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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房间
苏可悠悠醒转的时候窗外已经暮色四合,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看表,竟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怎么就睡着了呢?她纳闷。
来到饭厅,果然看到吃着饭,若有所思的文姨。
“文姨。”苏可坐到文姨旁边。
“诶,来啦。”
“大家都在这那~”
“恩。”
“有啥新消息没有?”话音刚落,就看佟叔和谭墨诚一前一后走进来,文姨立刻招呼他们坐,原来也是要问他们进展。
佟叔接过文姨递来的纸巾,边擦汗便说道:“照明装得差不多了,咱们明天就能开工。刚我们闲不住,又下去探了探,觉得覆盖尸骸的泥土可能是因为盗墓破坏了墓室结构和它的密封性,然后地下河改道导致泥浆渗进墓室把地面埋了起来。当然这只是一个推测啦。”
“哦”,苏可点点头,“那我们不是能通过墓室里面东西受腐蚀程度来判断被盗年份?”
“要是盗墓者可以遗留下来一两件东西什么的,就更省事了。”
三人打了饭坐定,文姨又开始细密地询问他们的饮食起居,有没有什么头疼脑热。苏可好容易得了一个空问谭墨诚:“黑土,你的屋里有网络不?”
黑土闻言抬起头,“有,怎么了?”
“借我上个网,成不?”
“行,不过,你手机流量呢?”
“是淘宝,涉及到付款,我在手机上不会弄啊。”
“其实挺简单的……,行啊,你吃完饭跟我过来吧。”
于是,洗过饭盆,苏可就屁颠颠儿地跟着谭墨诚进了他的领地。
走在谭墨诚高大的身影后头,苏可莫明的就特别高兴,她看着他罩在格子衬衫下的宽肩膀,脖子后面修理整齐的头发,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呀,难以抑制地加快了跳动。
靠南边的这一栋楼苏可从来没有进来过,粗略上看格局和他们住的那一栋是一样的,为了方便居民,两栋楼把入口相对而开,所以他俩从北楼出来,横跨过小“广场”就来到南楼的入口处了。
因为这里只有谭墨诚一个人住,队里只更换了一楼进门处以及谭墨诚的屋子外面的灯泡,这中间的路程大部分还是黑漆漆的,有照明的几处也是灯光昏暗,甚至是忽明忽暗,再加上斑驳的墙,荒废污秽的杂物,半世纪陈旧的老楼,这一切一相组合简直太有恐怖片气氛了。
苏可忍不住跟紧了一些,问前面那个坦然的背影:“诶,你天天摸黑走这么恐怖的地方,不害怕?”
“不会。”那背影简短回答。
他还是一贯的话少啊。苏可心想,长期处在这么阴暗的的氛围里不会影响心理健康么?
“我心里很健康的”,仿佛是听到了苏可的腹诽,谭墨诚突然说,把她吓了一跳,“我从来不看那些恐怖片吓唬自己。”
“可是恐怖片什么的,很刺激啊。听说恐怖片可以刺探你心里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阴暗角落。”
“恐怖片这些都是负能量,还是少接触为妙,这些负能量,会在你的一生中出其不意地影响你,比如说你的潜意识、你的梦境,比如现在。”
谭墨诚说的梦境让苏可晃了一下神,谭墨诚,你可知我梦里都是什么呀?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谭墨诚房间外面,等他开了门,打开灯,苏可因为黑暗空间造成的压抑情绪才算烟消云散。
谭墨诚打开电脑,对她说:“来吧。”
她开始浏览网页,发现黑土大哥的网速快得出奇,和她们大学下一个“宝贝详情”网页可以去上个厕所再打壶水回来还能收获好几个叉烧包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不禁啧啧赞叹。
谭墨诚正在窗前擦仪器,受了夸奖,回答道:“我就是受不了慢的。”
苏可本来已经看好了,很快就到了付款步骤,她刚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来信用卡,就看到屏幕右下角Skype的图标在闪,忙说:“哎呀,黑土,快看有人找你。”
他走过来前还先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呼叫人,按了接通键。然后就是一个欢天喜地的男声从音箱里传出来:“Dude, HOW HAVE YOU BEEN(伙计,最近怎么样啊?)”苏可心想:哟,还是外国人。
“We FINALLY got internet connection!!(我们终于有网络了!!)”由于这位仁兄情绪太过激动,谭墨诚开始找耳机,开聊之前还不忘安排苏可随便坐,架子上的书随便看,他一会就完。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谭墨诚很高兴,虽然明显还是对方说的比较多,他的话也比平常多了。
苏可用自己低空飞过的英语六级勉强辨认着谭墨诚的说话内容,依稀仿佛是在讨论一个什么岛上的什么挖掘项目。
谭墨诚的口音和李雷、韩梅梅和鹦鹉Polly的都不太一样,所以苏可推断应该是英音。
她贪婪地听着谭墨诚醇厚清朗的声音低低地回响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里,边打量着他的房间。
格局和她的屋子是一样的,一个大开间,两扇大窗子,左手边是一扇小门,门后应该是卫生间。但他的房间比她的显得更整洁,苏可看了一会才发现个中缘由,是因为色调的统一!
他的床上平平整整地铺着深蓝色的被单,被单底下应该加垫了东西,显得软软和和,极舒服的样子。一个雪白的枕头摆在中间,也是软软和和极舒服的样子。
床和一扇窗子中间是一堆的仪器和瓶瓶罐罐,上面盖着白色的布。
一个布艺衣柜靠墙立在两扇窗子中间,是可以拆洗折叠的那种,也是蓝色的。
一个单人的小桌子,也是可以拆分转移的,是白色的。
靠另一侧墙是一个小书架,有一个蓝色的小布帘,苏可借着看书的名义掀开一看,上面两排是书籍,中间经纬分明地留出一个三本书宽的空当,第一排左面是英文专业书籍;第二排左面是中文专业书籍;第一排右面是英文闲书;第二排右面是中文闲书。专业书籍比闲书略多那么一些。
书架的下面几层也被用作收纳用地,摆放着一些零散的小东西、还有大小相等的几个小牛皮纸盒。不出所料,这个书架也是可以拆解的。
都是蓝色和白色的装饰本来会让房间太过素净生硬,可是搭配上老房子变成灰色的墙就变得柔和许多甚至是赏心悦目的。而且目之所及房间里没有一件零碎的东西散落在外面,整个地方整洁得仿佛不住人!苏可不禁在心里感叹:收纳的功夫果然在人的遗传基因里,为后天练习所不可得啊!
挑着帘子巴头探脑了半天,苏可还是拿了一本冯唐的《如何成为一个怪物》伪装文艺女青年。转身找坐的地方时发现简单的小屋子只有床可供选择,回头用目光征询谭墨诚,他也正好在看她,于是点了点头。
苏可哪看得进去书啊,她坐在谭墨诚的床上,屁股底下软乎乎的触感让她心里毛毛躁躁的,仿佛做了一个开水小锅,呼呼地冒着热气,一层层的小泡泡咕嘟嘟地泛上心间,只能把头埋在书里装装样子。
就在苏可觉得实在装不下去的时候,谭墨诚招呼她:“冯唐的书挺有意思的。”
她抬起头来,看他已经打完了电话,正在收耳机,遂向他走过去,“恩,我读过他的几篇小说和杂文。”
“他说他诗歌第一,小说第二,杂文最末,我觉得其实正好调过来。”
“啊,你也这么觉得?”苏可喜获知音,“他的诗歌我没读过不好说,不过确实觉得他小说里的叙事方法没法成全故事完整性,有点形式大于内容,要用传统标准衡量,并不能算是佳作。”
谭墨诚点点头,鼓励她说下去。
在他的注视下,她有些胸闷气短,尽量不着痕迹地喘了两口大气后,接着说道:“倒是他的杂文,因为见识广博、又有鬼才,常常透着一股聪明劲儿、有些不寻常的思考。不过也有可能是鉴赏能力有限,看不出他那金线之上的大智慧。”
谭墨诚这时才淡淡笑了,语气清淡但不容辩驳:“坚持己见没有什么不好,切莫妄自菲薄。”
她已来到他的书桌跟前,见电脑上支付宝页面已经转成了“完成付款”,才想起来自己刚淘东西淘到一半,而现在他已经帮他把钱付了?这怎么行?
她正要开口问,谭墨诚轻轻一摆手,抢着问道:“你买考古龙做什么?还是两只考古龙?”
苏可一听就兴奋了,眼睛充上了电,挥舞着藕断一样的小白胳膊,开始拜乎:“我想办个比赛活跃活跃气氛哪!咱队上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收获,还遇到盗墓这种倒霉事,现在又走了那么多人,得弄个什么事让大家乐呵乐呵呀。”
“所以就买了两个玩具?”
“是考古龙!咱要办个考古龙挖掘大赛!”
谭墨诚乐呵呵地看着她,饶有趣味的样子。这位同学平时几乎不笑,笑起来就真是惊心动魄的好看,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了,随便寻了个问题:“刚才是谁找你啊?”问完了才发现这问题涉及到黑土同学的隐私,谁想到他不以为忤,依旧笑意盎然,很有耐心地说到:“我们是大学同学,关系特别好,他现在在进行一个有可能是史前人类的挖掘,我差一点点就跟他们一起去了。”
“刚听他的语气超活泼的!”看着他的笑容,仿佛有和煦的春风吹过心头。
“他在岛上都快养成个野人了,淡水有限,身上都能搓出盐粒,胡子都老长了,这会总算是短暂回到现代文明,都快和电脑睡一块了。”
“你的生活都那么刺激啊~”听了谭墨诚的话,苏可反倒觉得他离自己其实很远,心里又有点失落。
“他还是比我玩命,更喜欢那种边缘和极限的感觉,他说他经常的工作状态就是在热带雨林湿热得让人喘不过去的空气里工作着半截,一回头刚来得及抓住偷袭的蛇的七寸。不过他也得遵从社会法则,每年得有个两三次穿上西装打上领结在在空调屋子里冲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喷口水,毕竟得和财神爷搞好关系,拉不到钱一切都是白搭。”他也诧异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健谈,但看到苏可略带疑惑时雾蒙蒙的眼睛,他只是想多看一会,嘴里的话就自个蹦个不停,他暗自觉得有点狼狈。
“你在念硕士?”谭墨诚另起了个话题。
“对啊,我现在是实习期,回去还要交论文的。”
“现在本来是暑假时间吧。”
“对哦,时间上赶的不凑巧,不能睡懒觉了,呵呵呵呵,这应该是我学生时代最后一个暑假,可惜了,可惜了。”
谭墨诚的笑意还在眼底,“你要写论文,不需要网络么?”
“啊?哦,我带了好多书过来,再说,我守着你们这些大学者,有问题问你们不就好了!”哎呀,论文哪,我一个字还都没动呐,苏可讪讪地想。
两人闲聊了一会,苏可突然有一个发现,“诶?我发现你的屋子很凉快呀,我晚上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停地冒汗。”
“因为这个屋子朝北呀,一年到头没有阳光照射,如果到了冬天,我就得搬到朝南的屋子里去了。”
他会一直待到冬天啊,苏可在心里笑了。她若高兴自然会显露出来,于是她兴奋起来,说起话来绘声绘色,又开始挥舞她那肉乎乎的小白手臂。
这样的谈话令人愉快,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等苏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于是她赶忙告辞,谭墨诚仿佛也是才看到时间,慢悠悠地站起来道:“我送你回去。:
苏可本来还要推拒,可想到一路走来的恐怖景象,便嬉皮笑脸地应承了。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出了谭墨诚所在的南楼,夜已深,他们的基地本来地处偏远,这时更是没有任何人或车经过,因为方圆数百米都没有一棵树,知了也不曾打扰,在这万籁俱寂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音;大家都睡了,北楼的灯光都熄灭了,两人借着月光才能辨清脚下的路面,一抬头,繁星缀满了天空。在这一个静谧的夜晚里,两人都止了言语,闷热的空气微微流动,每一下呼吸都是甜的。
到了苏可的房间门口,谭墨诚向苏可点点头,她轻轻地回了句:“晚安。”
进了屋,关好门,苏可再也管不住自己,她双臂向上扬起,简朴的小屋子成了她的游乐场,烟花绽放,糖果色的云彩飘满整个空间,而她在飞快地转着圈。她不能呼喊,所以仿佛只有这样,她因为喜悦而飞快跳动的心才不会跃出胸膛!
后来实在累了,她晕晕乎乎地来到窗前,看到对面的那盏灯光复又亮起,她托着腮望着那束光,甜蜜地笑着。
那天晚上,23岁的苏可有了喜欢的人,她只觉得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和炫目,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连呼吸都谨小慎微,而心里却有千万面小鼓在擂。那是一个宁静的夏夜,美丽、安详,有美好的情绪正在生长,以至于多年后苏可听到《宁夏》这首歌还会想到那个夜晚,可是歌里唱的又怎么会有她当时心里的万分之一甜呢?
是呀,那个时候岁月静好,他们仿佛有无限的时间在一起,岁月洪流在最好的时间、最好的地点、最好的年华将他们两人推到一处,那时谈分离,岂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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