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路过时光海

　　第十二章
　　一个寒假就一个月的时间，原本沈若清是想找份寒假兼职打发无聊的日子的，但很少店面愿意招收短工，于是沈若清只能百般聊赖地宅在家里。好在，没多久后，在母亲朋友的张罗下，沈若清意外地成了他们家孩子的家教。
　　那孩子的小名叫玉米，每次沈若清过去他们家时，总能看见他捧着一个玉米棒子用力地啃着。沈若清不喜欢吃玉米，但却很佩服他能把一个玉米棒子啃得干干净净的只剩下那根淡黄色的棒子，那是沈若清永远都做不到的。
　　与孩子交朋友是最为简单的事情了，于是不到两天，沈若清已经和玉米混得很熟稔。
　　农历廿八这天，沈若清还需要为玉米辅导最后一课。
　　最后的补习时间，对于玉米来说，他的心已经飞奔到明天，甚至是数日之后的百般热闹的春节了。
　　其实沈若清觉得，小孩子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才是重要的，勿需要将功课填满一个孩子假期的时间，但受托于孩子的母亲，即便她觉得自己在扼杀着小孩的童年，也只能无奈。
　　想着，沈若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着气，摇了摇头。
　　“若清姐姐，刚才你的手机响了，我帮你接了。”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玉米歪着脑袋看着她，“是个男的，他说是你男朋友。”
　　沈若清的脸咻一下红了，坐到了玉米旁边，才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玉米嘟着嘴巴，想了好一会，才不情愿地说道：“他说让你给他打电话。他还说了很多，他说男朋友就是以后要娶你的男人。然后我就说，以后才不给他娶你，若清姐姐是我的！”
　　看着玉米一副“你就是我的，别人都不能抢走”的可爱模样，沈若清“扑哧”一声笑了。
　　再想象着电话那端的段云悉，沈若清伸手摸了摸玉米的小脑袋：“等玉米长大了，就该嫌弃若清姐姐了。”
　　“才不会咧！我只喜欢若清姐姐，才不会嫌弃咧！”说着，玉米扑倒在沈若清的怀里，撒娇般地道，“若清姐姐，你不要那个男朋友好不好，我做你男朋友，以后我娶你！好不好嘛？”
　　沈若清止不住地笑了开来，抱了抱玉米：“那要是玉米以后嫌弃姐姐了，那姐姐可怎么办啊？”
　　这个问题像是难倒了玉米，他睁着眼睛，想了好久，才皱着眉，宛若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那……那就罚我没有玉米吃，全部的玉米都给若清姐姐！”
　　沈若清浅浅笑了。
　　在玉米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就是玉米。
　　虽然他还不懂爱，但是他已经懂得了在喜欢的人与喜欢的物之间做抉择。
　　沈若清想，如果，长大以后的每一个人，都能如小孩这般单纯天真，就好了。

　　正想着给段云悉回电话时，沈若清收到了程澈的短信。
　　——在干吗？
　　短短的三个字，但却足够让她忘记了段云悉。
　　沈若清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仔细斟酌之间，仿若想要从这语气不明的三个字里看出程澈的情绪，但终归只是徒劳。
　　按下了“回复”键，沈若清的拇指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游走。
　　——刚结束家教，正在公车上。
　　不一会儿，手机的短信铃声又响来，沈若清急忙点开。
　　——做家教了？怎么没听你说过啊？还有，你确定你不会“误人子弟”么，沈老师？
　　沈若清撇撇嘴，赶紧回话。
　　——你才会“误人子弟”呢！我的小学生玉米都不知道多喜欢我啊，今天还吵着说长大后要娶我呢！Ps：你都没时间理我，怎么会知道我在干吗？也是啦，你有时间也要跟学姐煲电话粥啦，哪有时间理我这种跑龙套的小角儿啊！
　　长长的短信打完之后，沈若清又检查了一遍错别字，才发了过去。
　　程澈还是回复得很快。
　　——哦？那你男朋友不是有强敌了？
　　简单得很的回复，而且他好似避开了后面她谈及的宋绮婷部分的话题。沈若清想着，目光看向窗外。缓慢地在窗外掠过的风景至少都有几秒时间是停驻在自己的视野里的。她禁不住想起程澈，到底，在他的眼里，自己停驻过多长的时间呢？
　　是该用秒来算计的时间。
　　还是可以用分钟来算计的时间。
　　奢侈一些地想，是不是可以用小时用天数来计算呢？
　　想着，她扯了扯嘴角，眉目低垂时候，正好捕捉到反映在玻璃上的一抹苦笑。
　　再将视线往下，便看到了光亮已经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沈若清按亮手机，再一次阅读着程澈的短信，而后深呼吸，慢慢地打上了回复的信息。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和学姐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拇指停在了“发送”键上，意欲发送过去的动作却迟疑了，沈若清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清除了后面两句话，只留一句——你怎么了？
　　这一次，沈若清等了好些时候，程澈的短信还是没有回复过来。
　　公车站一个过了一个，沈若清看了一遍又一边的手机，还是没有看到未读的短信。
　　直到她到站，下车的时候，手机才响起了短信铃声。
　　是程澈的回复。沈若清想着，即刻点开阅读。
　　——我和绮婷分手了。
　　七个字，一句话，沈若清读到了悲伤，读到了哽咽，于是，想要窃喜的心如何也无法喜悦起来。
　　他不快乐，叫她如何快乐？
　　原来爱情就是这样一回事，他的情绪牵动着你的全部情绪。
　　看着他爱得幸福，你不快乐，看着他爱得不幸福，你也不快乐。
　　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
　　沈若清不知晓，她只知道，她在那个瞬间真的感受到了程澈的不开心。
　　只是，她不敢太过明显地去过问。
　　沈若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露出来，小心翼翼地平复着情绪。
　　然而，好不容易才稳定了情绪，她却听见了吐露着她心声的歌目——
　　假使不能公开妒忌
　　学习大方接受
　　同行时要殿後
　　谁冷落旧朋友
　　节日约我三位一体的庆祝
　　沿途明亮灯饰闪影着沉重
　　言谈愈炽热内在更冰冻
　　谁当初无心将两方撮合
　　然後留低只得这寂寞人
　　……
　　她循声望去，是附近的一个CD店在播放邓丽欣的那首《电灯胆》，歌词与她对程澈的心意如此地贴切，虽不是她撮合了程澈与宋绮婷，但如歌词那样“言谈愈炽热，内在更冰冻”的感觉，她深有同感。
　　随之哼唱，邓丽欣婉转悲伤的歌声便侵占了她的心。
　　她忍不住愈发地想念起程澈，愈发地觉得某些歌词是唱出了她的心思，譬如——
　　能承认吗我故意当那电灯胆
　　他若你们完场时若替也不难
　　善良人埋藏着最坏的心眼
　　妄想一天你们会散会选我吗
　　……
　　是的，在这个时候，她居然会想，程澈会不会选择她。
　　用力猛然地将不该存有的假想问题抛出了脑子，沈若清一边快步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回复着程澈的短信。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的，之前还好好的。
　　明明平安夜之前，宋绮婷秀恩爱一般地说过他怕两人饱受异地恋的煎熬，所以会陪着她去素锦城发展。
　　明明平安夜那天，程澈还准备了特大的惊喜给宋绮婷，将她变成了公主。
　　怎么突然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沈若清百思不得其解时，手机来了短信。
　　程澈说：
　　——你也知道的，再开学就是大四的第二个学期了。大四第二学期我们可以选择留校，也可以选择实习，绮婷她选择了实习，回素锦城那边，她的父母帮她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实习单位。
　　沈若清仔仔细细翻阅，仍是只见他谈及了宋绮婷，却未谈及自己。
　　她禁不住问他——
　　——那你呢？
　　她想，程澈应该跟着宋绮婷去素锦城才是的。
　　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分手，毕竟早前宋绮婷那信心十足的幸福样子还鲜活在眼前。
　　她胡思乱想之际，程澈的短信已经抵达了手机。
　　——我选择留校。

　　手机忽而在手心里震动起来，震动与铃声混合在一起，连绵不断。
　　沈若清捂住受惊的心，看一眼蓝色屏幕里的来电现实——段云悉。
　　她这才想起，原先自己是要给段云悉回一个电话的，因为程澈的一个短信，她选择性地将段云悉忘得个一干二净了。
　　怀着歉意，沈若清接听了电话。
　　“下课了吗，沈老师？”耳畔，段云悉的声音带着戏弄。
　　“嗯，刚下公车不久。”沈若清淡淡地回道，无视了他的戏弄，又问他，“你找我干吗？”
　　“没干吗啊。”段云悉笑了笑，“给女朋友打电话还需要有目的才能打的吗？这样说的话，那我要表达思念和爱意算不算？”
　　“别闹了。”沈若清此时没有心思跟他耍嘴皮子，她满心思想的念的都是程澈，所以与段云悉说话时候，语气控制不住地变得冷淡。
　　“怎么了？”段云悉像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悦。
　　“没什么，有点累了。”沈若清深呼吸，让自己得到了片刻的清晰，而后撒谎道，“我去帮我妈买点东西，有空再和你说。”
　　说罢，她兀自挂断了电话。
　　再点开程澈发过来的最末那条信息时，沈若清的脑子里已经被大片的空白侵蚀。
　　程澈说，他选择留校。
　　为什么选择留校？
　　沈若清不知道，她只能赋予这个问题无限的想象，譬如其中一个是，因为她。
　　然而，想象落罢也只得到自己的一个凄苦之笑。她怎么不知道，程澈根本不会因为她放弃宋绮婷，所以，能让他选择冒着与宋绮婷分手的风险都要留在学校的原因，一定不是沈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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