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

　　我下意识的望向不悔，她也笑了。

　　不一会儿，杨逍端了茶具坐到沙发上，看了一眼不悔，忽然问：“扭伤的地方还痛不痛？还是又自说自话吃止痛片了？”

　　“爸~~”不悔脸色一紧，连忙说：“哪有……已经好很多了。你放心，我不会再逞强的。”

　　再？—— 我皱了眉头。这怎么说？

　　杨逍笑笑，也不再多话，又看了我一眼，说：“他不是给了你拐杖，为什么不用？”

　　“没那么严重嘛！”不悔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随后眯了眼睛，打了个哈气，说了句：“他就在我身边，我还需要拐杖干什么！”

　　我听了，也不知怎么回答，只点了点头。

　　“哦~~~”杨逍应了一句，摇头叹了口气，再笑了一笑，有点无奈，有点感慨。

　　暖色灯下，我侧头看着杨逍，看着他熟练的倒茶手势。他专注起来，眉头微皱，嘴唇也抿紧了——我知道他是那种投入起来便会忘却周围的人。过去是唱歌，今天是茶道。—— 直到分茶入杯滴水不溅时，他似乎心满意足，微微笑了。

　　他泡的是岩茶，淡淡而醇郁的茶香隐隐四溢。

　　我端起细巧的茶杯，注视着淡褐色的茶水，抿了一口，茶水给人的感觉是两个字：古朴。

　　杨逍喝了一口茶后，闭了眼，嘴角笑意盈然，开口道：“今日鬓丝禅榻畔，茶烟轻扬落花风。”

　　“老爸……拜托少掉书袋子！”不悔也喝了口茶，笑道：“这里不是禅院。你坐的是沙发。另外也没有落花。”

　　“呵呵。”杨逍眉头一扬，说：“即便这里是禅院，只要禅院里有了你，自然清净不得了。”说着，又看了我一眼。

　　……

　　喝完茶，杨逍把不悔带走了。我下楼去送他们，等到不悔坐上车，杨逍关了门，回头又走到我身边，对我说：“ 我明天就走了，你……好好对她。”

　　我仿佛还有点不可置信于听到这句话，懵懂中一下子惊觉，激动之下冲口而出的话却只有三个字：“我会的。”

　　杨逍拍拍我肩膀，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我目送车子开走，站在原地，并未立刻离去，眼里不知为何湿润了。—— 这样的幸福的感觉，谁会懂？我只求自己懂。

　　我没有立刻回家，沿着路只往前走，尽管街面冷清，却不再感到寂寞。

　　经过艺术馆，我不由停下脚步，暮色里，博物馆顶端那个标志雕塑——一个努力保持平衡走在钢丝上的人似乎已经处于坠落边缘——只是，他将永远如此保持静止，永不会平衡，可也永不会坠落。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忽然有些会意，转身要走时，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只穿着薄薄的大衣，使得原本就略显削瘦的身子在风里更显单弱——是周芷若。再一细看，她竟满面泪痕。

　　“你怎么了？”我走过去，见她这模样，不由叹了口气。

　　她并不回答我，只是摇了摇头，然而泪又落下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这么在冷风里站着不妥，正在措词之间，她却咳嗽了数声，倒教我有些担心了。

　　“走吧，这样站着太冷了。”我加重了语气。到底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她却仍旧摇摇头，轻声说：“走……能走到哪里去？”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好。”我摸了摸头，淡淡一笑，提议道：“但是走总比站在原地好。……你看，往后走就是我家。你不如随我回去坐坐，然后我送你回家。……我还正要谢谢你昨夜的开导。怎么你自己却又想不开了呢？”

　　周芷若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点点头，终于回声道：“好。”

　　我不曾想这几天，我这冷清的屋子前后迎来不少客人。周芷若显然是受寒了，神情有说不出的疲倦。我深知她这几天必定打击很大，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实在不需要说什么。

　　倒了一杯茶到她面前，我道：“喝口茶，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认真听着。”

　　周芷若喝了几口茶，回过些神，抬头又看了看我，神情又黯淡了下去。

　　半晌无话。我知道她毕竟还有些顾虑，或者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启口。自己也不禁沉默了。

　　还是她又开了口，说：“张无忌和我的事想必你也猜到七，八分了。他暑假实习的时候，碰到了个女孩子。……但我心里不平，却不完全因为这事。”

　　我疑惑的看着她。

　　“他既然喜欢上了别人，就应该和我说清楚，不应该瞒着我，欺骗我。我实在憎恨这样的行为，可却偏偏还会在一开始相信他的谎话，还以为给他时间取舍，他会拿出一份干脆的答案，却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他实在错看我了！”周芷若说出这段话后，目光中射出她之前所未有的决绝，叫人看了竟有些心惊。

　　我忽然有些害怕她将愤恨深埋，从而可惜了她原本美好的性情，转念想到了什么，郑重道：“他是不是错看，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没有错看你。”

　　她一颤身子，再度迎上我的目光。

　　不想四目相对片刻，她眼眸又湿了，似泣似笑道：“我真有点嫉妒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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