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

　　每个人的表情或难过，或低吟，或唏嘘，或噎语，或悲婉等等，来表达各自的怅惘惋惜之情。

　　战争向来是残酷无情的，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那些将士不死的亡魂，将如何安息。

　　“臣妾等日日颂经，以安沙场将士的亡魂！”

　　皇帝刘恒很是感动，动容之色语气哽咽：“爱妃们有心了！”刘恒停顿了片刻，感叹道：“边境来报，沉寂四年的匈奴大举来犯，让朕不安哪，战与不战，朕难以决断！”

　　“父皇，匈奴人欲壑难平，不能再让匈奴人的贪欲膨胀，大汉已休养生息多年，如今兵强马壮，正是用兵之际。”太子刘启说得慷慨激昂，接着又掷地有声道：“儿皇斗胆恳请父皇一支令箭，领兵五万，抵御匈奴来犯！”

　　所有在场的人唏嘘不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的身上。谁也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但凡亲征必需有十足的把握，才能振奋军心，一吐国威，而如今的情况是，匈奴来犯，汉军节节败退，年轻又没有领兵经验的太子都担此重任吗，还是说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皇帝颇受感动，向太子投着欣赏的目光，就在这时，大皇子刘武稽首在地，“儿臣愿鞍前马后，为大汉太平盛世尽一份心。”皇帝终于忍不住称道：“好，好，我儿心系大汉，何愁大业不成！”

　　“扑通”皇帝的儿子们跪了一地，声情并茂的表达了自己的战死沙场的决心，报效祖国的赤子之心。场上的气氛豪情壮志，听者无不动容。

　　席间一直安静不语的端王，终于放下手中的酒杯，撩着衣裾跪在地上，“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的脸上浮现一丝惊讶，旋即微笑着点点头，而跪在地上的端王始终没有抬头。坐在后面的刘安有点儿坐不住了，皇帝所有的儿子都跪了下，更别说刘安这个侄子了，郑重的跪下，“侄儿不才，也愿为大汉效犬马之劳。”就在这时，端王的目光撇了过来，正好与刘安目光对接，刘安倒没有回避，坦然处之。

　　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子，感受这个场面给他带来的多长脸，是一个君王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但是他心里明白，跪在下面的儿子中，又有几人是真心的呢？这种奢迷华贵的生活太久太久，消磨了人的意志，战争，战争，只有战争才能使人警醒，催人奋进。真的要让自己的儿子奔赴战场吗？厮杀鲜血中么！

　　从皇帝的脸上并看不什么，他还是那样含着笑意，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儿子们！“都起来吧，你们的心意朕明白。”

　　接下来的合欢宫宴似乎并没有受到刚才一段小小插曲的影响，歌舞笑语袅袅，丝竹管弦淙淙，刘安恍惚，其实这战争与宫廷从来都无法相提并论。

　　战争只是皇室子孙表达爱国之情的一场闹剧。

　　合宫家宴进行了几天，无非是吃着佳肴，喝着美酒，歌舞表演而已。刘安也盘算着等这一切结束后，早日回准南国，又盼官瑾年与于少卿一切平安，可是过了这些日子，一点儿音讯也没有。

　　这日，刘安赴宴回到紫光殿，已过子时，这几日天气倒还好，只是太阳稀薄了些。到了晚上，只是宫阙玉阶凉，奢靡之后总让人感觉落魂不安。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此情此景，太应景了。

　　刘安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依稀几粒星光闪烁着，婆娑翠竹，浓稠如墨，入夜料峭，闲庭信步。

　　“王爷！”刚刚练完剑的李华与刘安迎面碰头，李华圆润的嗓音，打破了沉寂的夜。

　　“嗯。”刘安应了他一声，却没有注意到李华有些波动的情绪。

　　两人擦肩而过过，李华如炬的目光落在刘安脸上，他停下了脚步，冷不丁的说了一句：“王爷还不休息吗？”

　　刘安缰了缰，心中莞尔，这个李华，除了对他的师弟李莲温柔外，对谁都摆着一张臭脸，今日这一句话蕴含关怀之情的话，让刘安怎么能不吃惊。刘安撇过脸，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呼吸有些重。

　　“我睡不着！”刘安用了“我”字，而没有用“本王”，可见刘安已接受了李华蹊跷的关心。

　　李华还是没有迈动步伐，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开口。

　　“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刘安决定开门见山。

　　“没，没，没有……”李华结结巴巴。

　　“嗯！”刘安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漆黑欣长的身躯，便宜没有多的话，而是又一次将目光投注到夜空。

　　李华迟疑了片刻，嘴张了张，一个字儿也没有说出来。

　　李常的奏折一封一封的送到长安，一封比一封催得急，言辞已经没有之前几封婉转，匈奴一轮又轮猛烈的攻击，让汉军丢盔弃甲，退守最后下一道关隘阳关，而最后一道关隘玉门关也不过百里。

　　议商又行进了一天，先前主张求和的官员的气势有所减弱，因为他们心里明白，匈奴一过玉门关，直捣河朔，逼进长安，大汉岌岌可危，这些言官先是故做强硬态度，等到主战派像滚雪球一样，越滚滚大，才慢慢的故做为难之状：“既然各位同撩都一力支持主战，下官支持更是。”

　　皇帝见争端终于停止，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便是谁去代表朝廷去打这一仗。

　　朝堂上的武将自跃跃欲试，主动请樱，皇帝高座盘纹龙椅上，看着这些武官一个个摩拳擦掌，欲血沙场的模样，并没有表态，低沉的声音淡淡道：“退朝！”

　　官员们似乎模惯了这位天子的秉性，并没有表现的太惊讶，朝堂议事很多时候，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给这些高官厚禄的官员一个表演的机会而已，至于到底要派谁去打战，不是一个做臣子可以过多干预的，皇帝自有定夺。

　　回到养心殿，老太监林孝全哈着腰，奉上茶果，知道这位主子又在为朝堂之事而烦心，林孝全眯着眼，堆着媚眼，“皇上，这是皇后娘娘亲自为陛下做的点心，皇上要不尝尝。”

　　皇帝刘恒吊眉，看一眼这个躬着腰的老太监，目光移到这点心上，拿一块放在嘴里，点心酥脆而不腻，唇齿留香，眉着渐渐舒展，林孝全见皇帝吃着顺心，身子又弓了一截，“皇后娘娘是在民间搜得做糕点的法子，别看这一碟小小的点心，可是要经过36道细磨的工序，才能成呢！”

　　皇帝刘恒微微凝视，张嘴道：“摆驾景阳宫！”

　　太监林孝全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逐颜开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摆驾景阳宫！”

　　景阳宫的主人是这个大汉权力最大的女人窦氏，风韵极至的妇人，懒懒的慵在软塌上，水红的里衫裙，稍重的红色绣着细密的牡丹，华贵无比，翠玉底做的金缕鞋，镶满了珍珠，，在脑后戴上一件如意镶嵌镂雕双螭纹玉饰，侧面是累丝嵌玉珠金凤簪和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步摇。一双单凤眼透着烁烁的光束，朱唇微启，正含着宫人递上的葡萄。

　　“皇上驾到！”外面的太监扯着鸭公嗓，高喊了一声。

　　皇后唇中微含着笑意，示意伺候的宫人接驾，自己才从软塌上起身，盈盈的拜服在地，等着皇上的圣驾。

　　“臣妾恭迎皇上！”

　　“平身吧！”皇帝在太监的伺候下，坐到软塌的一边，皇后也坐在另一边，两人促膝而卧。

　　懂理的太监宫女儿知道皇上与皇后有事要谈，除了近身的太监宫女外，全数退了出去。

　　皇帝啜口茶，温和道：“皇后掌管六宫事宜，还劳心为联做了可口的糕点，朕很是喜欢。”

　　皇后嫣然一笑，尽显贵妇人的风韵体态，“皇上近日为出战匈奴一事忧心不已，人都瘦了不少，臣妾担心皇上的身体，知道皇上最近食欲不好，所以花了点心思，去民间搜了做糕点的法子，希望皇上吃了能舒心。”

　　“皇后有心了，朕甚是喜欢。”皇帝点头，握了握了皇后的纤纤的柔夷。

　　皇后环住皇帝的手，摩挲着皇上修长而温润的手，细细的皱纹映入眼帘，皇后皱了皱眉，柔声道：“秋日干燥，皇上要多加调养身子，不能一味忙于朝政！”

　　皇上心中一阵感动，心中惭愧，自天下太平后，整个人便松懈了许多，多留恋于脂粉，宫后便叶繁叶盛，嫔妃重多，倒是冷落了这位糟糠中宫正主，皇上动情道：“皇后陪伴朕多年，对朕依然如初。”

　　皇后蹙眉，回忆起往事来：“想当年臣妾与皇上在代国时，处处受制于吕后，就连咱们的启儿，也受不了少苦，每日只能吃些剩饭剩菜。皇后目光流转，放也异彩来：“还好，上天念及，皇上文治武功，登基为帝，多年来臣妾与皇上夫妻伉俪情深，如今启儿长大成人，臣妾心中无比欣慰。”

　　皇上听了，动容的看着皇后，发现皇后的两鬓隐约可见的一缕华发，皇上心中的酸楚，想起那些在汉宫的苦日子，不是皇后一路相陪，哪有今日的一统天下，盛世的局面啊！皇上噎咽道：“朕，朕……”九五之尊的皇上，让他说几句后悔是话，也是坚难的。

　　皇后不疾不徐道：“那时臣妾与宁姐姐要好，多亏了她，贤儿也生的文武俱佳，是个难得人为才，皇上要重用贤儿才是！”

　　皇上心下一沉，眉梢浮上阴郁之色，“宁美人她……”宁美人早些年伺候过刘恒，本是宫女身出生，在汉宫时，吕氏派人监视着刘恒的一举一动，多亏了宫女宁氏巧妙应对，才将吕氏的探子应付过去，刘恒为了感激宁氏，得天下后，封为美人，后来生下刘贤后，留下一张信笺私自出宫了，刘恒震怒，对她生的儿子也不怎么待见，到后来立了战功，为堵天下悠悠之口，这才封宁美人的儿子刘贤为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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