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富贵门户

作者:木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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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洲燕鱼


      说且那金玉璋喜欢的琴师原是在北洲弹琴的。尽管上契在即,他仍在那儿弹着,还只说尽管当了金玉璋的契弟,他仍是要弹的,不过是移到了长乐的谢客楼。他向来颇负盛名,也不是随便见客的那种,现在因金玉璋之故,便更加难约了。那琴师原是叫玉珏的,现便要改呼金玉珏,听起来和金玉璋确似一对兄弟了。

      过了几天,正是好日子,原来族人的消息已通了北原老家处,不等金玉隐来接,金母就已经动身,也不和旁人说,只跟礼官打电话,问他:“这样大事,要认个人来连宗的,居然也不问我一声?原是什么道理?想必是我老太婆太久没过来,都以为我已经老死了?”礼官那儿实在难办,又问了金玉璋,金玉璋还没说什么,玉珏就说:“我也原不知你在老家里还有个母亲的。你也瞒得我很好,只是瞒不过你的老娘。”金玉璋好没意思,这事只得延后,等金母到了长乐再说。

      可是礼也办到一半了,日子也定的好了,场地也办起来了。礼官只来告诉凤艳凰,是要把这些都拆了,还是如何。凤艳凰听了,想了想,就说:“我正想认牧菁作我的义妹,就择那天办了吧。”

      因此,景重忙拟了一书,上奏了朝廷。因此行礼当日也十分风光。皇帝也下了旨封了牧菁为郡君,朝廷不少大员也没忘记送礼,更别说长乐当地的富商名流了,自然都要来贺的。牧菁平日也熟悉这些人了,也便笑着接待。香葵也捧着酒盅笑道:“郡君,快受我的敬酒吧!”众人听了,也都满口“郡君”的呼嚷了起来。牧菁便笑道:“受不起,受不起,何必喊我什么‘郡君’‘郡君’的?我是哪个郡的君了?”香葵笑道:“原是皇帝封赏的,还有假的不成?你还嫌不足的,就快请旨去再要一个实打实的‘郡’来便罢!”牧菁也是笑着吃了香葵手里的一盅,便说:“我也不稀罕,也受不起,你们也别唤我‘郡君’,只喊我‘姑奶奶’就成了!”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且说席上也见玉珏来了抚琴助兴,旁边的一个乌衣郎君则在吹笛。那是响遏行云,流水落花似的,一时四座皆寂然。旁人知道玉珏是动不得的,且玉珏旁的那个乌衣男子又十分俊美,却比玉珏年长,自是有一番成熟的风度。有心人不觉便问了起来。兔哥儿便说:“这是谁呢?也是北洲里一曲千金的乐师,琴箫笙笛是无一不通的,名唤‘燕鱼’。”又见有厚脸皮的已经作垂涎状,兔哥儿便暗笑。

      燕鱼下来更衣时,却瞅见一个人影冷不防地钻了出来,也没唬着,只是冷眼看着。那人姓徐,却是个纨绔子弟,以为燕鱼是一般能买能卖的,便上前来,笑道:“公子可吃酒不吃?”燕鱼却一撩外袍,露出腰间一把匕首来,眼睛冷冷地瞅着他。那人没脸了,吃了几杯酒,又是平日横惯了的,便恼羞成怒,只说道:“外面站着的好几个我的人,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你也别惹急了爷!”燕鱼冷笑道:“那你还不滚出去?不然那些功夫高手可怎么保护得了你?”

      徐生越发生气,扯着脖子喊人。燕鱼登时举起匕首,那人忙往后退,却见燕鱼将匕首往自己手上一划,一时鲜血淋淋的,又大叫“救命啊”“杀人了”,那地方原本就热闹,他只喊了两声,就马上有人来了。原是景重、金玉隐在外面池塘聊天喂鱼,听了叫喊,也带了人过来了。燕鱼只说是徐生伤了他,又说:“难道长乐竟没有王法?凤将军就在屋外呢,也这么行的?都听人说他执法甚严,若这都罢了,我看他还是个宽厚的。”

      景重便道:“罚自然要罚的,只是先包扎治疗要紧。”

      燕鱼却道:“你们不先把他锁起来,我断不依的,只叫我流血流尽而死,也教你们好事添添喜气!”

      现正是大宴,事情闹大了自然不好看的。流血已经不好了,若真是出了人命,叫凤艳凰和牧菁以后脸上怎么有光。燕鱼也是这样,才越性要闹大,赌他们不敢不依他的。金玉隐也无法,只叫人将徐生先锁起来。那燕鱼便笑着坐下,让人给他包扎伤口了。其实伤也不严重,一下子就好了。然而那姓徐的却扯着脖子骂人,原只是骂燕鱼,骂着骂着,连金玉隐也编排上了:“金玉隐,你和我父亲原是一样的!我父亲的资历还比你老些呢!你也竟敢这么对我!你怎么对得起我父亲?我父亲在沙场上救的你,就是叫你来锁他儿子的!”金玉隐虽然脸上无光,但也不答。他自然是个伶牙俐齿的,不是没话堵人,只是确实感恩那徐参军,所以不好骂他儿子。

      景重知道金玉隐平日能言善道的,现在却由着人骂,心里也为他十分不值。因此景重只对徐生冷笑道:“你父亲九死一生的赚这个家业,就是教你来干这没王法的勾当的!我劝你还是安生些,说到凤将军跟前,也没人能饶你,只怕还丢尽了你老父亲的几分脸面了。”

      徐生仗着父亲年纪大、有军功,平日都是横行的,如今吃了酒,又受了气,嘴巴也没门了,只嚷道:“好你个臭不要脸的细作!先跟蓝仪好了,见他不行,又跟了凤将军!还要摇摇摆摆,是个水性的!我喜欢男人,便也大大方方的,倒不似你,只会讨男人的好却还一边勾搭着蓝仙、白梦两个美人儿,只作怪呢!”

      这些话虽没几分真的,却偏偏说中景重的要害,景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也不知道说话了。倒是金玉隐一拍案,只道:“快不把这醉汉的臭嘴给堵上!捆了去拘押,不必对他好。我明儿只管去徐参军府上领罪!”

      旁人忙拿布条塞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押了下去。只是景重的心却定不下来。原来蓝仙下毒之时,已多有不堪传闻。蓝仙的婢子说是景重辜负了自己才下毒的。但种种迹象表明下毒的大概是蓝仙,因此才有人说起,大概是景重玩弄了蓝仙,蓝仙一时不忿便下毒了,之后才找的丫头顶包。又景重和白梦的事,也有被编排过。更有和蓝仪、凤艳凰过从甚密的,都纷纷有碎嘴的人在茶余饭后说起。只是他不知道,关于蓝仪和凤将军的话,是乐海让人传出去的,不过是要蓝仪没脸,也当是训斥了蓝仪不要胡为。若是蓝仪爱惜名声的,想必也不会再近景重了。

      景重心里堵得慌,只往屋外走。

      一时大家散了,就燕鱼仍坐在更衣间,金玉隐也站在一旁,又对燕鱼说:“徐参军年纪也大了,通共这么一个儿子,何必折腾?我看就这么罢了。这事就算传到将军那儿去,也不过就这么样了。倒不如显得大度些。”燕鱼心中计较了一下,便道:“很是这个道理,可我也是要脸的人。也不必怎么样,就把那不要脸的畜生关几天,也算稍出一口恶气。”说着,燕鱼仍往内厅走去。

      却说那兔哥儿介绍燕鱼时,故意只说他是乐师,存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且他也曾受过燕鱼的暗气,所以就想丢他的脸看看。这燕鱼虽然充当乐师,但也不过是爱好,并非那等自轻自贱的,也不是那等身世凋零的。他父亲原是响马,后来开了酒楼,也算有钱人家出身。更兼一件,他原是凤艳凰的旧友,也是自小一起的。凤艳凰从军后,走动才少了,但一年仍有几次相见,每每都是交浅言深。

      宴会快过了,牧菁吃了几杯已有些乏了,又已不再是丫环之身,便越性歪在榻上。凤艳凰也坐在旁边吃茶。却见燕鱼走了进来,只大笑着说:“郡君可喜欢我吹的曲儿?”牧菁见他来了,便笑道:“还说呢?吹完一曲就不见影儿了,连酒也不给姑奶奶敬一杯。”凤艳凰却看到燕鱼手上缠着纱布,便问道:“又和谁打架了不成?”

      燕鱼笑道:“没有,我自己玩蝴蝶刀割着了。”

      牧菁听了也掌不住笑了起来。

      “牧菁刚说的话倒提醒了我,我是特来给您敬酒的。”燕鱼斟了一杯,递到了牧菁跟前,笑着说,“姑奶奶快吃了我这一杯。”

      牧菁一阵眩晕,只说:“还吃,快吃死我了。”

      燕鱼笑道:“吃酒吃死,也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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