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世界也苍老

　　慕景兮就这么一下午坐在办公室对着电脑赶报表，直到李源来敲门提醒她可以下班的时候，她侧眼看电脑桌面下的时间，已将近八点。
　　李源站在门口，门外已是人去楼空，他逆着灯光，棱角分明的脸上投射出大片阴影。慕景兮还在为上午的事情闹别扭，没有理李源，直接拿起包就往外走。
　　李源拉住她：“小样，还生气呢？”
　　慕景兮回过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生气？生什么气？你是老板，我的衣食父母，我哪敢啊。”
　　这么久相处下来，李源早就摸清了慕景兮的脾气，一生气就爱用尖酸的口气跟他闹脾气。他自是不恼，笑笑挽住她：“吃饭去，吃完饭就不生气了。”
　　慕景兮甩开他的手，言语不善道：“我又不是苏向宸。别想着这么简单就糊弄过去。”
　　“那要怎么样？像上次那样？”从李源十分猥琐的表情中，慕景兮也可以想到，他说的是指哪次，她知道，李源平时一副正经样子，一旦不要脸起来可以达到人神共愤的境地，她鄙视地看了眼他，就加快脚步离去。
　　李源在背后轻声笑出声，紧跟上她的脚步。
　　坐在李源的车里，慕景兮怏怏的，觉得提不起精神来，兵不厌诈的职场生活果然还是不太适合自己。就在她靠着车窗，以为要睡去的时候，手机不适时的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竟是陌生号码，思量一下，还是接起。
　　“喂，慕景兮，你下班没？”慕景兮在心里仔细搜寻着相似的声音，乍然想到，应该是郁天琪。她心中侥侥，不知该作何回答，毕竟也不是很熟，又有着间接上司的关系，只得低声嗯了一声。
　　“那，我可以请你吃饭了吧。”他在电话那头说的大声，李源不禁侧目回看握着手机的慕景兮。
　　慕景兮皱了皱眉，他的问题总是令自己难以应对，吃顿饭本就没什么，如果自己太避讳，倒显得不大方：“可是我现在还有事情，如果郁总有意，要不我们改日吧。”
　　“改日？这周星期六可以么？”慕景兮原本只是为了使这场谈话显得不过于生硬才开口打太极，没想到他还较上了劲，自己又不好太推脱，只得不情不愿地开口应承：“嗯，好。”
　　挂了电话，心里莫名怅惘。郁天琪让人捉摸不定的态度，总是让她嗅到危险感来。
　　李源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高兴地开口：“郁天琪约你吃饭？”慕景兮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机械式的点点头。李源对她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十分不满，沉声道：“你跟他未免走太近了吧。”
　　慕景兮自知失态，马上回过神来：“没有。除了工作，没有其他的联系。”
　　慕景兮就事论事，没有过多解释。
　　“那他没事还请你吃个饭？”李源语气中的讽刺意味显而易见。慕景兮本来就还在为今天他在会议上的表现置气，现在又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转而怀疑自己，不耐的出语回他：“他请我吃饭，我管不了他。于公于私，我都没有理由拒绝。”
　　李源又是一声冷哼。慕景兮真是受不了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自己本就为郁天琪烦心，他还给自己闹这出，再说自己又没做错什么，真是莫名其妙。侧了侧身转换到一个眼角余光都看不到他的角度，继续趴在窗户上睡觉。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源看她又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语气冷了几分。
　　慕景兮揉了揉太阳穴：“李源，你不能消停一会么，我还没质问你今天例会上的事情，你有必要步步紧逼么，你这是闲着无聊找我吵架还是怎么着？”
　　李源打了方向盘，转换了个方向，回过头来看慕景兮沐浴在路灯光下的脸，昏黄的光晕烘托出一份静谧安详的气息。
　　“我只是想让你给郁天琪敲一记警钟，让他别太飞扬跋扈，同时，也给你一个教训，枪打出头鸟，以后说话用用脑子。再说，郁菲儿不是帮你解围了么，如果没有我的授意，你以为她会那样做么？如果我当时站出来，那么无非是搞得郁天琪在众人面前跌面，这对于两个有很深渊源的公司不合适，也显示出我的冲动和不理智。你懂么？”
　　慕景兮听着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泛凉，直到李源用那句“你懂么？”来结束他的整场解释，他说着你懂么的时候，就像是，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他几乎是已经计算好了每一个人会说什么话，会做什么事情，怎样反应才是两全之计。
　　这样的他，在别人看来，或许像是睥睨众生的神，但在她看来，却可怕的像是魔鬼。
　　自己似乎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子，为了实现某种价值可以丢卒保车，在所不辞。他在郁菲儿面前周旋，也不过是为了用她牵制住郁天琪。
　　那么自己呢，自己似乎是连这种价值都没有，除了能凭着一时冲动说一些别人，或者仅仅是他想说却不能说的话来给特定的人听，还能干什么？
　　“李源，你真可怕。”慕景兮冷冷地说。那口气浸透着凉气袭人的夜风钻入李源的心底。
　　李源思量一下刚才的话，确有不周到之处，她一向是思虑繁重之人，一定会在特定的细节处加入自己的想象。如果情况需要，自己一定是会挺身而出替她赴汤蹈火的，但是，商场少不了的手段权术，既然有双全法，自然是要利用的。
　　“你别想太多，乖乖呆在我身边就好。”李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给她解释，只能折中表达自己的意思。
　　慕景兮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稍纵即逝的风景，开口道：“李源，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舍弃我，那请先告诉我，就当是你欠我的这么多年的青春，我不想当一个傻子，被圈在一块永远总不出去的迷城里，甚至不自量力，沦为笑柄。”
　　李源刹住车，真是为刚才那番话悔青了肠子，慕景兮一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他就害怕。刚才那番话里能够引起联想的部分实在是太多，换做是自己，也会觉得难堪心酸。
　　他抬起手来摩挲慕景兮在半开的窗口吹进的风里飞舞的头发，侧身亲吻她微凉的面颊。慕景兮微微侧过身去躲闪开他，李源愣住，慕景兮虽说从不主动向他表示亲昵，但也从不会拒绝自己的亲近。
　　索性转换策略，倾身压向窝在副驾驶座中的人。慕景兮无法，被他细密地吻着，眼角沁出泪水来。
　　李源被吓住了，抬起头来与她平视，手扶着她的肩：“兮兮，对不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李源的口气是出人意料的虔诚。
　　慕景兮愣愣的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她不想当最爱之人手中一颗杀戮天下的棋子。她不是不知他的野心，也自然同意男人应目光长远，胸怀理想，自己如果可以在身边辅佐那再好不过，如果无奈能力限制，那么为他构筑一片小小的安乐栖息之地也可满足。
　　但是李源，我那么苦心去经营我们的爱情，让它纯粹的一如当初，你却轻而易举毁灭了我心中所有的愿望。我不要成为无能为力的棋子，任人摆布，走入无以为继的局，我最害怕变成的便是变成没有感情的工具。
　　“李源，我冷，我想回家。”慕景兮在李源虔诚的目光里说不出狠话。
　　李源探了探她脸上手上的温度，果然是偏低的，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身上，然后搂进怀里，默默靠着。慕景兮知道自己没什么出息，一闻到李源熟悉的气息就思考不了问题，她低下头去，躲避李源身上无孔不入的味道。
　　李源意识到怀中之人略微的抵触情绪，抱得更紧了。慕景兮倒是不再动弹，过了一会，脸憋得通红地对他说：“李源，你快放开，我快憋死了，喘不过气了好么。”
　　李源赶忙减小了力度，但是仍旧匡得她一动不能动。
　　他的珍宝，决不能再在他的怀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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