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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章
“你说他对你有多好多好，我可不曾见他什么时候将你视若珍宝。”满含嘲讽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清无和玉歌对视一眼，彼此都挺纳闷。这声音怎么听怎么都像是玉瑶？
“他对我如何，你又怎会看得见？你就是个瞎子！”另一个女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落下，紧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兵器相撞的声响。
玉歌往上急走两步，脚下一个打滑又啪的一下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衣服上本来就粘了不少泥土脏的差不多了，这下子连脸也脏了。
清无知道不应该，不过看着玉歌抬起脸左右晃晃脸上泥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去拉他。
玉歌简直无语，面无表情的看着笑弯了眼睛的清无，心道还不都是你，非要走路走路，把花光了家底的马车丢在路边不说，结果又是大雨又是打滑又是摔跤……不过想想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也是挺好笑的。
玉歌无奈的伸手捏了捏清无的脸，低声道，“小声点，我们慢慢的过去看看。”
清无忙闭嘴，恩恩的点头，像是害怕玉歌还会滑到了，站起来也不忘扶住他。
两个人爬上这个矮山坡，好在路旁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格外繁密，又是大雨天，两个人在路边藏好，看着现在正站在小路中间各执兵器的相互对峙的二人。
“落枭？”
雨越下越大，清无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小声嘀咕，“什么？你认识那个和玉瑶姐姐打架的人？”
玉歌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眉心微皱，“那是季鸠的坐骑。”
清无眨眨眼睛，他哪知道季鸠又是谁，不过看玉歌的样子，还是没再追问，只小声道，“我们不过去帮瑶瑶姐姐吗？”
玉歌摇摇头，“她不是玉瑶的对手。”
果真，两人对峙片刻之后，再次交手，几个回合之后，落枭手执的三尺弯月刀便被玉瑶使的青玉钩勾住了刀身。玉瑶似乎无心杀她，落枭身上虽然伤口多处，却也并没有哪里血流如注。
落枭喘着气，抽回自己的刀，仇恨的看着玉瑶，踉踉跄跄的后退直到后背撞在一树干上。
“呵，看你平时本事多大的样子，怎么了？现在连我也杀不了了？”
玉瑶嫌恶的看她一眼，便把视线转到玉歌他们藏身的方向，嘲道，“你倒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
落枭哈哈的大笑几声，“技不如人又如何？看你现在这样，我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玉瑶神情冷厉，转头看他，冷冷道，“确定什么？”
落枭脸色狰狞而怨毒，一字一顿道，“你的元魄，是不是没有了？”
玉瑶双目圆瞪，咬紧着牙瞪视着她，“你找死！”
九折青玉构如在草丛间受到威胁的毒蛇疯狂的朝猎人窜去一般，带着风声袭上落枭的心口，扑哧一声，紫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落枭不甘的瞪着双眼，嘴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双腿一阵抽搐，从树干上软软的滑到在地。
玉歌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已经脏的看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了，脸上手上也都是泥。他看着玉瑶，却还是弯着嘴角笑了出来，雨势太大，雨线把他眼底的凄凉和玉瑶的视线相隔开来，玉歌一步一步的走进，笑着问她，“你的元魄呢？”
玉瑶轻哼一声，扭头道，“给狗吃了。”
玉歌抖抖肩膀，哈哈笑了两声，笑声落，又是一声轻叹，语调幽幽的，“没了元魄，便和凡人无异了。”
玉瑶嗖的一下收回自己的青玉钩，伸出手臂让雨水尽情的冲刷那上面粘着的落枭的紫黑的血，不屑道，“你倒是瞧不起凡人么？”
玉歌怔了怔，半晌笑着摇摇头，低声道，“我羡慕的很。”
玉瑶这才转过头来看他，见他站在大雨里，头发脸都湿了，身上也脏兮兮的，倒是看着挺拔高大的，可越是这样，心里倒是泛起一阵疼。她忍不住的有些红眼圈，收起阴阳古怪的腔调，走过去拍了拍玉歌的肩膀，朝他笑笑，声音温柔道，“其实这样也好，你以为凭我自己的元魄就能救你么？轩辕也取了一半的元魄出来，不然仅是那日你给他的那一刀怎能就让他伤重的爬不起来了？虽说没了元魄会变成凡人，可毕竟元魄在我体内还未消散干净，大不了今日过后，我便老老实实的待在轩辕身边，哪也不再去了。季鸠那个老家伙难不成还敢杀到轩辕那去么？看不吓死他。”
玉歌微垂着头，一言不语。
清无这才听得明白，双眼又是感激又是自责又是惭愧的望着玉瑶。
“好了，别哭丧着一张脸了，我走了。”
“姐姐。”
玉瑶转过身子，没有回头，只朝他侧了侧脸。
可过了好一会，玉歌却一直都没有再说话。
玉瑶知他难受，便也跟着鼻里泛酸，故作明快的笑道，“少自作多情的想什么我这是为了救你，你可没那么大的脸面，我只是和这些仙仙魔魔的家伙打交道打烦了，所以才想去过过凡人生老轮回的日子。这不是正好可以顺带的救了你一命么，这是一举两得，我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话，又静待了半晌，玉歌还是没有声音。
玉瑶回头瞅他一眼，却见他已经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了。
“这个混账小子。”
雨势小了，淅淅沥沥继而天空渐渐明亮，乌云散去，雨后的风清凉如可沁入心脾。
玉瑶看着玉歌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在视线里，摇摇头，也笑着离开了。
清无见过这样的玉歌。
沉默的背影，沉默到令人以为这是不是一种可以代表黑暗的阴沉的背影。
他跟在玉歌的身后，不敢伸出手去拉玉歌的衣袖让他不要难过，甚至已经下意识的把脚步放轻，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天知道他在听玉歌说爬过那个矮坡在沿路走上十几里附近的一个密林深处有热汤泉的时候，他高兴的几乎要飞起来。
他也后悔抛弃了玉歌的马车，可谁让玉歌在半路上才告诉他呢？
他也知道玉歌下雨天就爱摔跤，他不该笑他。
他也知道自己没用，不仅不能保护自己，也保护不了玉歌……
他知道，他都……
“啪——”一脚踩进水里一滑，清无整个人向前扑，也摔了。他踩上的是一个下雨后形成的小水洼，清无只顾着胡思乱想，根本没看脚下。
玉歌回头看他，一脸莫名，似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清无抬起头来，甩甩自己脸上的泥水，呸呸几声吐出进了嘴里的脏水。睁开眼睛，就看见玉歌已经走近了他，蹲在他的面前，眼神温柔，朝他伸出了手，还在笑，“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个水坑，也不知道绕不过去。”
清无讷讷然，朝他抻出手，任由他将自己拉起来。
“对……对不起……”没有被玉歌用想象之中的冰冷眼神望着，清无便有些慌慌张张的。
玉歌弯下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笑着用鼻梁去蹭他脸上的泥水印，“道歉做什么？我今天摔了四五次。”
清无双手环住玉歌的脖颈，冰凉的手心挨上玉歌也染着凉气的肌肤，却还是觉得一阵火热。他看着玉歌温柔的侧脸，小心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过了好一会，见玉歌依旧没有自己想象的变得阴沉，这才感激的放下心来。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不是想泡热汤泉么？”
“咦——？”
即使是这样么——在知道玉瑶姐姐会变成凡人，终有一日会离开我们之后？
清无眨眨眼睛，大眼睛里透出的满是不敢置信。
玉歌抱着他平地掠起，笑道，“这样可以更快些。”
清无忙紧紧的抱住玉歌，惊道，“不是说不能用法术么？！”
玉歌的速度更快，“没事，用这么一下子估摸着这会他们也没功夫偷看。”
要说清无在没遇到玉歌之前除了那个可以和爹娘永远在一起的心愿之外，仅存的另一个小心愿，就是可以再泡一次热汤泉了。
整个人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的感觉，不同于家里用木桶泡澡，他有一种回归大自然本身的感觉。就这样，就像是自己变成了泉水里的一部分，生在这个，活在这里，自由的流淌着。
清无穿着衣服潜进泉水里，刚刚淋了雨的身子被热水浸泡过，再有一阵细弱的针扎般的不适感过后，整个人就从脚尖到头顶发梢都温热起来了。
心里也暖暖和和的，他踩着泉水往玉歌那游，快到他身边了忽然整个人用力的撞了过来。
玉歌不喜欢泡汤泉。
更不喜欢穿着衣服黏在水里。
不过既然清无喜欢泡，他就舍命陪君子了，但是衣服必须脱。正把脱下的衣服准备一起洗了，就看见清无朝他扑了过来，忙把衣服随手丢了稳住身子去接清无。
“原来你到了水里就这么不老实。”
清无抬起头，脸颊被熏得红通通的，看着玉歌被热气浸染着整个人越发柔和而俊雅，说话的声音也温柔的不像话，眼睛一时转不开，只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玉歌。”
玉歌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只是谢谢么？”
清无被吻得酣酣然，双眼半开半阖，“恩，谢谢……”
玉歌吻过他的下巴，脸颊，在他的耳后轻轻的允了一口，声音低哑好听，“恩，不客气。”
清无唔了一声，敏感的觉得痒极了，缩了缩脖子，却没有推开玉歌，反而抬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玉歌也直起身来，将他搂在怀里，抚摸他漂在水面上的头发。
清无深深的呼吸几次，低声道，“玉瑶姐姐，她……”
玉歌用力的将他按进怀里，把下巴放在他的头顶上，“不要说，不要提起她。”
清无被按在玉歌的怀里，呼吸都被憋着不畅快。
玉歌略松开手，伸出手去握住清无的，让他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他闭上眼睛，低喃，“姐姐……清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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