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囚禁

　　佟菡雅摆弄一会手机，觉得想要丢掉佟菡雅的一切把自己当做卢雅涵来生活实在是做不到。既然如此，她就不再勉强。
　　明天是农历腊月23，要大扫除的。该回去把自己的狗窝打扫一下，不知道那屋有没有被收回。这么想着她不一会便会周公去了。
　　早上佟菡雅老老实实吃完早饭，朱孝北前脚出门，佟菡雅后脚就把睡衣扒下来换上羽绒服。然后躲在窗帘后面盯着楼下车库出小区必经之路。
　　“疯丫头，你这是什么怪模怪样？”卢妈妈好奇地走到窗边。
　　佟菡雅盯着底下，急忙伸手朝她胡乱挥。
　　“去去去，赶苍蝇呢！小混球。”卢妈妈恼了，随意瞄一下楼下。“那不是小北的车子吗？”
　　朱孝北的车一出小区，佟菡雅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松，两眼大放贼光。“妈，我出去一趟。”话音刚落就拽着包包，套上靴子往外跑。
　　“哎，小雅你出去干嘛？去哪？”卢妈妈急了，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兔子溜烟的佟菡雅。“怎么这两个猫和老鼠似的，还你追我赶你藏我躲的。”卢妈妈叹口气就关上门，收拾桌子。
　　“嘿嘿，两孩子斗智斗勇是好现象。有矛盾才有火花。”卢爸爸抖抖报纸，“桌子我等会收拾，我今天晚点去公司。你歇着。”
　　“就你聪明什么都懂！”卢妈妈看着卢爸爸气定神闲万事在握的样子，心中生出无名火，气恼地把抹布摔桌上。
　　卢爸爸一见情况不妙，连忙放下报纸来安抚老婆。“我要是不懂，能把你骗到手。”
　　佟菡雅默默站在自家门口，大半年没回来，一时间心情复杂。朱孝北有句话说得对，人生就像巧克力，你永远无法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当日，她从屋里出来时，以为自己最坏要三五年才能回来。谁知，差点永远也回不来。更想不到大半年后，自己竟然顶着这么个身体回来。
　　备份钥匙放在门头上，这是她一向的习惯。当时怕被老鼠蜘蛛什么爬过时把钥匙挤下来，她还特意嚼了块口香糖，压着钥匙按在门头上。
　　大半年的时间，口香糖已经风干硬得跟石头似的。她踮着脚尖，把口香糖从门头上掰下来。白色的口香糖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黑乎乎的很不起眼。
　　还好她在钥匙外面裹了一层锡箔纸，把口香糖掰开，里面的钥匙就露出来了。
　　拿着钥匙，佟菡雅呼口气。
　　屋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一股霉味。长期没人住的屋子会渐渐没了人气，空气里生出一股寂寥和荒凉，让人一进来就感觉不舒服。
　　屋子不大，里面的小茶几、沙发都被她用旧床单盖起来。
　　这间屋子见证了她的出生和成长以及他们一家三口的生离死别。忽然有种人生如梦的感觉。
　　佟菡雅撸起袖子，从门后把扫帚和垃圾铲拿出来。阳台上落了灰尘和雨水，已经长了一层绿油油的青苔和蕨类。这里的冬天虽然湿冷，却毫不影响这类植物的生长。
　　估摸着如果人类撤出地球，地球一两年就会重新披上绿装，三五年就变回挤挤挨挨的原始森林。人类可以消灭森林，但不可否认大自然的力量是永垂不朽，随时伺机反扑的。
　　这些小东西们到底该怎么办？佟菡雅皱眉看着面前绿油油的一片出神。
　　铲了，还会再长。不铲，不铲好像也没什么。看着生机勃勃的，让人心情都变好，就当把盆栽栽地上了。
　　这么一想，佟菡雅吹着口哨，又撤回室内，挥起扫帚，抄起铲子，皱着鼻子把所有出现在视线内的地方都扫了一遍，连料理台都没放过。
　　阿门，请恕我实在难以看出料理台和地板的差别，都一样布满灰尘。
　　“阿西吧！”佟菡雅满头大汗，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这一上午又扫又洗又擦的，真心是累死人。难怪家庭主妇们都又粗又壮。她家才80平米，她就累成这样，那那些100多平米的房子打扫起来岂不是要人命？
　　“我这辈子绝对不要当家庭主妇。”她一手捶腰，一手捏肩瘫坐在沙发上。
　　她把屋里的空调调成除湿模式，闲着没事蹲在阳台上看那些植物。
　　肚子咕噜噜响起来。唉，卢妈妈在确定她身体健康后，彻底开启狼妈模式，整天挥着鞭子外加拿着甜枣，就像用模子印橡皮泥那样用淑女的框子刻她。
　　阿西吧，她非常享受卢爸爸和卢妈妈对她的关爱，但是谁也没告诉她，爱多了就会闷得你喘不过气。
　　你在想什么？她站起来给自己两巴掌，“佟菡雅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比起以前没人疼的野草一样，病死在家里恐怕要一个多月才能被发现的日子，你已经是掉福窝了。”
　　她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我有罪，我知错，我忏悔！”
　　那是谁？顾寒禧眼中寒芒一闪，刚才那是不是肥鸦家的阳台？竟然有人？
　　他再抬头看时，分明已经没人。难道是他的幻觉？
　　自从佟菡雅入狱，他一直没敢去她家。他不能用前一刻和沈洁瑜在一起吃喝玩乐打骂调情的身体踏进那间屋子。
　　他知道他的婚姻注定与爱情无关，所以虽然他对佟菡雅的心思心知肚明，却不着痕迹地冷淡她。他不想利用她，不想让她怀揣无望的感情悲切一生。可是他也坏心的没有点透她，尽管他明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根本不是爱，而是因为沈洁瑜的介入而恐慌的想要抓住他的依赖。他享受着她那么纯真的类似于爱慕的情感。
　　他以为他不会利用她，谁知道在顾南即将退伍继承家业时，他动摇了。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期限。
　　对于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感情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朋友都是随时被卖的牺牲品。
　　佟菡雅锁好门带上耳机哼着歌一蹦一跳地从楼上下来。
　　顾寒禧僵立在自家门口，他似乎听见佟菡雅下楼的脚步声伴着她常哼的歌。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
　　他用指尖摩挲胸前的指骨，停顿几秒，猛地转身拔腿往楼下跑。可是楼梯上空无一人。他怔然许久，默默立在佟菡雅家门前。
　　伸手，指尖碰到一块微温的金属。
　　他的面部肌肉剧烈抽动，急忙拿下来，手指上的是佟菡雅家大门的钥匙。可是和沈洁瑜翻脸的第二天，他摸遍整个门头也没有摸到钥匙。
　　这是怎么回事？联想到之前看到阳台上的身影，他吸口气缓缓将钥匙塞进锁孔。
　　房间在门后渐渐曝露在他的眼中，明净整洁一如记忆中。
　　他双眸大睁，几乎无法呼吸。
　　屋里没有人，等他发现自己已经把屋子里每个角落缝隙都搜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
　　是谁？
　　是谁？
　　是谁？
　　待最先的鬼神论被理智压下，他的脑子唯一的问题是谁？他怀着一丝奢念，却又理智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迫切的想知道是谁来过，却又不想去追究答案。
　　屋子里尚留有一丝余温和香气，他默默看着沙发上被单被掀起的一角，慢慢弯腰坐下去。
　　他今年25岁，已经可以结婚。在姓顾之前，能够和沈洁瑜结婚，无疑是一步不错的棋。可是现在局面变了，顾南已经撤下棋盘，他的局势大好。他母亲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心愿他已经实现。
　　他可以考虑一个更好的结婚对象。
　　这样想着，他靠在沙发上渐渐睡着。
　　忘记开空调，室内温度渐渐转低，顾寒禧没睡一会就冻醒。
　　他睁开眼，用冻得冰凉的双手按揉太阳穴。现实总是太冰冷，容不得他有片刻的温暖和柔软。
　　他掏出手机，拨出自己最近查出来的号码。
　　佟菡雅正美美啃着烤红薯，穷巷子虽然脏乱差，但是穷巷子里除了市侩的人还是有质朴实诚人的，比方说烤红薯的王大爷。王大爷挑的红薯个头不过拳头大，每个都是饱满的椭圆形。烤的时候一点不含糊，红薯的水分被烤干很多，所以红薯特别真甜，红薯心红彤彤的堪比加了苏丹红的鸭蛋黄。
　　真甜，真香，她笑眯了眼。
　　身上的手机响起来，铃声好像是上次在朱孝北车上听得班得瑞的西藏月光。真悲怆！
　　好像只有卢妈妈会打电话给她。佟菡雅紧张地抹抹嘴，眼睛将周围扫描一圈，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这才松口气，左手红薯，右手手机。
　　“喂，是卢小姐吗？我是顾寒禧。”低沉略带笑意的声音，她不是卢雅涵，她熟知他，所以能听出其中的冷漠。能让他用笑意隐藏冷漠的人，多半是他打算算计那个人。
　　佟菡雅不自觉打个寒战。为什么还要这样？他不是已经成为顾寒禧。
　　“请问顾先生有什么事？”口中的红薯已经没了滋味，不过一瞬间而已。
　　“卢小姐，家兄的离去，我们都很痛苦，也请卢小姐节哀。上次在家兄的追悼会上，因为不方便，我一直没对你说道歉，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她能想象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彬彬有礼而温文儒雅。
　　“没什么，是我失态了。”佟菡雅肃着脸，端出卢妈妈的姿态。
　　“我从我妹妹那里听说了你和家兄的故事。我替家兄感到遗憾，不能和你这么好的姑娘相伴一生。”顾寒禧的语气温柔中仿佛带着无尽的伤痛。
　　佟菡雅皱眉。
　　“我对家兄一直很仰慕，只是没想到我才进顾家，家兄就已经离世。”他的声音敬仰中饱含伤痛。“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留给你的东西。不知道卢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我将家兄的遗物交给你。”
　　如果她是真的卢雅涵，此刻一定无比激动，觉得他无比可亲。可是此刻，佟菡雅心中失望夹杂着愤怒。
　　“今晚九点，蓝调酒吧。”佟菡雅的声音冷冰冰，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顾寒禧听到地点时脸上闪过诧异之色。他还要说什么，手机里只剩嘟嘟嘟的声音，她已经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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