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雁归

作者:月影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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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攻(二)


      殷念远看着手中烟萝暗潜过来的密件,支着下巴,半靠在黄梨木制成的太师椅背上,有些懒洋洋的味儿,好不自在。昼夜不分的工作,似乎并未在他那张俊雅的脸庞上留下任何疲乏的印记。他在这昏黄的阁楼上,竟似一轮朗月,将四处的光辉全给掩盖了。如此的悠然自得的风采,自然而随意的散发于四周,只是可惜了那双堪称漂亮的剑眉,微微的蹙起,将一室的平湖给搅碎了。
      烟萝信笺上虽写的只是邬老夫人要她调运南方十三米行的米粮的寥寥几字:调粮北上。但殷念远已嗅出其中浓浓的阴谋味了。
      南粮北运这只是件及其稀松平常之事。可问题确是出在:前两个多月前朝廷向号称中原第一大米行——邬记米行购米时,邬老夫人却上奏朝廷一纸文书,邬氏南北仓禀已空,无多余粮食可以调配朝廷。若果真如此的话,南方又哪来的余粮北运?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邬老夫人那般做也并无道理。毕竟是商人本色,一切皆以利为先。将粮食买给朝廷,俨然就是在捧上自己的脸去吃那哑巴亏了。因为朝廷只会是象征性的给你一些米粮钱,够不够本,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是殷念远却因此平常中又含着不平常的事而想到了更远之地。譬如余守成真正身份背后所隐藏的某些势力、人物,再譬如突利现时所面临的饥荒。
      余守成真正的身份为突利王庭的一员武将,本名阿史那都木,于八年前潜入中原。拜了个无儿无女的将死之人为干娘,化名为余守成。旋即三年守孝完后,以孝子的身份又成功打入了边关军营,且因小有功绩,而于短短数年之间提升为副指挥使。若非是殷念远那些无孔不入的密探们将这些零星的消息收集的话,即便是时至于今,众人依旧无法从户部的户籍册上查到任何有关阿史那都木假身份的半点蛛丝马迹。
      殷念远户部户籍一事一直紧咬不放,却依旧不知当初那个替阿史那都木编辑户册之人究竟是谁?他又与阿史那都木有何关联,或是说他与突利有何关联。
      再绕了回来,邬老夫人突然要二小姐调运南粮,这当中又与北方突利断粮一事有何关系吗?若如此,邬老夫人又与突利有何关联?若此猜测皆为真的话,那么当年余守成的户籍编案是不是会与她有关?还有深处后宫的那个贤良淑德的皇后与那美艳逼人的华妃会不会都是邬老夫人放在皇帝身边的两枚棋子?
      根据密探的进一步查询,殷念远发现皇后幼年时曾一直与其乳娘生活在乡下,整整八年间竟未曾与国丈苏威见过一面。后来国丈于京都站稳了脚跟,这方潜下人去了趟乡下将乳娘与皇后一起接回到了京都。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回来的路途中竟遇土匪打劫,皇后险些香魂飘散于屠刀之下。还好邬老夫人的车马经过,皇后这方天命不该绝的捡回了一条小命。只是不幸的是,皇后的乳娘及其那些下人们为了却因为了保护她而全都一脚踏进了黄泉路,呜乎哀哉!皇后为此惊吓过度,曾有一段时间极其害怕与人接触,除了邬老夫人。国丈见此无奈,也就只得拜托邬老夫人帮忙照顾,直到四年后才将皇后重新接回身边,以尽为父之道。
      殷念远对此虽多有怀疑,但一时也找不到绝好的证据。再者,若皇后与华妃果真为邬老夫人派到皇帝身边的两员卧底的话,那为何在那宫中就这两人明争暗斗的最凶,互要置对方于死地才甘心。但若那些阴狠的斗争只是在人前演出的一出出上等苦肉计的话,那么她们的计谋无疑成功了大半。
      殷念远越想越觉得邬老夫人不是个简单的狠角色,脑中迷雾重重,怎么也无法理清。他不由的闭上眼眸,摇曳的烛光将他的睫毛阴影拉的老长老长,微显的几分的诡异。他紧紧的抓住手中密件,双手合十,用力一拧,手中密件便化为一阵粉末,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来。
      突然,他如玉般温润的双眸猛然睁开,满目警惕。一起身,回手勾起身旁佩剑,身形如风,晃出窗门,直步跃上屋顶。
      “什么人?”他迅速向那抹急速闪身的白影追了上去。
      两影快如急雨,让人只觉疾风从耳畔扫过,什么也看不清。
      白衣人见殷念远向他紧紧追来,连忙侧身扬手一挥,数十炳银光闪闪的飞刀如急雨般顷刻间向殷念远的门面直射去,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殷念远见此,眸光微沉,身形左侧右偏,左手广袖挥开,无形中勾出一堵无形的墙幕,忽而一卷,数十飞刀器便顿如鸿毛,轻轻的飘落入殷念远袍袖间。右尖轻点作足腾空而起,躲避过那再次飞射而来的利器。与之同时,左袖挥扬一撒,将卷入袖袍中的飞刀急速向前方那人射了回去。
      眼看就要射入那人后背时,这数十柄飞刀竟突然化为片片柳叶,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只是还未沾瓦,便已不见踪影。
      “孤云?”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前方停伫的白影。
      然而那白衣人并为回应,旋身对上殷念远。却是一张陌生之极的面容,面似刀棱,线条分明。眉宇间的狷狂,尽于举手投足间显露无疑。
      殷念远更是一楞,盯着眼前之人,眸光微转,抱拳笑而问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敢问朋友如何称呼?”
      那人轻瞥了眼殷念远,依旧不以回应。也不找呼声,突然化掌为风,即刻向殷念远袭去。掌风阴柔,宛若绵绵缠丝。殷念远看了看那直逼自己门面之人,心下一沉,伫立不闪不动,反倒任那掌风直向他自己袭来。若是常人看到此,便要大惊失色了。因为那掌风虽柔,却是万分的狠毒。若挨上了,小则五脏错位,七窍流血;重则骨肉分离,血肉成渣。然而这还不是其最为阴毒之地,常人见这掌风袭来,条件反射的绝对是要躲开的。就好比他人砸石头给你,你不躲难道要等着白挨吗?但最毒就毒在那“躲”字上了。平常的躲,那是个闪,而它的躲,却是个迎,而且一得动不动的迎,一有偏差,那你小命也就要跟着玩完。当然你若闪的比那掌风还快十倍,那就另当别论。因为那样的话,你就算是真的是躲过了,但却是十分凶险的躲过的,要是再慢那么一丁点的话,你就要尸首不知要到何方去寻了。
      掌风突如两缕尖刀从殷念远身侧分开,将他的广袖衣袍猎起,猛烈刮着,几欲将人挂到。当然若是常人,比如烟萝,非得如落叶般给刮跑到老远不可。不过还真是奇怪,这屋顶上的瓦片竟相安无事的贴在那儿。
      “孤云祭司的术法更胜以往数十倍了,当真是可惜喜可贺。殷某佩服之至。”殷念远半含着笑看着眼前之人,语音清冷。
      那白衣人一楞,不由的轻笑而起,音质清朗如珠,却也隐隐透着几分阴柔之气。但见的他袖袍一挥,顿然露出一张俊美万分的少年面孔。原来真的是他孤云。
      孤云微微卷摆了下袖袍,衣带飘浮,目光平稳的落入殷念远手中那柄还未出鞘的银丝佩剑,俊美的脸上闪过一层复杂的笑意,惋惜道:“真是可惜,竟被你给识破了。本座本还指望此次能真正见识下殷首辅太阴剑法的威力呢。”
      殷念远摇了摇头,看着孤云,别有用意的说道:“要见识本官的太阴剑法并不难,本官随时可以奉陪,只是现在时机不对。”
      孤云明了的点了点头,道:“若当所有之事皆已尘埃落定时,本座定要好好领教一番殷首辅的太阴剑法。”
      殷念远点了点,算是应了,只是能不能实现还是个问题。
      孤云见殷念远不答语,也不以为意,反正他也不是真正要与殷念远来个你死我活的比拼。更何况如果真的伤及到了殷念远,对于烟萝也是不好的。只是……他依旧无法解释方才自己的那番行为。或许是出于妒忌吧,他心中苦涩的解释道,妒忌他殷念远将来竟可以与烟萝相守一生。
      孤云暗暗手劲双拳,猛的压住自己心中的酸涩之感,悄悄深吸了口气,立处高楼顶,放眼四下,突然笑道:“殷首辅这里果然好视觉,竟可将全城景观尽收眼底了。”
      说者无心,难而听者却有意了。孤云是纯粹叹他地势之好,放眼竟将满城风月观之入眼,然而殷念远却认为其是话外有话,因为这儿正是他殷念远密收集各地密件之地。
      只见他眸光蓦然犀利,但也旋即转为淡定,清润如昔,目光缓缓扫阁楼向下方刚刚走过的巡卫道,忽而淡笑道:“你我与这上面打斗多时,这帮子护卫竟无半点反应,看来是时候要更替一批人了,防卫如此之差。”
      孤云一怔,听出了殷念远的言外之意,微微撇唇讥笑道,“怎么,殷首辅似乎不大欢迎本座的到来啊。”
      殷念远倒也不否认自己的本意,轻轻一笑,只是笑未入眼:“孤云祭司是无事不登我蓬蒿门,本官只是想知孤云祭司今夜到此究竟所谓何事?”
      孤云看了看眼殷念远,也不转弯抹角,冷硬道:“渔网放久了要糜烂的,本座打算在过两日就收网。”
      殷念远一听,顿然摇头道:“不行,最起码最近几日还不行。”他的网才刚刚正式的洒落,怎能如此贸然的打草惊蛇。
      “为何不行?”孤云脸色冷硬了下来,盯视着殷念远,“我教已十足的掌控住了那邬老太,收网只是是早晚罢了。本座会前来知会一声殷首辅,也只是出于一声道义而已。”
      “孤云祭司果真全掌控住了那个邬老夫人?那么请问孤云祭司,邬老夫人身后势力究竟有多大?她与中宫皇后可有何关联,她与突利又有何利害关系?”殷念远不以为然的笑问道,话语间隐隐冒着几分冷意。
      孤云闻言,眉眼微扬,道:“她身后有多大势力,殷首辅比本座清楚,但本座也绝不会比殷首辅含糊。至于她与你们中宫皇后或是那北方突利的关系,那却并非是本座所要考虑的范围。本座只想说,她邬老太有一统中原的野心。只要让整个中原处处布满了她的信徒,那么她就可以从他们思想上下手进行操控他们,再转而指挥着他们如麻木的傀儡般攻打进南滇,完成当年沧澜许下的夙愿。不过本座还是要提醒殷首辅一下,凡是月神的信徒,左肩胛处都有一弯浅浅的月牙图。”
      月牙图?殷念远底垂下头,思量良久方抬眸问道:“其实孤云祭司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收网最好的时机的,不是吗?那么究竟是何原因让孤云祭司决定如此提早匆忙的收网呢?是因为邬二小姐即将南下的原因吗?”
      孤云不语,因为殷念远的确是说对了。只要烟萝不再邬老夫人旁边,他才可以放开手脚,毫无顾忌的去干,根本不用怕伤害到烟萝。
      “若本官许诺,便是要本官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让二小姐受到任何伤害。那么孤云祭司可不可以答应同本官步伐一致?”殷念远问道。
      孤云未答,只是紧紧的盯视着殷念远,突然放声笑起:“殷首辅,你与二小姐已为同心蛊所相连。你若粉身碎骨了,二小姐还会有活头吗?殷首辅会如此说,想必已有上好的谋略了。那好吧,本座到要看看你殷首辅这招棋如何个下法。只是,不要让本座等的太久了。”
      殷念远摇头沉沉笑道:“绝对不会太久。本官只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出上等好戏这方缓缓拉开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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