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5

　　泰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尼克扬起了眉，一脸没心没肺的笑着说道，“啊，别介意。”

　　他们两个从阁楼下去了。
　　这房子只有两层，因为矿业而兴起的小镇上，诸如此类的房子不过是乏味的没有半分熟的带血生牛肉，不过阁楼则不然了。
　　那个温暖的小小阁楼则是可以让人彻底忘却正餐的迷人餐后甜点。
　　自从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之后，这里就成了他的王国。

　　尼克跟在泰利的身旁，有些不老实的从楼梯上往下走。
　　“现在可以吃早餐了吗？”尼克瞧着腕表，一本正经的问道，“或者午餐？”
　　“午餐，”泰利下了楼梯，直接朝厨房走去。

　　“蘑菇汤？”尼克先是把头探了进来，嗅了嗅，然后整个人也进来了。
　　泰利点了点头。“不过在开饭之前要先等一下。”
　　尼克转了转眼珠，抱着臂在旁边看着。
　　泰利问他，“你还记得提娜说过什么吗？”
　　“啊……对你还是对我？”尼克的笑容立刻浮现在了脸上，“对我说的话可太多了，原谅我一时想不起。”
　　泰利很想翻翻眼睛，不过还是忍住了。
　　“她说晚上让你带小松饼去杰森家打牌。”
　　“啊……等等，你不是要我烤那些小松饼吧？”尼克后退了两步，摆着手说道，“除非你希望你的厨房和你的垃圾场一样惨。或者更惨？”
　　“不，我希望你拿着这个去乔安家，”泰利拉开了厨房的柜子，拿出了一个木盒，又从一旁拿了一个篮子，“换点小松饼回来。”
　　尼克并没伸手来接，反到怀疑的瞧着他手里的木盒，泰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里面装的只不过是打蛋器。”
　　“这还真是……”尼克终于伸手接过了那个木盒和篮子，艰难的琢磨着究竟该用什么词儿，然后半天才硬挤出了一个词儿，“方便。”

　　“就沿着这条街朝下走，直到你看到门前摆着矮人像的那家，那就是乔安家。”泰利吩咐道。
　　尼克举起了篮子，对着客厅里落地窗落进来的阳光看了看，然后皱起了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谢谢。”泰利说时，露出了一丝笑意。
　　尼克耸耸肩，提着篮子转过身去，挥了挥手，推开前门走了出去。

　　泰利稍等了片刻，然后很快的上了楼。
　　他从书房的书柜里翻出了一本老旧的相册，从其中一张照片后面摸出了一张车票，然后合起了相册，放回了原处。
　　他手里攥着那张车票，一直上到了阁楼，他从他的床下面翻出了一个木盒子，然后打开了。
　　那里面有很多空的烟盒，还有那种方形的酒盒，纸牌，匕首，还有一个有些脏了的旧娃娃，这东西和盒子里的一切都不相称，看起来那么的眨眼，又带着点奇妙的意味。
　　他拿起它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些童年的东西了。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这个娃娃一直留存至今。
　　这个并不属于他的东西，无论过了多久 ，还是带着妮可的印记。
　　每次看到都让他觉得心痛。

　　他把那个娃娃的衣服解开了，把后背打开，把芯片撬开，把那张车票夹了进去，然后再把一切回复原状。
　　他从阁楼的上面走了过去，把那个娃娃放在了工作间里那个陈列娃娃的木架上面，把它藏在了那一堆娃娃的里面。

　　然后他这才从工作间那边回来。

　　他在厨房里站了好一会儿，他甚至打开了厨房里所有的窗。
　　他并没有盖上汤锅的盖子，蘑菇汤的香味随着热气飘散地四处都是，他手扶在微凉的流理台上，努力的平缓着自己的呼吸。

　　或许他想的太多了，也或许不是。
　　谁知道呢？他自嘲的笑了一下。
　　或许菲力对他的看法没错。
　　他还是没法儿忘掉过去，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但他总以为自己把那个念头藏得很好，谁也不知道，谁也瞧不出来。
　　哈，他果然是一个人住的太久了吗？

　　暖融融的风吹拂着他的身体，他看着窗外的后院，被拆掉的秋千的痕迹还在那里，还有摇摆木马。
　　然后他伸出手去，暴躁的关上了窗。

　　不多一会儿，尼克回来了，木盒不见了，不过篮子倒是装满了小松饼，上面还盖着红黑格子的方手帕。
　　“乔安家的奶奶真有趣，哈，”尼克把篮子放在了餐桌上，瘫坐在了拉开的椅子上，叹气道，“虽然年纪大了些。”

　　泰利把蘑菇浓汤承好，摆在了餐桌上，然后又摆了一篮子圆面包在桌子上，就拍了拍手，准备坐下开饭了。
　　“只有这个？”尼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问道，“只有汤和小面包？”
　　“不够吃的话，厨房里还有一篮。”泰利从桌子另一头把报纸拉到了手边，一边说道，“早晨送来的，都是新鲜的。”
　　尼克翻了翻眼睛，拿起了勺子，搅了搅他面前的汤，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噢，天哪，我估计要是我去坐牢的话也能吃得比这好。”
　　“深表赞同，全力支持。”泰利面无表情的回应道，“需要我以什么罪名上报你？”
　　“我说，”尼克把勺子扔进了汤碗里，咳嗽了两声，说，“要是我帮你做饭的话，泰利，你能让我少干点儿活吗？我是说你的那些机器？”
　　泰利抖了抖报纸，不动声色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你帮我做饭？”
　　“因为你……”尼克苦着脸，瞧着那篮子圆面包，抱怨道，“你吃的这是什么啊？也太简单了吧？”
　　“然后？”泰利挑了挑眉。
　　“我可以做的更好？”尼克不死心的继续道。
　　“等等，”泰利突然想起了，“之前因为怕烤小松饼，而威胁我说会把我的厨房变得和我的废料堆积场一样惨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尼克？”
　　“哈，那是我说的吗？”尼克尴尬的喝了一口汤，“我一定忘记我会做饭了。”
　　泰利瞧着他，一动不动的。
　　尼克咳嗽了两下，僵着笑脸说道，“嘿，此一时彼一时嘛？”
　　“不必了，我觉得这样很好。”泰利谢绝道。
　　“啊，”尼克叹了口气，感慨说道，“你活着有什么乐趣？”
　　泰利喝着他的汤，不理睬尼克的言论。
　　“女人呢？吃的呢？噢，别告诉我工作就是你的一切。”
　　泰利考虑了一下，得出了结论，“差不多。”
　　“天哪，”尼克坐正了身体，严肃的对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怜！”
　　泰利翻了翻眼睛，心想，不是吧。

　　“你知道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尼克认真的瞧着他的眼睛，“嘿，泰利，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吃的？”泰利不太确定这场对话的重点究竟为何，为了完好的吃上一顿午餐，他打算按照尼克的思路回答。
　　“不，”尼克双手合在了一起，眉头锁在了一起，认真的问他道，“我说，泰利，你就没什么心愿吗？”
　　泰利安静了一阵儿。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了。

　　泰利想开口，但他觉得自己好像僵在了那里，什么也说不出。
　　“嘿！你怎么了？”尼克在他的面前鲁莽的摇晃着手指。
　　泰利突然松了一口气，堵在他喉咙和胸口的东西，好像一下就消失了。
　　他说，“不，只是觉得你的问题挺有深度。”
　　尼克怀疑的看着他，“你在讽刺我？”
　　泰利诚恳的，摇了摇头，“不，我是真得这么想。”

　　“有时候，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尼克甩了甩手，食指指向着泰利，“你这个人，有时候很……安静，很让人琢磨不透，不过有时候又很饶舌。”
　　泰利慢悠悠的喝着他的汤，虽然很想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但喝着汤的时候，实在很难严肃的起来。“你认识我还不到一天。”
　　“哈，谁会需要一辈子去认识另一个人呢？”尼克笑嘻嘻的反问道。

　　泰利没回答，他安静的喝着汤。
　　“当你一辈子都会和那些人呆在一起的时候。”
　　当喝完那一口汤后，泰利安静的这么回答道。

　　“你就不想离开吗？嘿，我正好需要一个搭档，你干吗不和我一起走？”
　　“你这是在邀请一个认识了还不到一天的人入伙吗？”
　　泰利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有时候花十年，你也未必能够了解谁。”尼克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说笑。
　　泰利皱了皱眉，回答说，“的确。”
　　“怎么样？一起走？”尼克愉快的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不，我拒绝。”
　　“为什么？”尼克的身体朝前探了探，“还是说，你还想多了解了解我再说？”
　　“不。”
　　“你还没呆够吗？这地方？”尼克怀疑的瞧着他。
　　泰利安静的喝着汤，毫不客气的回答说，“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尼克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不知道讲究措辞阿。”

　　“我提供你吃住，还免费送你飞行船，”泰利把报纸翻了个面，继续说道，“别告诉我还有义务要对你谨言慎行。”
　　“当然……”尼克立刻接着说道。
　　泰利抬眼看着尼克，尼克也笑着瞧着他，继续说道，“当然……不。”

　　吃完了午餐，泰利把他的碗碟丢进了洗碗池，尼克还没喝完。
　　这就是饶舌的代价，泰利经过他时心想道。
　　他吩咐尼克，“吃完了把碗碟都洗干净。”
　　尼克回过了头，看了看洗碗池，有些疑惑的问道，“也包括你的吗？”
　　“当然。”
　　尼克仍旧瞧着他。
　　“怎么？”泰利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该死的，我还在等着你‘当然’后面的那个‘不’字儿呢。”尼克咋舌道。
　　泰利禁不住微笑了起来，“那你就继续等吧，我去工作间了。”
　　“……”尼克不解的瞧着他，“你是工作狂吗？”
　　泰利朝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洗完了就到工作间来。”
　　泰利头也不回的留给尼克这么一句话。

　　但是，当尼克过来工作间时，整个下午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尼克从工作间的大门那边走了进来，外面的阳光落了进来，泰利瞧见他的身影长长的落了进来，一直落道了他的面前。
　　整个工作间里都是隔光的，但是工作间的大门打开时，午后明亮温暖的阳光就落了进来，让门前那一大片都变得白亮了起来。
　　空气里的微尘在那些光芒里飞舞着，还有尼克站在那里逆着光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泰利觉得好像是父亲过来，就站在门口，来叫他吃饭似的。
　　他觉得那阳光有些刺眼了，不禁抬手遮住了眼睛。
　　尼克好像瞧见了他的动作，立刻就转过身去，关上了工作间的大门。

　　尼克走进来的时候精神抖擞，先是绕着他的工作台转了一圈，然后就趴在了他半空的工作台上，一边摆弄着那些分类的零件，一边心不在焉的解释道，“客厅里的阳光真不错，我就在沙发上躺了躺，结果不小心就睡着了。”
　　“你可以一直睡下去，睡一整天都行，港口那边有不少长椅，午后的阳光比我的客厅强百倍。”泰利走了过来，挥手示意他让开。
　　“哈，夜里就没那么美妙了。”尼克不情愿的挪开了地方，嘟囔着，“那又不能算个家。”
　　泰利抬起眼，瞟了他一眼。
　　“你要是不帮忙，现在就可以徒步上路了，”泰利警告他道。
　　尼克认命的举起了双手，“好吧，好吧。”

　　泰利指挥他去搬来一架折梯，他们两个走到了仓库没有照明的另一边，尼克按照泰利的吩咐搭起了折梯，然后从上面扯开了遮幕的拉绳。

　　那是一架双人座的飞行船。有着暗蓝色的流线外形，外表看起来几乎完美，也看不到有什么损伤，尼克在飞行船左侧收叠起的翼上抹了一下，“喔！真干净。你都怎么弄得？你一个人？”
　　泰利瞧着那架飞行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起来清理。”
　　“……你不是说真得吧？”尼克表情有点古怪的看着他。
　　泰利没说话。

　　尼克呼了一口气，“嘿，看来你真的需要找个女人。”
　　泰利瞧着他。
　　尼克举起了手，示意自己只是说说而已，“只是一个好心人的建议。”

　　“里港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酒吧，你沿着这条街一直朝下走就看地到了。只要别把女人带回来就行。”
　　尼克呲呲牙，一副觉得很扫兴的样子，“我又不是再说我自己。”

　　“听着，尼克，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女人就活不下去。”泰利耐着性子说道。
　　尼克笑了起来，不以为然的说道，“当然，当然。我还知道有一种人叫做性冷淡，别告诉我你碰巧就是其中之一。”
　　泰利叹了一口气，“别告诉我女人们就喜欢你这样的。”
　　“如果你对我好一点儿的话，你会了解的。”尼克笑嘻嘻的建议道。

　　泰利也笑了起来，安静的说道，“先给我一个应该对你好一点的理由。”
　　尼克站着折梯上，垂着头，瞧着他笑着说道，“我很帅？”
　　泰利立刻否决了他，“不。”
　　“我笑容很迷人？”
　　泰利再次否决了他，“不。”
　　“我会做饭？”
　　泰利考虑了一下，还是说，“不。”
　　“天哪，”尼克啧啧的摇了摇头，“你真难搞。”
　　泰利露出了一丝微笑，“明白得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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