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

　　上官婉儿抬头看着这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子。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一个女孩子。可是，她们完全不同。

　　她正高高坐在一个木梯的顶端，垂头看书。木架旁边的窗户透过的阳光打在她身上。金黄色的阳光下，只见她修眉秀目，英气勃勃。一双雪白双足□□着，垂在木梯上。

　　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女孩子抬起头来，看到了上官婉儿。不待上官婉儿出声，她从木梯顶端如风一般缓缓飘落，轻轻落到上官婉儿面前，对着她微笑。

　　上官婉儿忽然就自惭形秽。她的生活向来充斥着怨恨、鄙夷、冷漠和嘲讽，哪有片刻可以像这个女孩子一般飘逸洒脱。油然而生的，还有嫉妒。这分明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最想成为的人。

　　女孩子看着上官婉儿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便开口笑道：“我姓李，我叫李令月。你叫我……”

　　上官婉儿恍然：“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点点头，继续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婉儿抿了抿嘴，觉得不回答说不过去，说道：“我是上官婉儿。”

　　太平公主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叫道：“原来你就是上官婉儿。我听说你很久了。我听她们讲，你从来不怕宋学士的戒尺。我被她打了两下就不敢再和她作对了。婉儿，你真厉害。”

　　太平公主说完还开玩笑地拱拱手。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婉儿，我听她们说，你上课的时候总是在看书。我也很喜欢看书。你瞧，这内府书库的书这么多，尽够我们看的了。内文学馆里的那些老师好没意思，我们两个以后就在这里看书好了。”太平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就去拉上官婉儿的手。

　　上官婉儿装作抬手整理鬓角的发丝，不着痕迹地躲开太平公主的手，嘴里说道：“承蒙公主抬爱，婉儿愧不敢当。婉儿自小在掖庭长大，学识甚浅，比不得公主饱览群书。内文学馆的老师对婉儿来说都是高山仰止，婉儿还得好好听学士们讲课。婉儿得回馆里了，请公主恕罪。”

　　上官婉儿说罢，行了个礼，便朝门口走去。

　　太平公主这才知道馆里的那些姑娘告诉她的都是真的，上官婉儿果然对谁都不假辞色。她是这个王朝独一无二的公主，享尽了无限恩宠，没有人敢对她有丝毫不恭。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她是天地间最璀璨夺目的明珠。现下，竟然有人不买她的账，这令她感到万分惊奇。

　　“我一定要让上官婉儿成为我的朋友。她不搭理别人可以，可不能不和我说话。”太平公主用书卷轻轻敲着下巴，心里不服气地想。

　　上官婉儿从内府书库出来便迷了路。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上课的地方，大家早都散了，只几个宫女在那里打扫。上官婉儿自去自己座位收拾了一应笔墨纸砚，回偏殿去了。

　　第二日是宋昭华的政论课。上官婉儿早早起来梳洗。想到宋昭华上次课上的那番话，上官婉儿的愁绪渐渐笼上眉头。心思转到别的地方，手劲重了一点，就有几根头发被梳子扯断了。上官婉儿心下气恼，啪得一声把梳子重重放到梳妆台上，起身出门了。

　　这边武媚娘已经准备完毕，在众人的簇拥下去参加早朝。正走着，想起漏掉了一份奏折，转头准备吩咐刘娘去取，恰好看见上官婉儿散着头发朝外走，武媚娘不由失笑。这孩子真是胡闹，怎么能就这么着去见老师。

　　武媚娘霎时改了主意，对刘娘说道：“阿刘，你去告诉皇上，我今日身子有点乏，就不陪他听政了。”

　　刘娘诧异地问道：“天后，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武媚娘笑道：“不是。我懒得去了。你去回了皇上罢。”

　　刘娘去了。武媚娘吩咐身边一个宫女把上官婉儿叫到身前。

　　上官婉儿随着宫女来到武媚娘面前，心里狐疑武媚娘为了何事唤她。

　　武媚娘笑道：“婉儿，怎么不梳好头发就去上课了？小心宋学士又打你手心。”

　　上官婉儿垂下眼帘，说道：“天后恕罪。奴婢这就去梳。”

　　武媚娘一扬眉，上官婉儿这次居然这么乖巧。她伸手拉过上官婉儿，朝内殿走去，嘴里说道：“我来给婉儿梳罢。”

　　上官婉儿诧异地转头看着武媚娘，心里不愿意，说道：“奴婢不敢麻烦天后。奴婢自己回去梳吧。”

　　武媚娘心里暗笑，好家伙，才第二句话就开始别扭了，果然本性难移。武媚娘一边往前走，一边逗她：“我也不想麻烦。可是派去的四个宫女一个也不合婉儿的意，说不得只好亲自上场。婉儿再不满意，我可真没法子了。”

　　上官婉儿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来回答，只好由着武媚娘把她拉到内殿。

　　两个人坐在梳妆镜前，武媚娘仔细端详着上官婉儿。初见上官婉儿时她脸上的那层淡淡的病容已经消失了。现在她的脸色虽然还是很白，却是那种健康的肤色。只是眉间那抹悒郁至今挥之不去。可恨这孩子好生倔强，想从她嘴里问出一句话来比登天还难。

　　上官婉儿被武媚娘看得不自在，低下头转过脸去。

　　武媚娘微微一笑，问道：“婉儿想要什么样的发式？”

　　上官婉儿低声说道：“一切但凭天后，奴婢并无意见。”

　　看着上官婉儿身形仍然瘦弱，武媚娘心生怜惜，还是个小孩子呢。拢了拢上官婉儿的头发，武媚娘柔声说道：“那就梳一个丱发罢，婉儿不喜欢再换别的。”

　　上官婉儿低低嗯了一声。

　　武媚娘起身，打量了一下上官婉儿的衣裳，一边从桌上拿起一把玉梳给上官婉儿梳头发，一边高声唤道：“来人。”

　　一名宫女垂手走进来。

　　“去找几根青色的发带来，”武媚娘吩咐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再拿些轻便的头饰过来。”

　　宫女应声退下。

　　上官婉儿看着镜子里武媚娘正在为她梳头发，忍不住说道：“天后，我不过是掖庭的奴婢而已，天后何必待我如此？”

　　武媚娘停下手，略微惊讶地看着上官婉儿，想了想说道：“婉儿不是奴婢。婉儿是个诗人。”

　　上官婉儿轻笑一下，慢慢地说道：“天后不必费心了。我知道天后根本不是真心待我好，我不会领情的，天后还是不要浪费心思了。”

　　武媚娘看上官婉儿笑得古怪，言语也十分呛人，问道：“哦？那婉儿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上官婉儿也不怕武媚娘事后怎么处置她，只顺着心意说道：“天后是想像天下人昭示自己的大度吧。奴婢是冒犯天后的罪臣之后，天后却待奴婢这么好，想必宫里宫外的人都感念天后的恩德。”

　　武媚娘又气又笑，说道：“我还以为婉儿是个直性子，倒不料内里竟有这般玲珑心思。我要真是别有用心，那婉儿这副软硬不吃的性子，可不是个好选择，我早该换别人了。”

　　武媚娘发现自己竟然在生气。她这一路走来，自是向很多人示好过，也无一例外地别有用心。别人或被迷惑，或感激涕零，或不为所动，或弃如敝履。这次，是她第一次对别人好却无所图，而人家却根本不相信。只是，武媚娘转念又想，怪不得上官婉儿会怀疑，自己也确实有点奇怪。说实话，为什么对上官婉儿好，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看见上官婉儿不开心，她就不由想知道究竟，想让她开心。或许，是对她的愧疚吧，武媚娘想。毕竟，恩怨是上代人的，她当时尚在襁褓却无辜受到牵连，以至一生受苦。

　　可是，武媚娘没有去想，在她笔下，无辜受累的女孩子有多少，她又为什么偏偏只对上官婉儿上心呢。

　　上官婉儿一开始眼见着武媚娘脸色不好，静静等待她发落，却又发现武媚娘的眉目越来越平和，不由诧异，却也不再问了。她心中早有定论，武媚娘说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她只是忍不了看她这么虚情假意，非得戳穿不可。

　　两个人沉默着。过了片刻，宫女走进来呈上一束各种青色的发带和一个首饰盒。武媚娘拿着挨个与上官婉儿的衣裳对比，挑出两根，给上官婉儿扎好头发，说道：“婉儿，瞧瞧如何？”

　　铜镜中人雪白一张小脸，眉目如画。头顶两个发髻用青色发带系着，鬓角垂下两绺头发，衬着人愈发清秀了。

　　武媚娘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支发簪，插在上官婉儿发间，端详了一下，摇摇头，又取下了。发簪再古朴再简单，到底是人工的东西，与上官婉儿清新自然的气质终不相符。可是，看着上官婉儿从上到下不着一物，又遍身青色，太过冷清单薄。想了想，武媚娘拿起眉笔，蘸了点朱砂，在上官婉儿眉心点了一点。立刻，上官婉儿整张脸立刻灵动起来。武媚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上官婉儿咬着嘴唇看了一会儿，说道：“奴婢谢过天后。”

　　武媚娘笑着说道：“罢了。你也不是真心谢我。时候也不早了，快去上课吧。”

　　上官婉儿惊觉自己已经忘记了要上课的事情，忙起身就往外走。一旁的宫女看着上官婉儿也不行礼就出去了，武媚娘却还是满脸笑意，心里暗暗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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