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香

　　第三十二章
　　顾渠青和高宛绮的婚期临近，北地却出了件轰动全国的大事，安雨亭遇刺了。
　　高宛绮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玻璃杯失手跌碎在地。同一时刻，安承熙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这天是他的二十七岁生日，昨晚安承熙还给他打电报说要赶回来同他庆祝生日，今天却已经身首异处。安承熙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在安置简晓黎的野庐别墅里，他最近同安雨亭处得并不愉快，安雨亭执意要同北伐军开战，他却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这行战争一旦展开的后果。
　　“父亲，顾渠青不是敌人，日本人才是我们的敌人啊！”
　　“对，顾渠青不是敌人，你老子是你的敌人！”
　　“父亲.....”
　　“不要说了！”
　　他还记得上个月的不欢而散，他在重重压下迷恋上鸦片，日日早早地从军营出来便躲到野庐别墅里找简晓黎寻欢，但他又无心碰她，只是抱着烟管度日，简晓黎眼睁睁地看着他消瘦下去却无能为力，她曾想过去找安雨亭把安承熙的状况告诉他，却又蓓安承熙软禁在这所宅院里，他需要她的慰藉而不是背叛。
　　这一日卫兵找到来野庐，安承熙却因为一次性吸食过度而陷入短暂的昏迷，似乎就在卫兵极力摇晃他的臂膀，说出安雨亭遇刺的那一霎那，他醒了过来。
　　“黎黎，你说我，为什么还活着呢？”
　　“承熙！你别再这样下去了.....大帅他.....他若是知道也不会饶你的。”
　　“他不会知道了......他在天上，又怎么会知道呢？”
　　安承熙此刻不知道是痛感抑或麻木，留下了两行清泪。他被简晓黎扶起，她又替他穿上戎装，他站在镜子里顾影自怜，左看右看都那么凄凉。
　　“你快离开这里吧。”
　　“是啊，我要离开了。”
　　安承熙仿佛在自言自语。
　　宁阳城已经乱作一团，对手已经下好了棋局，只等瓮中捉鳖了。
　　他乘车回城的时候，就看见城门多了把守的士兵，安承熙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到了中军辕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个人迎出来，五短身材，戎装配件，原是安雨亭的老部下范思增。
　　他见了安承熙便摆出一脸献媚的样子，安承熙又打量了一下左右，却见守门的士兵中并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心腹。
　　他眉头微皱，笑容却绽放在俊脸上，还带着两个小酒窝。他施施然进了军部大堂，并吩咐自己的副官沈如海布置棋局。
　　范思增见安承熙还一脸坦然的样子，心中也暗暗吃惊，他笑着迎上去请安作揖，安承熙作了一个扶起他的姿势，霎那间用枪抵上范思增的额头。
　　当安雨亭的遗体被敛好送进帅府的时候，安承熙已经平息了这场阴谋。他早已经筋疲力尽，烟瘾便也上来了。
　　这时候□□莹等一众女眷都换好了孝服，在安雨亭灵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唯有安承熙挥了挥手便除了灵堂，又逃到野庐去了。简晓黎见着安承熙的时候正准备就寝，却听一阵急速的敲门声，她打开门，就看见一团白影向自己扑来，她尖声大叫，却被那团白影扑到掐指了颈脖。
　　“嘘....是我！”
　　“少.....承熙？”
　　此时的安承熙却像孩子一般，依恋地靠在她身上，两双深瞳却失去焦距。
　　“承熙，你怎么回来了？不是.....”
　　“我，我.....你不要管.....给我啊，给我啊！”
　　简晓黎听后又是一阵心慌，下一瞬间她才明白，安承熙想要的不过是烟管罢了。
　　她颤抖着手把烟管递过去，安承熙贪婪地吸了好一会，才终于回复了神志，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沉沉入睡，简晓黎此时方清晰地看见他眼角的泪水，犹豫了片刻，吻干，而后轻轻脱了他的衣服。
　　高宛绮此时历经了着一个无眠夜。
　　她今夜靠在顾渠青的怀里，却并不能入眠。她的脑海内不停地浮现安承熙的身影挥之不去，不知他此刻是否安好？
　　人在南北，心意不通。
　　顾渠青也得知北地的情况，日本人蠢蠢欲动，最终还是对安雨亭下了毒手，下一步，就该是安承熙了吧？而此时的安承熙又怎么可能再同自己开战了呢。
　　这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激越难眠，辗转反侧，怀中抱着软玉温香，他却并不敢索求，最终在美梦中沉沦。梦中，他挽着高宛绮的手，走进了教堂。
　　这一切，离现实又相差几里？
　　大婚将至，又传来了安承熙申请归顺中央的邀请，顾渠青欢喜得合不拢嘴，他坐在国会环视四周，生平第一次有了满足的感觉。
　　安承熙的归顺无疑是比结婚还要直得高兴的事情，因为至此，统一的大业便在他顾渠青手中变成现实。他将是担着千秋伟业的领袖，站在流逝的长河里，也可以与韩锡嘉比肩，甚至比他更有屹立不倒的气概。
　　高宛绮此时便也放下公司的事务，彻底的静下心来准备婚礼，高子盟一下子从傀儡的角色转而掌握了实权，他大学读的是金融，对公司事务驾轻就熟不过是时日的问题，高宛姗又看准了时机，适时地在兴华实业谋求了一个位置，一下子成了大股东之一。
　　高宛绮明里暗里也看着，但并不放在心上，她每天都呆在家里静静地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几日之后，她便不再是她自己了。
　　旁晚的时候，她接到了高宛瑜的电话，她惊讶地问她：
　　“二姐，您现在在哪里呢？”
　　“宛绮，你不必知道我在哪里，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要认真地回答我。”
　　“嗯。”高宛绮的脸沉下去，她已经猜到高宛瑜要问的内容，但她还是静静地等待着电话那头冷若冰霜的问话。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嫁顾渠青？”
　　“是。”
　　“为什么？你知道他已经有妻子还有一个同居的女友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你爱他吗？”
　　“不清楚。”高宛绮老实回答。
　　“那你怎么还要嫁给他！”
　　高宛绮沉默，又听高宛瑜道：
　　“你怎么可以为了荣华富贵而断送自己的一生？——高宛绮，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姐姐你应该很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现在的你了。”
　　“高宛瑜，如果我说，我只是为了弥补你的过错呢？”
　　“你说什么？我又什么.....过错！”
　　“二姐，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爱情至上的。更多的人只能像我一样，求同存异，曲线救国。”
　　高宛瑜那头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她轻轻地挂下了电话。
　　高宛绮喘息了一口气。
　　她再次提起电话，对着那头的忙音道：
　　“高宛瑜，你放心，我会过得比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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