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

　　武媚娘拉着上官婉儿一路匆匆往前走，两侧侍从纷纷跪拜。两人一直来到武媚娘的寝宫。

　　上官婉儿早已感受到武媚娘的怒气，心里凉凉地想，这次想必死定了。只是，为什么觉得委屈？自己只是一个奴婢，根本没有权力要求任何人给予自己善意，更遑论皇后娘娘。可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对她满腔幽怨。

　　看着站在面前一声不吭的上官婉儿，武媚娘恨恨得咬牙。亏了当今皇帝面慈心软，换了别的皇帝，不，哪怕是太子，上官婉儿也没命了。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上官婉儿，你是怎么回事？”不知沉默了多久，武媚娘开口。

　　“奴婢自知对皇帝皇后娘娘不敬，但求一死。”上官婉儿一脸平静。

　　武媚娘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挥袖将案上的茶水扫到地上，怒声说道：“我问你为什么？”

　　上官婉儿倔强地站着，一语不发。

　　今日若不是她恰好在场，只怕上官婉儿命就没了。武媚娘越想越后怕，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你到底发什么疯？”

　　然而，她只是再一次感受到上官婉儿这种死不吭气的性子有多让人恼恨。

　　武媚娘轻轻活动着被拍红了的手掌，无奈地看着上官婉儿。太平公主虽然骄纵，不过是自己纵容她。自己一旦真的生气，太平也不敢乱来。然而，上官婉儿却是真的死不悔改，自己对她除了没办法还是没办法。

　　上官婉儿听着武媚娘只是问她为什么，也不提及对她的处罚，就明白自己没事。静下心来，她发现自己刚刚其实在害怕。害怕？害怕什么？她竟然开始害怕死亡了么？是因为……有了念想么？

　　武媚娘抬头看到上官婉儿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摇摇头：“过来。”

　　上官婉儿依言跪坐到武媚娘身旁。

　　“是谁又惹婉儿生气了？”

　　上官婉儿默默地捧起武媚娘的手掌，轻轻吹气。武媚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实在搞不懂上官婉儿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天后，奴婢只是在嫉妒，嫉妒公主能得到天后的无限宠爱，嫉妒皇上能坐在离天后最近的位置，嫉妒大家都能坐着玩笑奴婢却要站着写诗让大家取乐。”上官婉儿轻轻握住武媚娘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武媚娘既诧异又开心。这是上官婉儿第一次肯对她吐露心声。而这心声里都是她。武媚娘揽过上官婉儿，轻轻抚着她的背。待上官婉儿慢慢松弛下来，武媚娘缓缓开口：“我从来没有当婉儿是奴婢，也不许任何人把婉儿当奴婢，更加不允许婉儿把自己当做奴婢。奴婢的身份是我加在婉儿身上的。婉儿对此念念不忘，可是对我怀恨在心？”

　　上官婉儿连忙摇头，又怕武媚娘看不见，急急分辨：“我没有恨过天后。我喜欢呆在天后身边。”一边说着，上官婉儿就涨红了脸。

　　武媚娘笑着抚上上官婉儿的面颊：“那以后就不要叫自己奴婢了。婉儿的名字很好，自称婉儿就很好。”

　　这边刘娘听到宫女来报武媚娘在寝宫发脾气摔了茶杯，忙忙的过来，进了寝宫却看见武媚娘坐在案前，怀里搂着上官婉儿，两人相视而笑。皱皱眉，刘娘上前禀报：“天后，皇上那里要进午膳了，命我请天后过去。”

　　武媚娘哦了一声，扶起上官婉儿：“婉儿，你就在我这里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去榻上歇着。不许到处乱跑。”

　　上官婉儿摇摇头：“婉儿累了。婉儿想回去睡觉。”

　　“这里离太平那里远着呢。你就在我这里歇着。”武媚娘边起身边说，又转头吩咐刘娘，“阿刘，更衣。”

　　替上官婉儿散了头发，眼看着她上了塌，盖了布单，闭目睡下，武媚娘这才换了衣裳，和刘娘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宫女好生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感觉塌边坐了一个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武媚娘。她睡前就是武媚娘站在塌边看着她。现下她睡醒了，武媚娘还在塌边看着她，就像一直在她身边看护她一样，这种感觉好安心。这样的感觉，在上次跟着太平公主出宫迷路后来回宫见到武媚娘的时候也有过，只是当时十分疲累，来不及细细体会。上官婉儿心里暗潮涌动，只觉得暖洋洋的，想着时间停在此刻才好。

　　武媚娘在看到上官婉儿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恍惚中竟有一种整个屋子都明亮了的感觉。想来是上官婉儿休息过后眼神愈加清明的缘故。

　　“天后，你是真心对奴婢好么？”上官婉儿伸手握住武媚娘的手。

　　武媚娘笑着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拨开上官婉儿脸上的碎发：“又叫自己奴婢。当然是真心的。难道婉儿到今日还在怀疑我不成？”

　　上官婉儿垂下眼帘：“婉儿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婉儿这么好。婉儿又有什么值得天后对婉儿如此呢？”

　　武媚娘笑笑：“婉儿总问我为什么。其实到底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大概这就是俗话说的缘分吧。”

　　上官婉儿坐起来，出了一回神，仿佛下了决心一般地说道：“那，如果婉儿也真心对天后好，天后会让婉儿伤心么？”

　　武媚娘笑着搂过上官婉儿：“我如何舍得让婉儿伤心呢？婉儿伤心了，第一个难过的就是我啊。”

　　帘外，刘娘默默地将盛满饮浆的盘子放到桌案上，轻轻地退了下去。有些事情，她阻止不了，只能暗暗期盼不要出乱子。

　　此后几个月，上官婉儿仍旧在太平公主的殿里住。两个人整日里在离宫游玩。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让上官婉儿诧异不已的事情，太子李贤命人给她送来两碟清新小菜。她和太子之间只见过一面，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然而，以上官婉儿的身份，她是不能拒绝的。所以，虽然满腹狐疑，上官婉儿还是叩谢并收下了太子的赏赐。从那以后，太子府的礼物开始三天两头地送过来，却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无非是些菜肴，或者刚从枝头摘下的花朵，或是些玉钗玉簪。上官婉儿虽觉心烦，也只能依礼拜谢。

　　过了九月，天气转凉，众人收拾行装，离开离宫，回到了大明宫。武媚娘回宫后立刻派人去查访太平公主倾慕的男子。等到侍从向她禀报查探的结果时，武媚娘哈哈大笑。原来太平公主喜欢上的男子是皇帝李治的异母姐妹城阳公主的三儿子，薛绍。坐在一旁的李治也抚着胡子微笑。和自己妹妹结成亲家，他自然是十分乐见其成。

　　城阳公主和驸马薛瓘正在家中闲坐，忽然有宫里的侍从来到他们家说皇帝召见。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两个人奉诏入宫，却是太平公主看上了他们的儿子，虚惊一场。当今天子要和他们结亲，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况且整个大唐的人都知道当今二圣对太平公主的宠爱，做天之骄女的驸马必然也会跟着安享尊荣。回到家中，两个人把儿子薛绍叫到面前说了此事，却发现儿子言语之中对太平公主颇有好感，原来儿子与太平公主已经认识了，不禁更加欢喜。

　　这门亲事不仅门当户对，还亲上加亲，更有当事人情投意合，真是人间美事。看着唯一的女儿自定亲后喜气洋洋，武媚娘也是乐在心头，又取笑她毫无女儿家的矜持模样。

　　上官婉儿站在内文学馆前面只觉得恍如隔世，她已经有数月不曾来这里了。只是，问题仍旧摆在那里。她到底要不要去迎合馆里的学士免得被打回掖庭呢？等宋昭华来到馆里的时候，她啼笑皆非。原来内文学馆的课业在一个月前已经结束了，今日是两门课程中正的日子。

　　第一门是诗文，要求众人围绕《女诫》做一篇诗文。宋昭华在讲授《女诫》的时候反复吟诵里面的句子，她对《女诫》的喜爱一望便知。只是，上官婉儿来内文学馆之前就看过这本书了。当时她正在掖庭母亲的居所读书，看到“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便大为厌恶，随手把书扔到窗外。宋昭华在课上讲授这本书自然不会引起她半分兴趣。只是，现在宋昭华要求围绕《女诫》做诗文，自己是对此文按着本心大加抨击呢，还是顺着宋昭华的喜好附和一番呢？烦恼间不经意抬头，便发现宋昭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的进退维谷。上官婉儿恼羞成怒，再也顾不得以后，拿起笔写起来。

　　轮到政论考试，宋昭华居然把一柄连鞘长刀摆到了桌子上，让她们写一首咏物诗。那是一把真正上过战场斩杀过敌首的战刀。随着宋昭华将刀从刀鞘中抽出来，上官婉儿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染上了那把刀的杀气，她在掖庭经历的那些愤恨不平霎时齐涌心头。带着无法抑制的杀意，上官婉儿的笔落在了白纸上。

　　宋昭华带着众人的答卷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又回来了。刚才还七嘴八舌讨论的众人一下子鸦雀无声，齐齐盯着宋昭华。

　　宋昭华笑笑，也不多言，开始宣布结果。众人中，只有名叫萧璟和苏纨素的人两门课程都在中品以上，过关了。其他人或者只有一门过了中品，或者干脆两门都在中品之下。上官婉儿也落榜了。她的诗文成绩为中上，那篇意气用事的文章几乎得了满分，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然而，她的政论课只得了下下，是最末一品。

　　要回掖庭去了。上官婉儿回到偏殿，跪坐在书案前怔怔地想。她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办，一切却已经结束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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