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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璨颜讪笑着狡辩，“我是请你吃饭来的。”她回头向楞在当地的碧晴道：“晚饭有肉吧？正好请贵客吃饭。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她突然想到，还未问过布袍男子的名字，不觉赧然，挠头讷讷道：“那个，那个，你，该怎么称呼？”
　　布袍男子紫竹笛轻击手掌，淡然道：“不才姓炎，字徵律。”
　　“徵律。原来是徵律兄。失敬，失敬啊。”这回，璨颜说得发自肺腑。炎徵律这个名字她并不曾听说过，想来不会与他产生利益冲突，以致影响这段友谊。
　　炎徵律何等聪明之人，自然听得出来璨颜绝不是客套话，却故作不察。璨颜亦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他体贴入微，不愿自己尴尬。不过璨颜又想，也可能是因为他天性不拘小节，因此对璨颜的种种失礼之举并不介意。
　　炎徵律眼珠黝黝的，环视四壁，道:“炎氏皇族自诩贵重，高高在上，却不懂体察下情，内宫之中，居然还有这般陈旧的院落，岂不怠慢客人？明日我找人将这内外重新修缮……这个正堂，也该挂个牌匾，有个称谓。叫什么好呢？……就叫做‘怀馨殿’，璨颜你看如何？”
　　他目光转向璨颜，似有征询之意。璨颜嘴上念叨着“怀馨”二字，心中却在琢磨：但不知道这炎徵律在炎氏说话算不算数，书上也没记载过有这么号人物，不知道他是炎氏哪一支皇族。修缮房舍挂牌匾固然是好事，万一惊动了炎平王、冰芝公主等人，反而不好。
　　碧晴与璨颜相处数日，此时察言观色，忙插话进来，“这宫院是该修修了，只是需等得明日冰芝公主动身之后，待炎平王歇下，我们这边才好让工匠动手。”
　　她平素并不是个多话的人，更是很少主动出什么主意，此时说着，眼睛觑着炎徵律。炎徵律微一沉吟，道：“此言甚有道理，那就明日下午动工吧。”
　　璨颜却不知道冰芝将要出门，问碧晴道：“冰芝公主要去哪里？”
　　碧晴眼睛依旧看着炎徵律，嘴上嗫嚅，似乎拿不定主意该说不该说。炎徵律淡然道：“据我所知，冰芝是要和她表兄去风氏国。”他看着璨颜，问：“你来自风氏国，难道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吗？”
　　璨颜茫然，猛地醒悟过来，突然没来由的，心中一阵剧痛，麒柠、尘桐的面孔交替在她眼前晃动。她自然明白，冰芝是去风氏国参加太子选妃。
　　璨颜心中百味杂陈，过往之事纷纷扬扬，她一时痛得不知道该捧肚子，还是捧胸口，只扶住书案，手指摩挲着泛黄的竹简，默默不语。
　　碧晴不明其中缘由，却也能看得出冷了场，忙捧着食盒进来，排开摆满圆桌。诱人的香气袭入璨颜的鼻息，她不由抬头看过去，诧异，“怎么，好像比往常多两个菜？”
　　“是啊，姑娘日夜伏笔劳心劳力，主子命我要好好招呼姑娘饮食。”
　　璨颜由不住自己，走过去看了一看，登时笑逐颜开，“好菜！好菜！这还差不多！徵律兄，来，甭客气！一同坐下吃！”
　　炎徵律微笑， “真是个孩子！几样小菜就能让你忘记烦恼——我可真是羡慕啊。”
　　璨颜先夹一口菜，话说得含混不清，“我以为你有五音七律，也一样远离凡俗。说来说去，最该羡慕的，还是你这样的富贵闲人哪。”
　　“‘富贵闲人’？‘富贵闲人”！……”炎徵律苦笑，坐在饭桌旁，看着璨颜一口接一口吃得甚香，心中不由感慨：真是孩子！听得故人选妃，她居然能吃得下！
　　“你怎么不吃啊？这菜不错的。”璨颜招呼着他。
　　“你吃罢，我看你吃得香，就像我自己吃得香一样。”炎徵律悠然道，端稳碧晴奉上的热茶，道：“再者说，我一向食素的。”
　　“怎么，炎氏皇族这么多人吃素？”璨颜闻言放下筷子，想起碧晴似乎也是不食荤腥的。“那，那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帮我查阅典籍？”她一直惦记着这回事。
　　炎徵律忍不住笑了，“哪有你这样的秉笔史家？又想偷懒，又想写史？居然想出找人帮忙查典故出处的主意。你倒懒得有些创意。”
　　璨颜自知理亏，反驳不得，只低了头扒饭。炎徵律看着她，不再言语。碧晴忙上前为他续茶，炎徵律抬手挡了挡，站起来，掸掸布袍踱出房，低低送出一句话，“不过，我每日下午没什么事体，倒很愿意为你讲讲炎氏的历史和典籍的类别。”
　　璨颜大喜，忙丢了饭碗，待要追上去道谢，炎徵律已经走出门去。
　　碧晴躬身相送，出得宫院，炎徵律淡然道：“照顾好客人，她爱吃什么便给她做什么。”碧晴忙低声答应了，炎徵律并不回头，又道：“茶烹得不错。”再无他言，翩然而去。
　　碧晴听得最后一句赞扬，登时脸色晕红，久久不能褪去，在灯光下煞是好看。
　　璨颜看得稀罕，问：“你们认识？”
　　“奴婢地位卑微，哪有这等荣幸。”碧晴眼神登时变得黯淡，却不像是作假。

　　璨颜还未睡醒，就听得外面鼓乐喧天，她睁开眼，看见碧晴正伺候在一旁，她不免纳罕，“怎么，你今天不用去御膳房吗？”
　　“姑娘著书辛苦，奴婢应该多些时间伺候姑娘。”碧晴见璨颜没有钻出被窝的打算，便递了热毛巾给她敷脸，“冰芝公主远赴风氏国，外面正在送行，热闹的很，姑娘不去瞧瞧？”
　　冰芝是高贵的炎氏嫡长公主，她正式出行的风光气派可想而知。璨颜自知虽然被炎徵律抬举，但到了风氏国，身份未必比碧晴高出多少，想到此节，她哪有心思去为傲慢的冰芝锦上添花，因此没有碧晴的话，只翻开枕边的书，看得颇为认真。

　　炎徵律这人很讲信用，璨颜午饭吃罢，才端起茶盅，他胳膊夹了个紫檀木雕花牌匾走进来。
　　璨颜听得他的脚步声，透出纱幔仔细端详，越发觉得这人眉目清矍，仪容如画，布衣翩跹，贵气不凡，一派成熟稳健的美男子形象。
　　难怪碧晴如此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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