现吗?”
“我看已经是逃走了吧?”
“反正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倒不如赶紧再找一个首领还来得及吧?”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么重要的会议居然也能找不到人,那个不知死活的混蛋是在耍我们玩吗?”
“哎呀呀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到底还要几天才能回得去啊。”
“呵呵九代那个该死的老狐狸,这次也终于看走了眼吧?”
“嘘,他们过来了。”
“怕什么啊?首领跑走这种笑话害怕别人调侃?闹到这个地步完全都是他们自己活该的吧。”
对于这些纠结在一起如同墨汁一般的闲言碎语,过于在意他们只会使自己的心脏变得有如淤泥包裹般污浊不堪。即使是觉得愤怒,但因理亏守护者却没有任何能反驳的余地,只能狠狠地握住自己的手掌冷漠地回瞪过去,尽管也许换来的会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笑声。
“嘛……别着急。”会议室中一如既往的不为任何状况所动的家庭教师只是慢慢品味着手中的刚刚泡好冒着热气的咖啡,然后面无表情却神定气闲地叮嘱着彭格列的守护者们。
“现在还不到慌乱的时候,你们老大的身上很早之前就植入了发射信号的装置,那家伙就是逃出宇宙也会被揪出来的。反正日本那边入江他们已经开始对这件事情展开调查了,结果出来也用不了多久的。”
“但是首领的话确实是不想继承这个位置的吧!?我们也是知道的……泽田大人不会真的——”
没等还未来得及说出的下半句从口中吐出,负责传话的连接员就像是球体一样地侧身飞出,在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前就狠狠地撞上了不远处的墙面,然后反弹回来发出痛苦的支吾。
“别说傻话——十代目是不可能丢下整个彭格列不管一个人逃走的。”银发的守护者看都不看被自己揍飞的下属一眼,只是低着眼睛恶狠狠地警告着。
“别激动,小鬼,把自己的烦躁发泄在属下身上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里包恩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露出毫无动摇的笑容。“我那个胆小的笨徒弟目前还是没有这种胆识和手段的,那家伙,大概又只是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迷路到哪里了吧。”
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迷路了。
虽然他曾一度怀疑过自从14岁起他人生的惊险度就在一路飙升,甚至在黑手党老大的职务退休之后可以隐姓埋名的出版本销量惊人的小说甚至还可以被分在SF类,但他仍旧没能想到他连走丢失踪都可以大气恢弘地消失在常人不可能走丢的地方。
不是走失于哪个上学下班中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街角,也并不是一起出行在追赶他人的途中而被丢在了哪个不知名的公园,他只是更加纯粹而神棍地迷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从自己被在本该所处的会场中被不知哪来的攻击一炮轰了出来后,印在眼睑下的世界不管如何去看似乎都并不属于那个他所应存在的线路。
摆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尸体,这让他感到无比的不知所措。强行地将与之有关的思考排除于大脑之后,彭格列堂堂的十代目甚至闭上眼睛开始组织语言思考五分钟后自己掉回过去后应该怎样才能面对一屋子认为自己被耍了的元老人物并现场开始编制致歉辞。
但无论自己怎么样地扭过头,合上眼睛捂死耳朵,告诫着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自己的人生只是和昨天的预演一样出了个不大不小一如既往的微妙状况。但是浮现于意识中的恐惧一直都在耳边拨弄着手臂轻声默念,你死了,10年后的你已经死了,就在你的面前。
闭嘴,这种事情我也知道——但是现在的我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交给10年后的其他人去处理吧,现在我所唯一能做到的……除了知晓和预防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无数个五分钟的叠加——每失去一次机会都会在他的胸膛上划过一道咒印与刻痕。他不知等待了多久才默默地蹲了下来,抱住膝盖,带着无法接受的表情直视着自己的身体,但即使是不愿这么想——血液中的超直感也自从时空裂纹的刹时就叫嚣着不安的声音,只是直到真的确认了自己无法正常地回去他才深刻而伤感地理解到了这个事实。
自己穿越到了十年后。
十年后的自己已经死掉了。
五分钟的时限已经过去了但是自己还是回不去。
真是满满的即视感呢……这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
再过无动于衷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新的起色,闹过一阵别扭之后泽田纲吉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西装裤子上的灰尘再脱下了自己上身的西装,盖住了28岁没能延续下生命的自己的上半身。一边碎碎念着真是的自己为什么每次都碰到这种事情。
但是这次的自己身边却没能穿来其他的同伴。
回过头扶着沾满了破裂的植物和身躯留下的汁液的门框,跨越了少年与青年分界的十代顺着天花板已经塌陷的石壁慢慢地向外走。干脆的就如同躺在那里的身躯是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外人一样。
把自己扔下也是别无选择。
至少要先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模样苍老的建筑并不眼熟,从颜色到气味再到龟裂的墙围都预示着这不是什么崭新的杰作,应该不是什么现在的自己曾经到过的地方。没有任何目标,不熟任何线路,纲吉只是机械地踏过斑驳的灰尘直到转过一个拐角。还好木质的楼梯带着烧焦的颜色在碎石块中至少保留了一半作用,矮小的年轻人轻快地从断层的地方跳到了一楼。落地的同时身后的木门被打开时那声缓慢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让他警惕地回过头,但是看清了来者的同时他却呆然地愣住了。
进来的是一个自己绝对不会想的到的人。
在水中浸泡了过于长久的肌肤,剔透得如同自己怀中抱着百合花束。
是早已成年的自己的雾之守护者六道骸。
就像是是望见了死者复活的奇迹一样,如同已逝的傀儡般的守护者的面容上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在理顺了面前的情况后却又摇了摇头露出了苦笑。
【你还活着吗?不对,不是你啊。】
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自己,但身体却如灌了千斤的水泥后的状态,无法动弹。燃烧血液的感觉像是真挚的渴望一样刺痛了纲吉的整个身体,让他无法言语。尽管他并不了解自己为何有了一种想要狂奔的欲望。
没有理会面前的首领脸上混杂着吃惊和困惑的表情,身为彭格列时代雾之守护者的六道骸只是细碎地念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的自语。
【这就是那个家伙所说的,送给我的礼物吗?】
这是纲吉从未见过的腔调,从低沉颤抖的声音中探出有点微弱的情感。在年轻的首领的记忆之中,总是带着一脸欠揍的样子出现在他的身边的六道骸的从未流露出过的这般虚幻的景象。
直到那个从言行举止到神态行为都像是如假包换的变态第一次单膝跪在了他的脚边,然后给他的手指上的空戒落下了一个用情至深的吻。
【殿下,欢迎来到现实。】
他这么戏谑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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