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雨暗阁

　　意料中的，开始了持续不断的高烧，身体里似乎有股热潮翻滚却找不到出口发泄。
　　身子麻木到疼痛都已消失，思绪模糊不清。
　　“小吴……”断断续续的□□：“小吴……好热……小吴……”
　　伸手想握住照料自己的温暖双手，却被迟疑的避开了，只是将一块湿润而冰凉的手巾放在我的额前。

　　伸出的手只能空洞的握成拳，缓缓的收回，心口突然像被击中，发出阵阵的疼痛。
　　我想回到安全而温暖的地方去，蜷缩起身体，将头埋进去，越来越紧，越来越小。直到无法呼吸，也不想呼吸。

　　一声叹息自头顶响起：“你真的想死么？再这么下去你的身体会痉挛的。”

　　四肢被人摆弄，我将他的手拍开。他试图将我的头抬起，我一用力把他推开。
　　他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开始大力的拉扯着我，我无声的反抗着，用尽全力的维持着同样的肢势，一但受到他的触摸便张牙舞爪的撕咬。
　　棉被被掀到地上，两人的衣物早就在纠缠不清时残破，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使出一丝内力。只是用蛮劲跟我这个早已丧失理智的人搏斗，一方面还得提防着不要再次的伤到我，这场架他打得郁结无比。

　　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翻身压到我的身上，用手脚压制住我的。
　　我躺在床上，像条濒临死亡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头的乌发在缠斗中散乱纠结被汗水浸湿络络的贴在颊边。他也不好过，我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被我抓的那几下也是不轻的吧！
　　他的轻喘声从我耳边浮过，痒痒的，温柔的，我头一歪，避开这个让我觉得恐慌的动作。

　　他似乎查觉到稍稍平静下来的我，松了松我的手，安抚的摸了摸。
　　身体一震，这个从未接触过的动作让我全身僵硬。
　　似乎他也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却并未停止，仍旧一遍一遍的小心翼翼轻扶着我，像是安慰。
　　我皱起眉，细细的体味着其中的滋味，发觉并没有厌恶的情绪，反而有些温情而讨喜。他身上带着的淡淡汗水混和轻微的血腥味，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闭上眼，似乎心跳就在耳边，一下一下的诱惑着我向他靠近。

　　我向他贴近，将脸轻轻的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就算这样的姿势必须吃力的抬起上半身，而我并没有多少的体力维持下去。
　　他仍旧在叹息着，看着我面上的表情，片刻后转了个身，将我翻了个位，能够平顺的躺在他的怀里，仍旧是脸贴着他的胸膛，却比刚才轻松多了。
　　他抚摩我的头发时的动作与师傅大大的不同，带着忐忑不安与丝丝的僵硬，却让我觉得异常温暖。
　　我笑了，在他怀里缩了缩，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就这么睡了过去。

　　像把自己快三十年里所没有睡到的时间一次性的补足，身上的疼痛也像从来没有停止过的反复出现。
　　不停的被撬开嘴，灌下苦涩难喝的药。想醒过来给自己开药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在恍惚间不停的被搬来挪去，从马车到地面，从地面再到单骑上，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是那颗安稳坚定的心跳，从头至尾的跟随。

　　然后，便是忽然间的醒来。虽然仍旧是疲倦而懒散的却是真实的清醒。
　　睁开眼，困顿的眨了眨。手指艰难的动了动，费力的举了起来，摸到了挂在床前的帘席。

　　终于……真的醒过来了。我舒了口气，轻轻的笑了。
　　又活了一回，人的生命有时坚韧的超乎想象。不想死的往往很快就死去，而想死的却怎么都死不了。挣扎痛苦，到最后仍旧可以睁开眼，残喘着气息，无法知道将来还有什么在等待着的活着。
　　虽是茫然的，但活着……真好。
　　这条命是师傅的，我想等到他亲自来拿去的那一天，最起码我可以再次与他相遇，虽是无法见到却可以听到，那个温柔却无情的声音唤着我：“伍儿！”

　　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而我半昏迷时感受到的心跳又是怎么回事？至被认定下毒之人是我后，我不相信还有谁敢再抱着我这个浑身都是毒的怪物走来走去，除了……小吴！
　　小吴，我心头一跳，莫明的紧张起来。是了，最有可能的人便是他了，难道他不放心的跟来了？还是莫北压根便没放他走的打算？

　　我掀开帘席，摸索的爬下床，赤着脚便急着往外面走去。
　　没留神狠狠的撞在桌前的椅子上，脚趾痛得到抽了口气，眼泪止不住的泛起，真是废物一个，着起急来竟忘了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起。
　　叹了口气，我淡淡的动了动嘴角，开始顺着被撞到的椅子摸索起来。幸好！屋子里的摆设本就不多，都是最基本要用到的东西。想也知道，这是莫北安排的专门给瞎子住的房间吧！

　　顺着墙一路摸过去，在摸到门之前竟然先摸到了洗漱台，在面盆上方的横架上并排列着洗漱时要用的东西。
　　我怔了怔，下意识的一路摸下去。
　　每天早上小吴都会准时的敲门，端来温度适中的水，轻慢又小心翼翼的梳着我的头发。
　　他总会笑着说：“爷的头发好漂亮，乌黑油亮又顺滑得很，握在手里都不舍得放下。落了几根，心下里都不舍得很呢！”
　　其实……哪是我头发好，小吴。若是没有你，我又怎会有能力将它打理成这样？

　　手指在摸到冰冷锋利的刀尖时轻跳了一下，这是用来修面时用的刀吧！还真是准备周全呢！
　　反手摸了摸纠结毛燥的头发，快过腰际的浓密发丝一旦杂乱起来那种烦闷焦躁发感觉可真是不好受。
　　小吴并不在身边，这点要习惯。我想，这得从头发开始做起了。

　　拿起修面刀，抓着头发，干脆利落的就是一刀，听着头发被割断时发出的丝丝声，一缕发丝从耳边滑落。
　　准备割第二下的时候，便听得房门被一把推开，还没反应过来，握刀的手便被一把擒住，力道大得惊人，痛得我皱了皱眉。
　　“你这是在干什么？”莫北阴冷低沉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暴怒的情绪。
　　“干什么？你莫不是怕我割腕自尽？”我冷冷的笑着，反问回去。
　　“到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是个凶残得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家伙，保不定会做出什么常理之外的事来。”
　　我怒急而笑，漫声回道：“看来最了解我的人便是你了？我到想问问光明磊落的莫大当家，是否真的言而有信，总在常理中办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北皱着眉，有些不明所以。
　　“我问你，小吴呢？他是否已被你带来这里？”
　　“你把我莫北看作何人了，在整个江湖还没有什么人敢说‘落马’的莫北言而无信，区区的一个下人，我留他做甚？”莫北暴怒，伸手拽着我的衣领便提了起来。面对面的靠得太近，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麻麻痒痒的让我忽然难受起来。
　　“不是你？还有谁敢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顾着我？我可不信自说我下毒后你身边的人还有胆量靠近我五步之内。”倔强的顶了回去，偏了偏脸避开他的脸。被提起来的瞬间抽动了身上的伤，一时间痛得脸都泛了白。
　　“这……这个是……”莫北竟然一时语塞，会让一向冷静的他失态最好的解释是……

　　一股怒火自心底燃起，我豁出去的抓住他的手臂，空茫的眼睛虽是看不见，却仍旧愤怒的瞪着他：
　　“你也会说我残忍得连自己都不放过。莫北，我便最后一次告诉你，彩洵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要打也好，要杀也罢！这条命没了就没了，我根本不在乎。小吴却是全不知情的人，如若他有个什么好歹差错，便是死，我都要抱着个人一起死！”
　　莫北静默片刻，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
　　“你道你还是哪个在水榭里凭着浑身的毒就张牙舞爪的‘曼陀冥君’？莫要忘了，我能就这么徒手将你提起，便是早就检查过你的身体。毒？现在的你，全身上下干净得像出生的婴孩。想要威胁于我，怕是没有这个资格。你的命连着那小子的命都在我手里，如若彩洵无法治好，我便要那小子与你陪葬，你可听明白了？”

　　原来，他都知道了，我抿着唇，脸色渐渐的苍白。
　　是啊！若是我身上有毒，在“金巢”又怎会只伤得区区的几人。若是有能力伤得了人，又怎会冒着被劈死的危险拼命的与莫北撕打。
　　早在师傅将我救醒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不再随便的用毒伤人，放在身上的只是用来护身的几种。虽然明知道这样危险却不愿违背誓言。
　　这是我唯一能为师傅做的，虽然只是单方面立下的誓言。

　　“放开我！”我用尽全力的挣扎，想要摆脱他的钳制，愤怒的同时夹杂着恐惧和羞辱。
　　处于下风时应该保有理智的心态，才能让对方摸不透你的心思而不敢轻举妄动。这个道理我非常明白，却控制不住迫切想要与他分开的身体。
　　莫北冷哼，毫不费力的将我拖向床边，掼在上面。
　　原本就嬴弱的身体，被他这么一提一掼，再加上我奋力的挣扎。气息一紧，一口气提在嗓子便开始剧烈的咳喘。
　　胸腔像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每次的咳喘牵动着全身还在泛痛的伤处，脸颊与额上都渗出层层细汗，我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拽着身下的棉被，紧咬着牙关强忍。
　　莫北在床边停了片刻，看我喘得着实厉害，不禁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推开他放在肩上的手，嘶哑着说道：“不要碰我！”
　　“不要碰你？”莫北忽然恼怒起来：“不要碰你，我又怎知道你伤在那里！还是你就想这么死去？如意算盘打得好，却是要看我答不答应。”
　　他捉着我党身体硬是将我翻了过来，却被我苍白的脸色与唇角已咬得出血模样吓了一跳。

　　在意识又开始恍惚之间，分明的听见他一叠声的唤着大夫！
　　大夫，大夫，这个曾经落在我身上的称呼，被多少人尊敬的说着。现如今却连自己都救不了，真是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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