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轮回

作者: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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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九章

      二十三万叶千秋

      叶岚渊自小有个习惯,睡醒之时并不立刻睁眼,而是先闭着眼睛直接打坐,待运气三个周天、肢体精神都清醒了之后方才起身。但今日他却是惊坐而起,手腕似被什么东西着力勒了一下,蓦然生疼。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查看,却仅看见腕上一圈红痕,但是被什么勒的却无从知晓。紧接着意识渐清,他渐渐察觉周身沉重腰肢酸软,更有某处深感不适,再一抬眼看见不远处废寺门槛上停着的云雀,这才想起前夜之事,一瞬间烧红了脸颊。
      云雀在此时跳了过来,站在三尺之外小脑袋左右歪了歪,仔细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靠过去。叶岚渊这才发现唐小楼并不在周围,心下于是稍稍安定,伸手过去想让云雀立上食指。
      然而云雀并未如他所愿,反而向旁边又跳出了几步,低头在地上叨了叨,将唐小楼盖在叶岚渊身上的外衣衔起一角。叶岚渊顺着他的动作看见那件衣衫,目中一阵深思回转,而后双唇一抿,颇有些费力地站起身。
      “他说过会回来吗?几时回来?”他问道,同时试着舒展了一下腰身,发觉除了酸软之外倒无不适,而内外衣物均已穿着停当,看来唐小楼还颇细心。
      他问话之时自未指望云雀能回答,只是独自生活惯了,时常自言自语。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头正高,便随手挽了发髻走出去打水,口中以云雀恰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便是要打只山猪……不过午时也应该回来了吧。”

      然而唐小楼却并未在午时之前回转,甚至日头西斜也未见回来。
      云雀先后几次想要飞出去寻找,却又惦着唐小楼的命令是在此照看叶岚渊,是以最远也只飞到院外。
      叶岚渊在院中负手而立,又自抬头看了看天色,终于回到废寺之中,将御剑清澜背在身后。云雀见状赶紧扑棱着翅膀追了进来,在他肩头绕着圈儿盘旋。
      叶岚渊见它如此,面上显出几分为难:“抱歉……我与人相约之期将至,恐怕不能等了。”
      云雀见状急得又向外飞了出去,片刻之后回转,见叶岚渊已将唐小楼那件外衣叠好,装进随身的包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飞过去“扑”地停在他手边。
      叶岚渊见状不由莞尔,抬手在它头顶翎毛上摸了摸道:“他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想来途中必有变故,我本来应该带你去找他,但我与人相约在先,确是不能再等。”稍作停顿,他将云雀捧在掌中,又起身将包裹同御剑清澜一起背在身后:“我看你分明听得懂我说话,想必和他亦有联络之法……既如此,不如你先随我同去赴约,待事情了了,我再带你去寻他如何?”
      云雀自知别无他法,只得以头顶在他掌心轻蹭,以示答应。叶岚渊于是便带着他离了那座废寺,走出院落时足下微顿,又回头看了那口井一眼,不经意地轻叹一口气。

      之后便是一阵紧赶慢赶,到月华初升之时,终于到得一处山谷。他这里方自袖中取出火折打算照一照脚下,就见远方山谷深处乍然一亮,接连升起数盏孔明灯!
      叶岚渊认得那灯乃是谷中好友求救之信,心下不由一紧,立时提息飞跃过去。
      云雀被他惊得也乍然飞起,却又怕他走得太快失了踪迹,只得一个俯冲又跟过去,绕在他肩头宛如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着一般。
      叶岚渊却无暇顾及这些,起落间已自腰间取了拂尘在手,虽则腰身酸软,脚下步伐却快!前后不过三五个起落,他人已跃至方才孔明灯升起的地方,落地之时脚下带起片片红叶飞舞,灯光下衬着他一身纯白衣衫煞是好看。
      “我道是哪里来的禽妖,原来是好友新得的小宠。许久不见,怎的竟放着仙鹤不养,偏养起这般全无美感的雀儿来?”
      身后忽人声传来,叶岚渊蓦然回转,只见一男子身着紫衣、乌发垂肩,腰间别着一支青玉笔杆,双手衣袖挽起,手中还托着一盏刚刚点起的孔明灯。灯光正照在他俊秀的脸孔上,长眉斜飞直入鬓间,却如何都看不出年纪。
      叶岚渊一见是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长舒一口气道:“我的好少爷,你可吓死我了,一进谷就看见好几盏孔明灯上天,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我能出什么事?”那男子眉梢轻扬,面上却似无动于衷,“只不过有人偷溜出谷,我便叫他知道五十年之内莫再回来,否则这孔明灯就权当为他祭奠。”
      叶岚渊闻言先有一怔,随即眉开眼笑道:“是醉叔叔?这倒奇了,平日你赶他也不走,怎么这回反倒偷溜出去?”
      “还不是出去多管闲事。”那男子依旧面无表情,信手又将最后一盏孔明灯放了,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眉峰微挑,仔细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叶岚渊被他看得颇不自在,也低头向自己身上看了看,却无发现。
      那男子却在此时忽而笑了起来,原本全无表情的脸孔仿佛瞬间被灯光点亮,透出几分令人砰然心动的灵动明艳。
      “原来这雀儿不是你养的。”他说着,面上的笑容一闪即没,又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而后话题一转,道:“看来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叶岚渊被他问得一愣,便无暇去顾及他前一句话是何深意,只专注等待下文。
      那男子要的便是如此效果,复又看他一眼,轻笑起来:“无尘子现正在我这里,他身上被人穿了七个洞,个个透光,若是换了别个大夫,恐怕此刻已然死了。”

      原来这紫衣男子便是叶岚渊原打算带唐小楼来见的沐姓郎中,亦是中州九门之一的千秋万叶谷小少爷沐少耶。
      千秋万叶谷以医术机甲闻名天下,这小少爷虽从不理江湖世事,却颇有一颗医者仁心,只不过性格乖僻口不饶人,久而久之便有了冷面医邪之称。
      他比叶岚渊整整年长十二岁,初见面时二人曾大打出手,乃是为了三清山上一株前年人参。之后当他得知叶岚渊独自一人苦守纯阳,又苦心钻研解蛊之法,便起了爱怜之心,与之好友相称,十数年来每年此时都会约他至此,亲自教授他一些医理当中的解蛊之法。
      此时叶岚渊乍闻他所言,却是吓得面色苍白,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道:“怎会如此?是谁伤他?他现在人在哪里?”
      沐少耶被他抓得手腕发疼,面上却仍是笑着,学着他肩头的云雀歪过脑袋看他:“你连问我三个问题,我先答哪一个?”
      叶岚渊深知他的脾性,见状便不再问,拉了他就往谷中深处走去,边走边回头问道:“你谷里仅有三间医舍——他在哪一间?”
      沐少耶却忽一用力自他手中挣脱,纵身一跳向后跃出一丈来远:“天字间天字间,我最讨厌道士了,当然在天字间。你自己进去吧,我刚替他开了膛,看也不想再看一眼。”

      二十四听天由命

      谷中深处有一眼泉,汪着一丈见方的一小块水面,倒映顶上明月。泉眼一周成品字状建着三间医舍,舍前各立着一块奇石,上头分别刻着“听天由命”、“俯拾地芥”和“洗心革面”字样。
      “听天由命”即为天字间,里头的病人病情各有轻重,却都是沐少耶不喜欢或是十分厌烦的病症及病人。虽然他一贯医不择人,凡是求医到此的都一定会医,但医好之后便会丢在里面听凭其自行复原,并且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进去多看一眼。
      “俯拾地芥”顾名思义都是常见病症,病人也多是附近前来求医的平民,是以这间医舍也是沐少耶常年行医之所。而只有像叶岚渊如此深交之人才会知道,那名为“洗心革面”的医舍里住的才是真正的疑难杂症,并且多是沐家少爷极有兴趣的病人。
      不过此时叶岚渊却无心去顾及那心字间内是否住了新的病患,只一心惦记万尘书的伤势,径直走进听天由命。屋内只得万尘书一个病人,四下床铺虽然干净,却无人看顾,那沐姓少爷竟当真就让他这么直挺挺地躺着,身上衣衫倒是新换的病人袍,却连副应时的被褥都没有。
      叶岚渊见状双眼一阵发热,先上前确认了师兄的体温脉搏,而后快步走出去到隔壁地字间抱来一床棉被,小心翼翼替他盖好。他心里明白沐少耶生性乖僻,并非故意针对万尘书,但眼见自家平日那么春风得意的掌门师兄陷在如此境况,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
      “别心疼啦,看你眼睛红成那样,待会儿他醒了还以为你在哭丧。”沐少耶的声音在此时从外面传进来,听来就在门外,仅仅一墙之隔却就是不肯进来。
      叶岚渊闻言反而越发想哭,但明知哭最无用,便眨眨眼睛吸吸鼻子止住情绪,扬声问道:“他是如何受的伤?”
      “这我可不知道。”沐少耶道,“他是自行来到谷中,到得时候血已经快流尽了。我看他身上并无其他伤痕,想来不是遭人暗算便是当真遇到了高手。”
      “高手?”叶岚渊道,“师兄是两派掌门,就连醉叔叔与他过招也不可能轻易取胜,哪里还有这样的高手能轻而易举将他伤至如此?”顿了一下,他听见沐少耶在外头冷哼一声,明白他不愿听他提起某人,赶紧清了清嗓子又道:“你方才说他身上伤有七处?可知是何兵器所伤?”
      “七星门七星飞锁。”沐少耶想也不想便答道,“他身上七孔乃是同时洞穿,伤口长三分宽两分,且隐有锁链痕迹,除了七星飞锁,我还真想不出会是什么旁的兵器。”
      “可是七星门人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全都死光了么?”叶岚渊闻言颇觉不解,“醉叔叔不是也常说七星门四百八十一口一个未留?”
      沐少耶当即冷笑一声:“那个大骗子说话也能信?我告诉你,他就是看见了你师兄的伤才突然偷偷溜走的!”言罢忽一阵衣袂之声,外头再无声音。
      叶岚渊立时明白自己捅了马蜂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舌尖微吐。回头见万尘书仍在昏迷之中,他料想是沐少耶施救时所用的迷药尚未过去,便端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看护。
      外头不多时又亮起了几点灯光,想来是沐少耶越想越气不过,又放了几盏孔明灯上天,叶岚渊掐指算算,这回醉叔叔恐怕是要百十年也不得回转了。
      心下不由莞尔,叶岚渊心道这沐家少爷实在小孩心性,虽说他的确个头不高,但好歹也比自己大足一轮,怎么就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如此任性妄为、随心所欲呢?他思索间不经意地侧头眼看见云雀远远站在门槛上歪着脑袋朝里张望,便一伸手招它过来。
      云雀随即一展双翅飞过来停在他掌心,脑袋一低,以头顶翎毛去蹭他的指尖,过不多时又自飞了出去,在泉水上方低空掠过,一眨眼便失了踪迹。

      一夜无眠。

      东方微微泛白之时,叶岚渊被沐少耶的声音惊醒。他蓦然站起身走到床前看了看万尘书的情况,见他仍在沉睡,便轻舒一口气,转而走出去打算看看又是什么人惹了这位少爷的脾气。
      屋外并没有人,沐少耶的声音是从洗心革面中传来,隔一道墙和一眼泉,勉强可以听出大意:“你不想死,不想死就要让我医。你既到了我这里,就甭管愿不愿意,必定要让我医好了才能走。”
      叶岚渊闻言便明白这是那位少爷不知又从哪里寻来的疑难杂症,下意识地轻摇了摇头,接着挽起双手衣袖,走到泉边捧水洗了洗脸。
      云雀便是在这时飞回来的,却并没有立时飞道叶岚渊身边,反而停在了洗心革面的窗台上,小脑袋一个劲儿地转来转去。
      叶岚渊见状便要招他回来,却忽闻身后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蓦然回身,果然看见万尘书从屋里走了出来,正扶着门框吃力轻喘。
      “师兄!”他顿时又喜又急,起身快步走过去将他扶住道,“你怎么这就起来了?快回去躺着,你身上的伤很重,沐大哥昨日才替你包扎好,小心千万别挣裂了。”
      万尘书见到他先是一怔,而后强扯出笑容问道:“怎么你也在这儿,你不是回三清山了么?”
      “我和沐大哥约好每年这个时候都在这里向他学习医理之中的解蛊之法,谁知昨天晚上刚一到此就听说你受了重伤,可把我吓死了。”
      叶岚渊说话时摆了个又像要笑又像要哭的表情,看得万尘书一阵想笑,却又怕牵动伤口,只得暗自忍下,转而抬手去点了点他的鼻尖道:“我既到了这里,你家沐大哥就即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会把我救活,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多大的人了还又哭又笑的摆个猫儿脸。”
      叶岚渊闻言嘿嘿一笑,鼻子随着他的动作皱了皱,而后一整面孔,道:“我从未见你受过这么重的伤,担心总归是要担心的,不过沐大哥的医术我倒还放心——师兄你现下觉得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万尘书随即摇头:“这伤虽然重,但并未伤及筋骨,只是当时未及止血,血流了太多,现下尚有些虚弱罢了,不碍事的。”
      心下终于稍稍安定了些,叶岚渊见万尘书不肯再躺,便去搬了张椅子扶他坐在泉边。
      沐少耶仍在洗心革面中与那病人唇舌相争,云雀在窗台上站了一会儿,终于飞回来落上叶岚渊肩头。
      万尘书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口中喃喃念了一声 “这倒像是乾鸾境出来的禽妖”,而后双目一凛,突然拉过叶岚渊的右手问道:“岚渊,这雀儿你是从哪里得来?你身上又怎么会有妖蛊归心的纹样?”

      二十五无常

      叶岚渊乍闻“妖蛊归心”四字,心下蓦然一跳,眼中却是茫然。万尘书随即将他的右手腕抬起来送至他眼前,只见上面那道勒痕此时已化作一条极细的红线,隐在皮肤之下若隐若现。
      “这是妖蛊归心?”叶岚渊只觉心中“咯噔”一声,霍地向后退出两步道,“这……师兄你是不是弄错了?妖蛊归心现世不是仅存在一人身上,而那个人……”话说到此,他突地又止住了,似乎忽然想通了其中关窍。
      原来当日万尘书无意中向他提起当年之事,曾说道除了无来之外,当年七星门中尚有另一人也身中此蛊,而万尘书苦寻解法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解他身上蛊毒。他当时听得一知半解,心中又总记得大家但凡提起当年之事都是说七星门四百八十一口尽亡,不自觉地就以为师兄口中这个“他”恐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活死人,而且应该身在五仙教中。此刻见万尘书见到此蛊反应如此之大,他才忽然省起万尘书从未对他细说过此人行状,而所谓的“死马当活马医”的活死人更是无从说起,如此说来昨夜沐少耶所说万尘书受伤乃是七星门七星飞锁所至,便也说得通了。
      只是……怎么……偏偏会是他?
      心中忽一阵情绪纷乱,叶岚渊默然不语,只将右腕自万尘书手中挣脱,换了自己的左手过去紧紧握住。
      他看他的年纪不过与自己相若,倘若当年邪僧之变时已然身中此蛊,那他中蛊之时岂非还是个孩子?
      而他若当真是七星门遗孤,师兄既前去为他解蛊,他却为何要痛下杀手?
      昨日之期……正是唐小楼失踪之时,师兄既身中七星飞锁伤重至此,那他此刻又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万尘书见叶岚渊方一提及此人便闭口沉思,双眉不由紧紧蹙起,盯着他不发一语,许久之后方才试探着问出一句:“你见过他……唐小楼?”
      叶岚渊随即回过神来微一颔首,而后将他如何救了唐小楼替他疗伤,又如何见到他蛊毒发作,欲以金丝血蚕为他解蛊却不料竟遭反噬,留了这一线血纹在腕上的过程一一讲述,只将那夜蛊发情动之事隐了不提。
      万尘书明知他话中必有未尽之言,但既心知肚明会是怎生情形,便是如何也问不出口;心中顿时气愤惋惜心疼忧郁纠作一团,末了却只得长叹一声,起身重往听天由命里蹒跚而去。

      无常最是人间世,叹只叹,造化弄人。

      那边叶岚渊见万尘书重往屋中走去,心中虽仍有疑问未解,却也只得暂且丢开,走上前去搀扶。云雀在此时一展双翅飞了开去,在谷中盘旋一圈,又落在对面洗心革面的窗台。
      那屋中沐少耶仍在与病人僵持,但该说的话都已说尽,此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再不想开口,便兀自坐在那儿静候那病人反应。
      那病人自清早起来便一直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直到此时方才稍稍侧过头,口中话锋一转,道:“你口口声声定要医治好了才放我走,说了半天怎也不见你问问我的来历?”
      “问它做什么?”沐少耶道,“我既是医者,便生来只知治病救人,纵使你十恶不赦,除非受伤生病了不叫我看见,既然看见了就无不医之理。”
      病人闻言眉峰微挑,却因背着光,沐少耶并未看见:“你就不怕有一日救了一个人,却伤了更多人,甚至伤害到你的朋友家人?”
      “若是天定如此,便是我命不好,”沐少耶手中掬着自己一缕黑发无聊拨弄,说话时一脸的不相干,“左右救与不救家人朋友该好的还是好,该伤的还是伤,该活的自然活,该死的必要死,既如此,又何必要顾及这些?”
      那病人闻言又将脸转了回去道:“佛曰一切皆是因果,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佛爷还说一切因缘和合皆是无常,又有谁说得清何事为因何事为果?即便好不容易说清了,再来一句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便也带过,都听佛爷的你还活不活?”
      话说到此,沐少耶忽将双眼一眯,歪着脑袋将那病人上下打量一番道:“我却没看出你还是个和尚?原来这世上除了那个贼和尚,竟还有旁的和尚也会这般堂而皇之地蓄长发。”
      “我不是和尚。”那病人当即纠正,而后静默了一阵,忽然转过身来问道:“你说你有十成把握将我右臂医好,但我断臂并未带回,即便你医术再高明又能如何?”
      沐少耶直到此时方才露了笑脸,心道这死小子年纪不大脑筋却死,说了这大半天才总算松了口,同时起身走到他面前道:“我自有我的办法,权看你愿否一试。”言罢见那人点头,立时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半晌之后抱了个硕大的琴匣回来搁在他眼前。
      那病人看见此物面露不解,却未多言,只等看沐少耶意欲何为。
      沐少耶却忽而咬紧了嘴唇,打开琴匣上的铜锁时双眼圆睁,目中精光闪动,看来颇显兴奋。
      “这是我花费了整整十八年精心铸造的,有点重,不过与你的体格倒正好相配。我看你功体深厚,身上又有妖蛊蛰伏,想来若要驾驭应当不难。”沐少耶一边说着,一边将匣中之物上包裹的锦缎揭开,露出里面一只精钢铸造的机甲手臂。
      那病人一见此物双目乍然一亮,而后突然侧目道:“你知道我身有妖蛊?”
      “岚渊那小子都能看出来,我岂有看不出的道理?只不过我与他们不同,妖蛊不妖蛊的,既不会伤你性命,便与我不相干。更何况你身上若无此蛊,我这宝贝恐怕还用不上——你既是七星门遗孤,定然明白我此言何意。”
      沐少耶说着便以眼神催促他脱去上衣,自己则将双手衣袖卷高过肘,又去取来药水仔细浸洗干净,往床边一站,就要施治。
      那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躺过去闭上双眼,脑中一番画面频闪,却是当时当日父亲在他耳边的一番叮嘱:
      “……为父多年心血皆在其中,这一次虽然失败了,但我相信你的资质定在为父之上!现在为父就将妖蛊归心给你,你要努力学着去控制,到他日一旦时机成熟、双蛊合一,功体便可大获精进,到那时它就会成为你最称手的兵器!”
      他的肩头正在此时骤起一阵剧痛,周身四体妖蛊发作,身上红纹似血,勒得他近乎窒息!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际,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却仅一瞬又隐没了,在他眼前留下一个模糊的剪影——
      “……你叫唐小楼?”
      “……你的字写得真好……”
      “……我叫叶岚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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