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莫话风雨

　　【零】

　　天宝四年，长安闹起了饥荒、瘟疫四起，洛阳城中地主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天下渐渐变得不太平。而在此前几年，扬州附近已是倭寇横行，野盗出没。
　　江湖中，向来也不安宁。
　　而在这年里，有几个孩子因各种各样的缘由流落至一个名为稻香村的小小村中。

　　【壹】

　　稻香村并不是个多大的村子，几十年前很是普通，只是因当年一代大侠唐简在此处殒身而令江湖中图谋不轨的人士将目光投向这村子。村里的年轻人们也不是好欺负的，纷纷离村拜入名门大派，学得一身本事，便回来保卫家园。
　　不久前，山贼在稻香山郊扎寨，似有围村之意。
　　这么多年为唐简大侠的《空冥决》而来的江湖人不计其数，皆被打退，一些山寇又何足为惧？只是除却那些身怀武艺的年轻人，村里也有不少老弱妇孺，因此纵使武功比山贼精湛许多，一旦被围住村子，侠士们也不好动手蛮干。

　　有一条小溪流经稻香村外，正是这条并不宽阔的小溪划出了界，从村口望去一目了然，而使至今许多次山贼的暗中偷袭都失败了。

　　这一日翠萍正拎着自制的枪杆，像往日一样在溪水边坐着，用枪尖戳着荷花瓣儿。左右村里大人也不会允她出村教训那些山贼，像这样权当放哨，也聊胜于无。

　　两个矮小的人影鬼鬼祟祟地经过，翠萍一眼便瞥见了他俩，“莫雨毛毛，你们又想上哪儿去？”

　　“翠萍姐姐，我们……”毛毛回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似的，尴尬地挠着头。

　　“哼，别理她毛毛，不过就是个胆小鬼。”莫雨拽了拽毛毛，对翠萍露出个鬼脸，便拉着毛毛渡着水跑出去了。

　　翠萍握着枪也不知该不该追，照理说最近山贼愈发嚣张了起来，她该是把那两个臭小子追回来的……但莫雨毛毛是在树林里玩儿大的，对附近熟得不得了，仗着地利已经戏耍了山贼几次，平心而论她并不觉得他俩需要自己操心。

　　少女仰望天空感到了一丝忧伤：唉，如今村里还算不上大人的孩子中，她是最年长的一个，莫雨毛毛小荷小白……这些孩子都是她带着皮大的，现在要让她管束他们，倒也有些为难了。

　　至于莫雨毛毛为啥特地跑到村外去玩？她不回去看都能想象到小荷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八成又是莫雨和小荷闹翻了，于是两边便分开玩儿了。
　　小荷总认为莫雨带坏毛毛，但在翠萍来看，莫雨虽然胡来了些，但看似乖巧的毛毛也并不是省油的灯……半斤八两啊。

　　这天，翠萍依旧用她的破木枪摧残荷花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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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出去玩儿的莫雨和毛毛连拖带抬地从郊外救回了一个小丫头。

　　小女孩被莫雨毛毛发现时，浑身都是血，衣服也破破烂烂，毛毛说他仰头看过，女孩正上方的树木枝叶都折得乱七八糟，她像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

　　这丫头看着伤重，其实只受了些从山崖上摔下来时的擦撞伤，都用不着陈商大夫出手，他的幼女小月就轻轻松松解决了小丫头的伤势。

　　而那女孩大概是撞到了头，醒来后并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也不记得为什么会从山崖上掉下来——这点刘洋村长倒是能猜到一二，这年头山野间并不太平，稻香村孩子们中，翠萍、莫雨和毛毛都不是本村人的后代，而是幼时流亡至此的，这个小女孩大概就和他们一样。

　　那一日刚好是七月初九，稻香村民便收留了这个女孩，唤她“柒玖”。

　　【贰】

　　伤后刚醒时的柒玖受到小医生小月的精心嘱咐，非常安分地待了几日，莫雨拖着毛毛从窗口窥视过几次，那丫头坐在床上目空一切的模样看上去挺傻——待她伤好了、被小月允许出门了，莫雨倒宁愿她是那副傻兮兮的样子了。

　　小柒玖虽然失了忆，不记得从前的事，性格却是没有受到影响保留了下来。她是个与莫雨年纪相仿、活泼而跳脱的小姑娘——一言譬之，这又是个熊孩子。

　　稻香村有不少小孩，以前有年纪最大的翠萍带着到处跑，十二岁时翠萍脱团了，剩下的几个小毛孩就开始闹矛盾，最后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是莫雨和毛毛，一派是小荷和小白。

　　小月年少老成，整天跟随父亲替村民治病疗伤，学习医术。
　　另外还有个叫胡菁的丫头也早熟，不喜欢跟着人到处撒欢闹，向陈商借了医书整天坐在余半仙附近，听他说着稀奇古怪的卦象，遇到医书上不认识的字就去问余半仙。
　　——这两个是不计入小毛孩之中的。

　　而柒玖姑娘在恢复活力之后，由毛毛领着去见小伙伴们——几乎是立刻她就站在了与小荷同一阵线，这让莫雨很不高兴，毕竟柒玖该算是他和毛毛一起救的，怎么就恩将仇报跑去帮小荷了呢。

　　偏偏这个熊孩子她……有些神奇。
　　莫雨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开了挂，会点武艺，实在说不过小荷的时候他也会偷偷摸摸地欺负小荷一下，这算是很有优势的了。

　　但在有一天，他又和小荷吵了起来，柒玖笑嘻嘻地掺和进来。他一时生气想给她点教训，便伸手去抓她，结果反被她抓住了手，然后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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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莫雨被柒玖抓着手臂，轻轻松松就凌空抛进了一旁的水池里。

　　当时小伙伴们就惊呆了！小荷小白毛毛统统张大了嘴，看着刚把人甩出去的柒玖又噔噔噔地跑过去，将黑着一张脸坐在水里的莫雨又拎了上来——单手就拎上来了。

　　“嘿嘿。”
　　柒玖摇头晃脑地甩着织女姐姐给她梳的两条麻花辫，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手里拎着的莫雨——那时大家年纪小，莫雨和柒玖算是刚进入成长期，柒玖是女孩子，因此虽高不了多少，但终究是比莫雨要稍高一些，抬高手臂能把莫雨拎着悬在空中。

　　莫雨：“……给我放开！”
　　柒玖：“才不要呢~”

　　这力气简直是犯规了好吗！

　　和莫雨吵架的小荷瞪着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孩子吵架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她现在看着莫雨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突然间非常同情莫雨了。

　　知道了这事儿的翠萍也很稀奇，本以为小荷已算是莫雨的克星了，还克不了他那桀骜的性子，结果没想到半路杀出来这么个小姑娘，靠着武力值死死压着莫雨让他翻不了身——当然，后来莫雨犯了疯病时那武力值，又另当别论了。

　　这可是当年她这个当大姐头的都没能办到的啊！

　　翠萍过来晃了一圈，毕竟是年长一点，一下就看出了名堂：
　　“柒玖小妹呀，你以前是不是练过什么功夫的？”

　　她从小就在村里，看着那些从各自门派回来的哥哥姐姐们，看他们闲着没事表演些功夫，长此以往就能瞧出些许不同来了。
　　柒玖这小丫头，虽然应当只是粗浅的腿脚功夫，但确实是练过些的。

　　莫雨琢磨了下，觉得不对，去找小月。

　　小月正站在小凳子上，翻着一本医书捣碎药材，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说，“我从没说过柒玖姐姐没练过功夫呀？”身为稻香村小医生，在陈商愈发忙了的现在，她可算是村中的医术小权威了，当然不会连柒玖的筋骨脉络比常人坚韧也看不出来。

　　“小月，你！……”
　　莫雨想问小月，为什么不告诉他，想想又觉得小月还真没什么理由非得告诉自己那死丫头练过武不可，便把不满噎了回去，气冲冲地离开了小月的药房。

　　小月听见他把步子踏得蹬蹬响，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又继续专心捣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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