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路过时光海

　　第十五章
　　手机铃声在房间里肆无忌惮地响起来时，沈若清正趁空学着笔记本视频里的女人做着瑜伽的动作，突兀的铃声惊得全神贯注的她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沈若清才爬到床边，抓起了搁放在床上的手机。
　　是段云悉的来电，沈若清按下了接听键。
　　“若清，我突然很想你。”
　　段云悉的声音在手机靠近耳朵的时候潺潺地徜进了沈若清的世界里，那是不同于往日的开场白，带着暧昧。
　　然而，沈若清并不为这一刻的暧昧而留恋或者雀跃。
　　她只是下意识地稍稍地蹙了眉，而后轻描淡写地问了句：“怎么了？”
　　对于段云悉的情意绵绵，大多数时候她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像是感觉到了沈若清的抗拒，电话里头的段云悉沉默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没事呢，就是突然想你了，你在干吗？”
　　“在做瑜伽。”沈若清说着，又瞄了一眼笔记本电脑，方才直接接听了电话，忘记了按下暂停键，所以此刻视频还在继续着，距离结束还有两分钟。
　　“哦！”段云悉低低地应了一声，“那你继续吧。”
　　段云悉的话音刚落，沈若清便隐约地听到一把尖细的女声：“段先生，请不要在医院里打电话。”沈若清正想问些什么的时候，那厢的段云希便急急地留下一句“我晚点再打电话给你”，而后附在耳边的手机里就只余下短促的忙音。
　　细细地回想了那把女声，沈若清确定她说的是医院，于是赶忙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怎么了？”段云悉温和的声音透过电磁波传来，声线明显地压低了。
　　“你怎么在医院？”
　　段云悉像是愣了愣，而后笑了。
　　“我问你怎么在医院里呢？笑什么啊？”
　　然而，沈若清急切的语气又让段云悉笑了，他说：“你在担心我，我觉得开心，所以就笑了。”
　　“段云悉，你是傻了是吧？”掩住了不自在的尴尬，沈若清提高了声调。
　　“可能刚才撞车撞傻了吧。”
　　“撞车？怎么会撞车？”
　　“就不小心……”段云悉宛若是在思虑着如何交代整件事，犹豫过后，才说道：“跟朋友开车出去玩，不小心就撞车了。”
　　“段云悉，你傻啊！没事开什么车啊！撞车很好玩啊？！”沈若清沉默过后，声调忽而调大了起来，让电话那端的段云悉禁不住笑了开来，听着他笑起来的声音，沈若清又愤愤地道，“还笑？！笑什么啊！你是真的觉得撞车好玩吗？”
　　于是，段云悉掩了掩笑意，小声地说：“没有……”
　　“懒得理你！”说完，沈若清挂断了电话，没有道别，更没有留一句温柔的关心。
　　但是，段云悉却傻傻地捧着电话笑了。

　　她的生气，于他而言，是一种紧张，是一种在乎。
　　而紧张与在乎，最完美的缘由，则是爱。

　　沈若清是在数日之后，才知道段云悉撞车的真相的。
　　告密者自称是段云悉的妹妹段云馨。她用段云悉的手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沈若清已经连着数日拒绝接听段云悉的电话了，那个电话的接通完全是意外，是到她家里拜年的玉米拿着她的手机玩游戏时候按下接听的。
　　当沈若清从玉米的手中接过电话时，段云馨几乎快要按下了挂断键。
　　是沈若清的那一声淡淡的“喂”，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是沈若清吗？”段云馨直白地问道，语气冰冰的。听见了这把陌生的女声，沈若清不自觉地蹙了眉，答道：“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段云悉的妹妹段云馨。”对方倒是很自然直接地先自报了家门，但未等沈若清说话，她便自顾地接着说了起来，“我打电话给你，主要是想骂你。我知道你是我哥的女朋友，虽然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你真是个坏女生耶！”
　　对方说到坏女生的时候，沈若清微微张开，讶异地错愕了。
　　而未来得及多加思虑，女生的声音又挤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个电话，因为你说摔了一跤，因为感觉到你的不开心，我哥就费劲心思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买了礼物买了车票去紫芜城找你，结果汽车还没开出失去就撞车了，出了车祸，还好我哥命大，只是受了点轻伤。但是你知道他撞车了住医院里，竟然也不问候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哥的啊？！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哥的女朋友啊？！这几天你还不接我哥电话，你知道我哥有多失魂落魄吗？”
　　段云馨后面说了什么，沈若清已然听不见了。
　　内疚的情愫已经满布了她的一颗心，她觉得难受，难受得连呼吸都觉得疼。
　　到底是没有想到，段云悉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却一无所知。
　　她突然想起那个梦。
　　她紧追着程澈，却不想段云悉在身后紧追着她，她从来不回头过去看一看他，她从来不知道他追着她到底追得有多辛苦，她更不知道，身后默默地追随着她的段云悉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直到段云馨一遍遍地重复着：“你在听我说话吗？你有听我说话吗？”沈若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掩住胸口，道了声：“对不起。”
　　段云馨像是愣住了，沉默过后，她冷冷地说：“你对不起的是我哥哥。”
　　“我知道。”
　　“我哥说你是个好女孩，如果你真的是，那就别伤害我哥，我就只有那么一个哥哥，你爱他对他好的话，我会感激你，也会喜欢你，但如果你是想伤害我哥哥的话，那么就算我哥哥多喜欢你都好，我不会让他接近你半步！”
　　那厢的段云馨是经过了再一次的沉默后，才认真地说出作为妹妹的宣言的。
　　她的宣言，简单真挚得让沈若清禁不住笑了。
　　听见了沈若清小声的笑，段云馨蹙紧了眉头，有些反感地责备道：“你笑什么？我很认真的！”
　　“我知道。”收敛了笑意后，沈若清说：“你哥是个好人，我不会伤害他的。”
　　“真的？”段云馨似乎并不相信沈若清。
　　于是她重重地点头，像是发誓一般，语气都严肃了起来，说：“真的，我一定不会伤害他的。”
　　段云馨顿了顿，才说：“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
　　闻言，沈若清笑了笑，“谢谢你。”
　　“不客气！”在她的道谢后，段云馨倒是真的没有客气，“只要你对我哥好就好。”
　　“一定会对他好的。”沈若清只好再次保证。
　　段云馨终于释然地笑了，“那我就把我哥交给你了。”
　　她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做了好大的牺牲，才将心爱之物转交给她似的。
　　沈若清没有控制住不解，当下就带着疑问“哈”了一声。
　　段云馨老成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男大不中留，其实我也知道的，我哥有一天会遇见自己的爱情，只是，沈若清，你听好了啊，我虽然把我哥哥交给你了，可是我可不许你对我哥哥不好，也不许你跟我争宠！”
　　“争宠？”沈若清笑了起来，这个用词可真是不妥啊。
　　“是的，我永远是段云悉最爱最爱的妹妹，他不能比爱我更爱你，最多最多也只能一半一半。”
　　闻言，沈若清浅笑，“好。”
　　段云馨很满意，“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是吗？那，谢谢呢。”
　　“不客气，都自家人了。”
　　一番对话，段云馨原本的愠色全然消泯，此刻言语间倒是掩不住喜悦，与之交谈之间，沈若清禁不住也喜欢起这个率真的女生。
　　段云悉真是好运气，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妹妹。
　　她想，换个角度来说，她也很羡慕段云馨，因为她有段云悉这么好的哥哥。
　　段云悉一定很疼爱段云馨吧，不然段云馨可不会因为他的不快乐就千方百计地找上了她。

　　后来挂断的电话之后，沈若清认真地给段云悉发了一条信息。
　　——云悉。我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唤过你。原来是那样不一样的感觉。从前，也许我一直是将自己放在你的好朋友的位置上，所以我总习惯段云悉、段云悉的唤你。而从今往后，我想学着习惯“云悉”这样的叫法，因为我已经从好朋友的位置换到了女朋友的位置，我该去学着改变学着习惯的。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所能报答的，只是学着去爱你。尽管你也许会说，爱是不需要报答的。但是，既然我们选择了在一起，那么我也得遵从选择，学着去爱。
　　信息太长，于是沈若清分了两次发送，按下发送键前，她还反反复复地查看每一句话。
　　像是怕有一句话用错了语气，怕是有一个词用错了位置。
　　段云悉回复的信息很快，却只有一句话。
　　——那我们都好好努力吧。
　　沈若清笑了。
　　她觉得，段云悉真的很好。
　　如果程澈的好，是一百分的话，那么段云悉的好该有九十九分。
　　唯一一分的差距，便是，他不是他。
　　始终不是。
　　因为不是他，所以再好的他，也得不到她的关注和倾心。
　　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实啊！
　　沈若清想。
　　可是，自己也是身处于这样的事实里，因为不是宋绮婷，所以再好的自己，也得不到程澈的关注和倾心。
　　这算不算是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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