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宰辅》同人

　　又一堂政论课讲毕，宋昭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女学生们都有点诧异，也猜到她有事情要宣布。众人虽心里疑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静静等待下文。

　　宋昭华微微一笑，用戒尺轻轻敲了几下第一排女学生的桌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日子我瞧大家都有些懈怠，想提醒一下大家，”顿了顿说道：“上官婉儿，打扰您读《诗经》了，劳烦您拨冗听鄙人几句俗言。”

　　猝不及防，上官婉儿一下子红了脸。按捺住心中的恼怒情绪，她合上《诗经》，看向站在前面的宋昭华。

　　宋昭华继续说道：“到今日，诗文和政论课都已过半，再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全部结束了。课程结束的时候，
　　大家会有一场考试。结果以中正为制，两门课但有一门取不到中品，便回原来的地方去罢。”

　　气氛霎时紧张起来。众人或面面相觑，或交头接耳，或捶头顿足。上官婉儿也咬起了嘴唇。

　　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宋昭华施施然在一片嘈杂中离开了内文学馆。

　　从内文学馆出来，上官婉儿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偏殿，顺着另一条回廊漫无目的的乱走，来到了太液池边。正值阳春三月，柳暗花明，无限风光。上官婉儿心里只是烦恼。

　　自己是断然不喜欢那些阴谋诡计的，也不耐烦人情世故。撇开政论不讲，单是诗文，自己也因为讨厌苏味道的模棱两可和韦承庆的精明尖刻而所听甚少。自己若是像过去一样一意孤行，想来是一定会被中正掉的。回掖庭去么？终日面对母亲的冷漠与怨恨？可是，要逃避被打回掖庭的命运，就要去学那些根本看不上的政论，还要跟着两个根本毫无诗人气质的人学诗。到考试的时候，再揣摩着他们的喜好，写些他们喜欢看到的话。这样的生活，想想都觉得恶心。

　　到底，要怎么办呢？上官婉儿只觉得心烦意乱。

　　这边厢，武媚娘批罢奏折觉得疲累，正巧也来太液池边散步。有刘娘和团儿在身边说说笑笑，武媚娘渐觉舒爽。

　　不经意往湖边一望，便瞧见一个宫女站在柳树下背对着众人。瞧那背影仿佛是上官婉儿的模样。

　　听团儿讲，上官婉儿平日只在偏殿与内文学馆之间走动，其他地方一概不理。今日竟然破例，不知为了何事。武媚娘有点好奇，便叫团儿去看看是谁。

　　团儿去后，刘娘奇怪武媚娘对一个宫女这么关注，问道：“天后，可是有什么不妥？”

　　武媚娘笑着说道：“我瞧那人好像是上官婉儿。她不是喜欢到处逛的人，今日到这里必有缘故。”

　　刘娘以为武媚娘是在担心，便说道：“天后不必担心。上官婉儿身边的四个宫女都是极小心的人。那上官婉儿但有异动，她们必定来报。”

　　武媚娘一愣，继而哑然失笑。

　　两个人都朝湖北看去。这时团儿已经走到上官婉儿身边。听到团儿出言相询，她扭过脸来。武媚娘一瞧果然是上官婉儿，一丝笑意就浮上了面庞。

　　上官婉儿随着团儿走到武媚娘跟前施礼。武媚娘转头对刘娘说道：“阿刘，你和团儿回去准备晚膳吧。”

　　刘娘和团儿两人领命而去。

　　看着上官婉儿眉间似有烦忧，武媚娘不由心里叹气，这孩子怎么总是不开心。

　　“婉儿，陪我去那里坐一会罢。”武媚娘抬手指着远处的石凳说道。

　　上官婉儿顺着武媚娘的手指看了看，敛眉答道：“是。”

　　两人慢慢朝石凳走去。早有宫女抢先一步在石凳上放好两个锦垫，又垂手快步退回去。

　　武媚娘坐在锦垫上，看上官婉儿仍旧站着，便伸手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

　　上官婉儿冷不防左手被武媚娘握住，轻轻颤了一下，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两个人碰触的地方窜出来沿着胳膊直流向心脏。

　　武媚娘也觉得了，微笑着，这孩子这么拘谨，慢慢说道：“婉儿，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

　　上官婉儿抬头看了武媚娘一眼，又转头望向远处的湖面。

　　早在到偏殿的第一天，她就意识到武媚娘对她仿佛别有用意，只是猜不透。说起来还得多谢政论课，无意中听了几句，就明白了。上官家差点让武媚娘被赶下皇后的位置，武媚娘随后又几乎灭了上官全族，本来两家可以说是结下深仇大恨。然而，随后武媚娘权势日盛，需要笼络人心来对抗东宫，对仇敌之后示好无疑对树立她仁慈大度的形象大有帮助。自己不过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

　　武媚娘等了片刻，上官婉儿只是看着前方不说话，只好自己猜道：“是馆里有人为难你么？”

　　上官婉儿实在不耐烦和武媚娘做些虚与委蛇的客套，冷冷说道：“天后贵为大唐国母，有多少大事去费神。奴婢这点细枝末节不敢劳烦天后关心。”

　　武媚娘被上官婉儿一顿抢白，有点尴尬，讪讪说道：“婉儿脾气好大，怪不得宋学士都拿婉儿没办法。”

　　上官婉儿微微冷笑，不说话。宋昭华一开始逢着上政论课便要打她几下，后来忽然就当她不存在一般。其实，从小到大，没有人真正把她放在眼里，所有的人都当她不存在。

　　武媚娘看着上官婉儿一个人尽自出神，无奈地说道：“婉儿到底遇到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事情么？”

　　是有烦心的事，可是，为什么要和你说呢？上官婉儿觉得好笑。也许武媚娘轻轻一句话就让她从烦恼中解脱出来，可是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武媚娘收买人心的棋子？

　　武媚娘叹口气。这孩子心里分明有事，却不肯对她吐露半句，真让人无可奈何。

　　这时，团儿上前禀报：“天后，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武媚娘瞧上官婉儿一脸沉静，想必是不愿意陪她进膳的了。自己也别硬逼着人家敷衍自己了。只是，这姑娘那一脸的不耐烦实在是连敷衍也欠奉，武媚娘自嘲地想，又觉得这样性子的上官婉儿在后宫真是有趣，难为她居然一路平平安安走到现在。

　　第二日上是苏味道与韦承庆的诗文课。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番，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决定听听这两个人打算说什么。然而，不过半个时辰，她又忍不住开始厌烦。

　　韦承庆又开始强调写诗要有目的。这人做官已经做糊涂了，把朝廷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带到诗里面了。写诗要什么目的呢？最重要是抒发性情才对。没有真情，没有切切实实的感悟，写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叫诗呢，那分明都是谎言，是欺骗。

　　苏味道呢，只会说都好都好。做人这么含混模糊，想必在朝堂上也是唯唯诺诺，得过且过。他明白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么，他知道一个人活着要守住自己的心么。不，应该说，他有心么？没有心，又怎能做诗人呢？

　　上官婉儿默默闭上眼睛。她不能够去迎合。她做不到无视自己的内心去附和自己瞧不起的人。

　　趁着韦承庆与苏味道吵起来，下面的女学生乱成一团，上官婉儿悄悄站起来，走了出去。

　　出了学课的屋舍，上官婉儿转身沿着右侧的回廊走过去。一路曲曲折折的朝前走，来到了一个比寻常屋子要大得多的房间。推开门，上官婉儿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震撼。

　　屋子里满满的全是木架，一排排木架上的书堆积如山。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书。这真是一个天堂。上官婉儿无意识地在一排排木架间穿梭。这里到底有多少书架，有多少书？若能长留在这里，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直到她看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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