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往事

　　轩辕王朝三世十四年，也就是曲流觞到京城的第二年，皇帝下旨将余姚商贾世家曲氏家族唯一的女儿、亲封的四品县主曲流觞许配给二皇子瑞亲王为嫡妃，于次年底大婚。

　　喜讯传到的时候，流觞正在王府后院的园子里和那人一起挖桔梗。瑞王府人杰地灵，就连小小的桔梗也长势喜人。

　　屏退两旁，俩人挽起衣袖，流觞甚至把襦裙摆高高挽起，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四下无人，那人也就随了她性。流觞挖得起劲，不管不顾碎泥污了脸庞。伸手轻轻帮她拭去，那人眼里是满满的知足。

　　“昊，还记得我余姚那个家后院的园子吗？那里的桔梗也到了丰收的时候了！”刚才还是笑容满面，马上变成了伤感。

　　“想家了！等春种一到，我就带你回余姚小住，可好？”双双相处将近两年有余，那人已经熟悉了流觞的一颦一笑间传递的具体信息。

　　每年春种，全国上下不论身份、地位，所有人都会参与其中，皇帝停朝半月深入民间体察民情。相应有封地的宗室王也必须离京回到封地安排春种事宜，趁着这个时候恰好带流觞回余姚，既不误了正事，又能心无旁骛的陪伴佳人。

　　“王爷，小姐，宫里来人了。”无视主子俩不合身份的打扮，嫁于宏石作妻的别芝恭敬地禀报。

　　“是吗？皇上姨夫派人来了。别芝你先好生应付，我们马上就到。”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蝴蝶结解开，擦擦脸上的污泥，双手恭敬的放在身侧，瞬间变作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状。

　　虽然见了很多次这样的场面，别芝还是怀疑他们温婉的流觞小姐是不是有一个性格截然相反的双胞胎姐妹。

　　在别芝呆愣的时间里，轩辕昊也已经整理好仪容，拉着流觞往前厅走去。因为流觞的家人远在余姚，礼部就把皇上吩咐准备的聘礼全部搬到了瑞王府，整整堆满的一间仓库。

　　从行礼到接旨，流觞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虽然能与轩辕昊共结连理是她最大的心愿。直到那人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觞觞，你愿意嫁给我吗？”轩辕昊单膝跪地，手执象征瑞王嫡妃的龙凤珏，深情款款地征询佳人的意见。

　　“嫂嫂（觞觞）（小姐），快说你愿意啊。”就在轩辕昊拿出龙凤珏的那一瞬间，瑞王府偌大的会客厅忽然挤满的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包括小五、刘珏、黄廷为等王府里的王府外的一大波亲朋好友。

　　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仍在继续，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女孩不知所措。

　　“我愿意！”娇羞的一句轻声回答，轩辕昊开心地把流觞拦腰抱起，连着转了数圈。“觞觞，从现在开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就是我的一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郑重地把龙凤珏挂在流觞的胸前。右手抚上胸前的龙凤珏，流觞决定这一生都不会把它解下。

　　小番外：在喧闹的人群之外，一个淡黄的身影慢慢转身：落寞的背影，迈着却不拖沓的脚步渐渐远去。

　　相信没有人能不对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流觞动心，他也不例外。或许是在轩辕昊回京时府上的惊鸿一瞥，也或许是在家宴上的初次登场，而后的一次次擦肩而过，那人就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上，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喜欢，还是羡慕。

　　流觞像极了轩辕昊母妃刚进宫的样子，让他向往。记忆中，在那个远去的女人没有进宫之前，那时的母后像现在一样只顾得巩固自己在中宫的地位。陪伴他的是太极偏殿高高的宫墙和看似恭敬、实则惧怕他的宫人。

　　住在太极殿的她对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安抚犯错的小宫女，拿私房钱接济母亲病重的小太监，精心呵护太极殿里的一草一木。

　　对一直住在太极偏殿做功课的他也一样，甚至让他觉得她对他是不同的。她会给他吃自己亲手做的点心，给他弹好听的曲子。甚至怀上轩辕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待他如亲子，每天让他和宝宝说话。

　　弟弟出生的那天，他被母后带回凤鸣宫。母后不懂他的开心，却严厉地教训他离妖女远些，不要被迷失了心智。仿佛真的是迷了心智，在母后处理内务的时候，假借出恭，他偷偷到太极殿去看她。

　　至今还记得，那时的昊小小的、嫩嫩的身子被包裹在明黄的小棉袍里，那是父皇冬日里批奏折保暖的披风改制的，上面鲜活的盘龙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小小的昊被满眼慈爱的父皇抱在怀里，父皇告诉他这是弟弟，是你倾尽一生都要好好保护的弟弟。

　　踮起脚尖，努力地朝弟弟望去，小小的婴孩，居然对他甜甜地笑了。虽然慌忙回凤鸣宫的途中，不小心失足摔跤，他仍然父皇对他的嘱咐。从小到大，不论是到太学院做功课，还是到太傅家请安，他一直很好的照顾着弟弟，兄弟俩的关系一直很好。

　　一直到成人礼后他离开皇宫，入主东宫，轩辕昊也随着他的祖父出宫求学；直到学成归来，父皇封他为瑞亲王，入主瑞王府，一直都没变。

　　那个给他温暖、让她向往的女人一直住在太极殿，到死都没有入主只属于她的飞燕宫。

　　那个白雪飘飞的夜晚，举国同庆的除夕，就因为多饮了一杯百花露，她永远地离开了他，离开了她深爱的父皇，离别了最疼的儿子。得知她的死讯，母后诡谲的笑声至今萦绕在他的耳畔。

　　逝去芳魂的遗体，被父皇亲自抱进了飞燕宫。那个寒冷的除夕夜，昊在飞燕宫的门口整整站了一夜，大年初一就向父皇请辞镇守边关。

　　一夜苍老的父皇，摆摆手放他远去。至此，父皇也再也没有踏进凤鸣宫一步，父皇和母后开始了长达4年的相敬如宾。

　　三年后他与赵雨荷大婚的第四天，轩辕昊带着三军凯旋而归，却在隔天的清晨离京去了江南。

　　不知道他离京的原因，但源源不断送出宫的名贵药材，同时离京的神医之后赵雨辰小侯爷，让他看出了端倪。

　　离别后的第四年，轩辕昊突然回京，兄弟相见一切都变了。原因或许在赵雨荷的他嫁，或许在刘贤妃的突然离世，或许是母后一手扶持的赵党的步步压迫。

　　脚步渐行渐远，思绪愈加飘渺，喧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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