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十章：孤独
烟花燃尽，悄悄殒落，繁华过后的沉寂，总是让人有种冷到骨子里的空虚感。
夜风拂过，寝宫外檐下传来的阵阵风铃声，有着说不出的鬼魅。黑沉沉的乌云遮没了月光，空气中似乎凝聚着冰冷的水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湘静卧在榻上闭目小憩，房间摆着的画屏上烟霭淡淡，流水悠悠，周围都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然而一段凄凉的箫声却断断续续传来，打断了伊人的好梦。
箫音低旋缓转，曲中透着无尽的凄凉，如泣如泣。
秦湘撑着身子坐起来，凝神静听了片刻，向身旁的宫女问道，“你可知这箫声何处传来？”
那宫女低头答道，“大概是皇上吹的，宁善公主过世，皇上心里正难受……”
“身在高处不胜寒，寒山寒水笼寒烟。
春风犹吹章台柳，宫墙不见昭阳燕。
满庭花雨春渐晚，月照千里夜森寒。
坐对妆镜朱颜黯，琴悲笛怨过花前。
重楼隐现薄雾掩，醉卧花阴伴月眠。
清宫冷月独照欢，梨花雨落心怅然。
花落满地已成血，泪洒天际影自偏。
今宵苦短来日长，白发回首尽流年。”
秦湘心里怅然，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让宫女搀扶自己走到铜镜前坐下，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模样。
原来自己已经是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秦湘偏过头看向窗外寂寥的月色，只觉得寒冷，“黯然垂，朱颜泪，红烛将烬心已碎。一杯薄酒浇人醉，醉也醉，醒也醉。景犹在，事事非，红颜憔悴魂何归？”
“娘娘莫要如此伤怀，保重身子要紧。”她身边的小宫女心疼道。
“她们都和心爱的人一起走了，我也该走了……”她喃喃自语着。
小宫女一脸茫然，不明白秦湘话里的意思。
“替本宫梳妆吧。”秦湘从窗外收回目光。
仔细打扮一番，镜子中的她还是那般美：一身胭红色蹙金广袖绣海棠花的交领罗衫，领口绣边皆绣密密匝匝的缠枝花纹。下着一袭妃色茜羽缎曳地长裙，裙上绣着点点迷离繁花，朵朵银色祥云。三千青丝尽数挽起，高梳着飞云斜髻，点点碎花单簪点缀其间。一排细密短小的琉璃珠从发髻上垂下，微微晃动着，与耳畔的耳坠交相辉映。
身边侍候的小宫女看得失神，秦湘莞尔一笑，“去叫皇上过来吧，就说本宫有话对他说。”
“是。”小宫女畏畏怯怯地退了下去。
灯火辉煌的地宫里，层层叠叠的白纱遮挡住刘洪熙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白纱后秦湘的身影。
“你来了。”秦湘的声音幽幽地从纱后传来。
“想不到宫里还有这么一处胜景吧，这是他耗尽国库钱财才盖成的。”一阵微风吹来，白纱飘飞，烛火忽闪跳动，宛若临风泣诉，阴森森的，“他不惜一切，只是为我一人……可惜，他再也不能陪我在这里天荒地老了……”
“嗯。“良久才听见刘洪熙回应的声音。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挑开垂落至地的白纱，露出秦湘姣好的容颜，“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坐吧……”
见刘洪熙过来，秦湘取下墙上挂着的两柄宝剑，缓缓走他，“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秦湘新练了一曲剑舞，今日舞给皇上看可好？”
刘洪熙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猜测着秦湘是不是想杀了自己。
秦湘微微一笑，双手举起两把短剑，轻轻抬步，曼妙的身姿轻转，长长的裙摆飘拂。随着双手的舞动，剑光流转闪现，在空中翻出朵朵剑花，她幽寂的眸子里，泛起了一层水光，带着凄凉。
微风阵阵，摇曳的灯光将秦湘的身影拖得老长，映射在墙上。纤细的腰身轻摆，长裙如花吐蕊绽放，漾开阵阵涟漪，霁月坊初见秦湘场景再次呈现在刘洪熙眼前……
一幕幕场景在刘洪熙眼前闪过，他睁眼看见的是她，闭着眼想到的也是她，她已经在他心上深深扎了根，像毒药一般深入骨髓，不能救赎……
或许，从初见她的那刻，心就不知不觉沉沦了……
思绪飞回到现实中来，刘洪熙无言苦笑，却看见秦湘侧身回旋，剑光闪闪，身影亦开始飘忽不定，心里不禁生出不好的预感……
舞罢，秦湘收回短剑，拢起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朝刘洪熙柔柔一笑，“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跳舞了……”
刘洪熙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也就在这一刻，火不知从何处而起，迅速朝他们蔓延过来。
“刘洪熙，我要你随我去给他陪葬……”就在他回过神的那一瞬，秦湘身形一晃，将剑送入自己的胸口，身子如枝头坠落的残花一般，仰面缓缓向地面倒去。
“秦湘……”他伸臂揽住她飞快下坠的身子，不顾身后越来越大的火势。
“刘洪熙……”她躺在他的怀里，嘴角一抹嫣红蜿蜒流下，“你恨不恨我？”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只是默然。
“我今日就随着这地宫……一起下去陪他……”她轻笑，气若游丝，“我本想让你死……可是我又不想了……因为我不愿你到了地下……还来拆散我们……”
“不要说了！”他抱起她，欲带她走出这片火海。
“你走吧，我不要你脏了他送我的这座宫殿……”她推搡着他，却渐渐失了力气，手无力从他衣襟滑落，美丽的双眸也刹那间黯淡无光。
“秦湘！”他大声唤着她的名字，她却永远都不会答应他了……
她死了，再也不会爱，也再也不会恨了！刘洪熙抱着她绝望地走出地宫的那一刻，顿时眼前涌来无边无际的黑暗……
天昏沉沉，都城里的白幡挂得到处都是，在风中招摇，多了几分阴气。
刘洪熙站在城楼上，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色，看着出殡的队伍从自己的视野中缓缓远去，心里感觉空落落的，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走了，她也走了，身边的人都走了……他顿时觉得一阵无力感朝自己袭来，感觉在天地间，自己是最孤独的那个人。
那日，他冒着大火拼尽全力带她走出地宫的那一刻，昏倒在地。醒来时得知她已无力回天，心里是从未有过的伤痛和悲凉，让他一瞬间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了的人痛苦……
刘洪熙背过身，闭上眼，对身边的内侍吩咐道，“都退下罢，朕想独自静一静……”
见刘洪熙这般，所有的人皆敛声退去。直到周围寂静无声，他才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站了不知多久，狂风携带着暴雨而来，扬起地上的落叶，在昏暗的天际下四处飞舞，散落满地，如一只只断翅的蝴蝶。
穿透时光的回忆，秦湘似乎仍站在那里，不来不去，然而待刘洪熙伸出手，她的身影却慢慢变淡，如一阵轻烟，悄悄逝去……
刘洪熙任凭雨淋在身上，不觉得冰冷，只觉得心里无比伤痛。
红尘中最难勘破的便是一个“情”字，他悟了，却永远地失去了……
负手而立，望着这锦绣江山，他的身影竟是如此萧索寥落。
他身边所有能亲近的人，一个个，都离他远去了……他想实现的诺言，却都没有兑现……
他想做有作为的千古一帝，做了许多努力，然而命运弄人，他最终却留下了昏君的名号……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