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戏里有山河

　　上面是乐师的谆谆教诲的声音，下面是那些娇媚的女子谈论时的声音，加上梅雨季节的闷热都让许平凉烦躁不已。屋里带着脂粉香气，雕花的窗户开着，还带进来了青梅的酸甜，雨天的闷热。房边的楼梯上传来踏踏踏的声响，还没开门，丽娘那声音就透了进来，带着三分酥媚，还有晚起时的慵懒。“阿凉，学的怎么样，学好了第一只曲子要弹给我听哟！”也没等她理会就坐在边上，拿团扇给她扇风，后面鸾苏看了看这房间在想一件事，这里究竟是不是青楼，为什么碧棠阁会有女孩子的闺房这种东西啊！看来碧棠阁真要换主人了。丽娘走到雕海棠花面架边上，拿起毛巾，浸入水里，再拿上来，绞了绞，便走过去，看着许平凉，再等她伸出手，给她擦手，指间的缝隙也不落下。鸾苏觉得自己还是在灵芝县冲冲吧。丽娘给她擦完手后，便去找乐师了解进度，刚走进隔间没几步，又走出来对鸾苏说，“要好好给阿凉打扇。”才冲忙走进。鸾苏神伤了，并且对看着很认真的，实际上是在挑花线，并且数次才明白，自己闲爆了的许平凉无奈了。没过一会儿，许平凉就懒洋洋地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外面发呆。河边有人对捣衣女念着《蒹葭》，许平凉恍惚间想起了，刚来的那几天的某个晚上。
　　“平凉啊。”张嘴就是浓浓的酒气，“你听过那首，唔，是诗，恩，呵呵，我念给你听啊。”许平凉看着面前这个一定在她门口撒泼的女人，蹲下来，像摸小孩似得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丽娘开始打酒嗝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嗝，唔，什么来着？”“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嗝，对！对！就是这个。平凉！你知道吗，有人要娶我！有人要娶我啊，他是个书生。”许平凉不听下去，也知道后面是什么故事了，但她只是揉了揉腿，蹲在那里看着丽娘，似乎在等她说她的故事。“他第一次见到就给我念了这首诗，嗝，你不知道我有多少开心！”说着眼角上流下两行清泪，到下颚时，泪水已经浑浊不堪了。许平凉给她拍了拍背。“他长得不是那些漂亮的人，但我看见他，我就喜欢他，呜呜，嗝！他很好啊，呜呜。每天安慰我，不鄙夷我，嗝，呵呵。”她捏了捏绣帕，上面还绣着那时候男子给她念得第一首诗。“平凉，你知道吗，我那年攒好了钱，准备自己把自己赎出去，然后再和他过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的日子，嗝，我既然记下来了，呵呵，张书和你个贱人！”许平凉看丽娘刚还说着自己过往，一下就开始骂人，琢磨着她这是来提醒呢还是做什么呢，手上却不敢停下，听她还在打酒嗝，又拍了拍。“平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自己赎自己吗？”许平凉觉得如果你有点特殊情结的话，我决定去写个话本，然后学你自己赎自己。“呵呵，张书和这贱人，说自己要考功名，哈哈，就他这玩意儿，还考功名，做个秀才就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老娘还这么贱，这么相信他。”看着丽娘一口一个老娘的时候，她就决定先去旁边房间说说，刚准备走，丽娘就拽住她裙角，然后吐了。许平凉开始考虑把丽娘拖进去这种事，然后让丽娘在那边说，自己去洗澡的事，于是淡定地弯下腰，把手放到丽娘的手臂下，尝试托举，然后忽略了一件事，许平凉才十二岁，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决定不穿这件衣服了。“张书和这贱人！贱人，老娘当年是瞎了狗眼，才看上你这畜生！”龟公走上看了看，“平凉姑娘，我去煮解酒汤。”说完就连忙跑了下去，心里想着今天丽娘这么没打人。“平凉啊，我还没把赎出去，那畜生就写信给我，说什么找到远方亲戚了，可以上京赶考了，他娘的！给人做小白脸还做得这么爽快，还天天在老娘面前晃悠，是不是出生的时候没扯胎衣啊！”说完又嗤嗤笑起来，用绣帕擦了擦嘴，咳了咳，就让许平凉提前了解了女人并不一定要柔弱似水的，“还真当老娘是纯情小白莲啦！老娘可是在风月场子里混着的，让你给江家人当小白脸，我现在让你去当太监。”许平凉默默地计算着这攻击力该有多少了，那龟公为什么要站那儿呢。
　　第二天早上，丽娘的态度完全变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心虚，可能是真把她当女儿看了。隔间里传出点声响，“啧，灵芝那边下了很多天的雨吧，南青你还是待在碧棠吧，听说快洪灾了是吧？”“丽姐，灵芝这边洪灾，西塘不就是干旱嘛，都快成调了。”“啧，祈雨那天来陪我看戏！阿凉！你也去！”“叫阿凉也去啊，唔，丽姐你养阿凉究竟是做啥的？”乐师低声的问着。“啧！养老送终！”说完就往外走，看许平凉坐在床边，急忙走过去把窗关了，“阿凉，丽姨带你去吃馄饨。”“诶！丽姐你不会生气了吧！”“啧，要来就直说！”三人下了楼，碧棠阁只有在晚上热闹，现在最多女人说说闲话。
　　三人拿了两把伞就往馄饨铺走去，路边行人匆匆忙忙，面色冷漠。许平凉忽然说了句，“是不一样的。”“恩？”“在碧棠阁看伞，和在街上看伞不一样。”“哦。阿凉想去看你爹吗？”“不怎么。”“唔，那阿凉等会儿要吃几只馄饨呢？”“能饱就行。”拐过街角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唱戏，细细辨别，许平凉听出了句，顺着念了出来，“猛听得角门儿呀的一声,风过去,人未来衣香细生。”“小凉儿在唱什么？”“丽姨，我没唱，我在念。”“唔，好吧，应该是戏班子在排练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