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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灯火不夜天，华丽而敞亮的灯光让挂在天上的月亮都不好意思露脸了，一只只小巧精致的灯笼附着在别墅周边的树桩上，点亮了一处别致的风景。
美食的香味和鲜花的馨味在空气里漂浮，能在这个季节里用鲜花装饰整片别墅区的，估计也只有苏誉了，李穗觉得这一晚上差不多是要用尽这个季节梧桐城里仅剩的所有花了吧。
今天晚上的李穗穿着一身白色礼服，她的长发从后挽起盘亘在脑勺处，只留有两缕碎发如流苏一般垂在坎肩上，此刻她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池边看着无波无澜的池水面，上面倒映着彩色的灯亮，忽明忽暗，于是远远看上去她仿佛是池边一株遗世独立的水仙，不打扰谁，也不想被谁打扰。
“小姐，少爷喊你过去。”苏妈走过来唤了她一声，平静的池面波动了稍许。
“嗯……我这就去。”她应声，转身朝灯火处看去。
苏妈一边替她整理衣服，一边关切地责备道：“外面这么冷，不小心伤着自己怎么好？”
李穗不语，只是微微地笑。
她不是这座别墅的主人，她没有接待客人的义务，所以她悄悄地躲开了，不能躲一世但至少可以躲一时。
屋内外是不同的温度，但她并不觉得有何不一样，因为心凉的时候，哪儿都是一样的冷。
“李小姐这是要千呼万唤才肯露脸啊……”
她刚迈进屋，就听见了打趣的笑声，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如果换做之前，她或许会觉得尴尬，但现在她可以忽略这些目光了。
笑笑，往里走去。
这是一场在室内举办的宴会，华美的繁复吊灯普照着场景里的每一位商业巨子以及世家贵族，能踏进这里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凭自身价格进来的，还有一种就跟李穗一样。
旋梯下方的几位男子和女子停止了交谈，其中的一位男子身着黑色礼服，修挺的身姿英气逼人，即便是在人群中，他散发的疏离而高贵的气息也让他和所有人区分开了，而这个时候男子正手托高脚杯底，柔黄的灯光仿佛将他的侧脸镌刻在了电影的海报中，他看着她走近，却又是那样厌恶的冷漠。
李穗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苏誉，她不会在意的。
“难怪出来这么迟，李小姐今天可真不一般……这身礼服简直把李小姐衬托得跟仙女似的，我原本以为只有白洁能把白色穿出味道来，没想到李小姐这样也丝毫不逊色……”蔡总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李穗，这会儿更是第一个忍不住夸赞道，丝毫无需掩饰他对李穗的好感。
白洁听见自己被点名了，也笑了一下，道：“幸好我今天没穿白色，不然可就被比下去了。”
白洁今天穿的是暗色系的紫，雍容美丽而高贵的色调，因为苏誉与蔡总之间多少有她的牵线作用，所以她也一同过来了。
“要我看，白洁穿起来是如深海里的高贵人鱼公主，而我们李小姐穿起来则像是云层上曼妙的仙女……两个都好，都是好……”
白洁笑，“蔡总，你再这样说下去，你旁边的女伴可要不开心了哦……”
听白洁这么一说，李穗这才注意到蔡总旁边的女子，不是耀眼的类型却也如小鸟依人一般可人，一个男人可以拥着一个女人的同时嘴里却在对另外两个女人表达爱慕，这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白小姐说笑了，要我看啊，白小姐和李小姐可是我们二十一世纪版本的‘南唐北陆’了，其他的女子可再也是比不上的，蔡总你说对不对？”小鸟依人的女子说起话来一点也不柔弱，“只可惜啊，再怎么说，也不过是……”
南唐北陆，说的是唐瑛和陆小曼。李穗立即反应过来这句话实质的含义了，不论唐瑛和陆小曼再多传奇，总归也就是旧上海的交际花，说好一点，交际花。
李穗再看过去的时候，白洁的脸色果真白了几分。
“也不过什么？”一直沉默的苏誉意外地也加入了这场玩笑，他很乐意逗李穗玩。
女子抿唇笑，“苏总你怎么不问李小姐呢？哦对了，你也可以问白小姐。”
蔡总听见后笑坏了，他伸手摸摸女子的脑袋，“你这个拐着弯说话的小坏蛋……”
李穗苦笑了一下，对于这些有钱的男人来说，他们不过是用来消遣的，白洁是，她自己也是，没有什么不同。
“南唐北陆？我很荣幸自己能有这么高的评价，只不过白小姐可只能承得起其中的一部分，要说剩下的那她可就不敢当了。”李穗淡淡地开口说道。
白洁一怔，看向李穗。
“哦？哪一部分？”想看笑话的人自然会起哄。
李穗撇了一眼女子，说：“才女，有才之女子，白小姐当之无愧。”
她这话可不假，李穗虽然对白洁不熟知，但她从之前种种的杂志里也了解到白洁绝对是琴棋书画样样拿的出手的才女。
“啊……对对对……”几个男子听李穗这么一解释，似乎恍然大悟，一拍手，“说到这点再也没有能超过白洁的了，绝对的、绝对的！”
“正好有这个机会，不如请白小姐给我弹奏一曲，白小姐可以吗？”李穗转过头对白洁说。
白洁吃惊的神情一闪而过，她柔下眼神看向李穗，她没想到李穗会这么说，这个女子竟然在帮她化解尴尬。而李穗自然也从白洁的眼神中读出了意思，李穗不需要她的感谢，她只是在还白洁曾经对她的小小帮助而已。
“那我可就献丑了，苏总借钢琴一用，可以吗？”白洁笑了笑，问。
“当然，请。”苏誉摆了个礼貌的动作。
然后一抹紫色的身影朝放置在正中的三角钢琴走去，她坐下，像是坐在礁石上高傲的鱼美人。
在众人的目光投向白洁的时候，李穗往后退了几步，来到了小鸟依人的女子身边，“交际花又怎么样？交际花也是分等级的，你看见了么？你永远都比不过她，因为她骨子里高傲如公主，而你永远不可能。”
女子气急，却没法动声。
李穗继续道：“不过你不用生气，我比你好不到哪儿，或许比你还要糟糕。”
女子转过头，盯着李穗。
缓缓地钢琴曲如流水汨汨流淌，宁静柔和的旋律让所有人都沉浸了其中，仿佛此刻不是初冬，而是置身在碧绿的丛林中，无需感官，只要顺着旋律前进就足够了。
然而下一刻曲调忽转，安详柔和的弱奏之后突然变幻成如崩盘的落珠，风云突变，刚强有力，黑白琴键在白洁的手指下犹如摧枯拉朽之势力。
当钢琴最后一个音节置地结束后，惊愕是此刻所有人的神情。不知道是谁拍了掌，接着一群掌声响起，再然后满满的掌声响起。
白洁朝众人鞠了一躬，重新回到原处。
“不愧是白洁，厉害啊！”蔡总一边鼓掌一边笑说。
白洁挑眉看向女子，颇有点挑衅的意味，女子自然也不会服输，“确实弹得不错，但……”
可惜女子的话还没说完，白洁就打断了，“我刚才用钢琴演奏的是海顿的G大调第九十四交响曲，也叫做《惊愕》。据说海顿写此曲的目的是为了嘲笑那些坐在包厢中对音乐不懂装懂，而又附庸风雅的贵妇人们，他故意在安详柔和的弱奏之后突然加入很强的属七和弦，那些贵妇人们顿然从如睡梦中惊醒一般，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甚至想逃出剧场，这部交响曲也因此而成名，于是后人也就给此曲冠以《惊愕》的标题。”
白洁顿了顿，“不知道这位可爱的小姐听懂了没？”
小鸟依人的女子这次是彻底被气到了，“你……”
白洁不和她争辩，一笑而过，她走过李穗的身边站定，似乎从这一刻开始，这两个女子莫名地统一了战线。
小鸟依人的女子争辩不过白洁，只得转而朝蔡总发嗲撒娇外加抱怨不服气。
李穗眼里含笑，可在她的视线无意间撞上苏誉冰凉的目光时，她立即敛起了，呵呵，她竟然差点忘了这个晚上她所肩负的任务了。
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其实应该哭的。
“你挺开心的么。”苏誉俯身贴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警告道，“你把蔡总的女伴弄得不高兴了，你要怎么安抚蔡总？……”
李穗沉默片刻，说：“你似乎很迫不及待地期待看见我带着你儿子去问候别的男人。”
苏誉眯起眼，李穗能感受到她耳畔边萦绕的危险气息在升级，于是下一秒，李穗赶紧换上轻松的语气，道：“苏誉，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我会对你一心一意，是真的，真的。”
苏誉敛眉，“什么意思？”
“我站在池塘边想了很多很多，”李穗一字一句地说，“我感觉我好像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苏誉，你听说过么？被害者对于施暴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施暴者的一种情结……”
她扭过头，嘴角轻轻地擦过苏誉的脸。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但我清楚地知道，除了你，我不愿意让其他男人碰我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还是会按照约定想办法给你拿到深蓝泪……”
李穗笑，因为她要打乱苏誉的计划了，更因为此时此刻的苏誉难得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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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里可能还不能理解李穗或者苏誉，我想应该等到最后抖包袱的阶段时，他们从一开头的所作所为或许就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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