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黄黑]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这世界上便有了光。
　　某人说，来观察我吧，于是对方就果真如他所说的一样，给自己加了一个指定对象。
　　这个故事看起来似乎可以完美结束了，不过很遗憾，以上只是某人的幻想。

　　事实是，那个青年转过头来，依然一脸面瘫状：“我本来就观察着黄濑君呢，还是说，黄濑君把自己划出了人的范畴？”
　　黄濑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有一瞬间的抽搐，但他很快笑了出来，“老师啊，果然是一个特别的人呢。”
　　青年以送进自己嘴里的一大勺酸奶代替了回答，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给自己评价的样子。
　　“这样。”黄濑双手撑着桌面跳下来，向对方摇了摇空了的酸奶杯，“作为报答，周六我请老师喝东西吧。”

　　少年其实知道，那句话里或多或少地包含着自己真正的期待。要说的话，他得到的关注已经足够多，但他从来不认为再要求多一点的自己是任性的或是狂妄的。他在潜意识里期盼着有一个人可以看着他，不是因为那些围绕在他身上的光环，而是因为一种更纯粹的东西，他说不上来，但他知道，从五岁起他就怀着这样的愿望了，那时候其他小孩子会因为得不到心爱的玩具而向父母生气，以吵闹或哭泣表达着他们的不满，而那时候陪着他的只有那位被灌进他脑子里的无所不能的神，基督教学校的牧师告诉他那是上帝。
　　这是另一个他留在了唱诗班的原因，他没有强烈的信仰，但他无法否认被迫用信仰自我催眠的时间段。
　　不过现在他觉得，眼前的青年可以比上帝更接近他的喜好，一旦认定对方是特别的存在，少年就不再为难自己固执的骄傲。

　　不如换位思考，让我来观察你吧。

　　黑子并没有刻意回避少年话中意图暧昧的部分，相比回避，不如说是直视更好。虽然这在对方眼中怎么都逃不掉避重就轻的嫌疑。黄濑无疑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观察对象，无论是上挑的眼角，偏头微笑的模样还是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思想行为，每一点都很吸引人。更何况，对方似乎并不是单纯的中二期少年——黑子努力回忆着火神所给链接里的某些字眼，自我意识过分膨胀或是妄想越界，这个少年无法用自己学过的任何理论定位，说到底，也是一个会因为被忽视而沮丧的普通高中生。
　　这样想想，某只金毛就可爱多了。

　　对话双方似乎在一个彼此都不清楚的状况下达成了观察共识。黄濑发现，青年喜欢穿针织的外套；喜欢手工酸奶，但好像没有固定的口味；习惯在上课前十分钟才来学校；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以及——单数日不会错过的集市；偶尔会戴细框的眼镜——那个样子挺好看，他在后面加上；大概不吸烟；上课也不错。
　　想到这里，少年抬起嘴角，在手里的“教学评估表”上五分的位置画了一个勾。
　　对方的授课方式相当老练，挑起学生的兴趣顺从自己的节奏对他来说并不是困难的事，即使黄濑这样口味挑剔的学生也拈不出什么可以用来讽刺一番的毛病，这足以证明青年的实力是显而易见的，换种说法，这也证明能看到这一点的绝不止黄濑一个人。
　　少年发现，即使对方的存在感低到可怜，但在他身边总是围绕着一些被他吸引的“其他人”。这种矛盾的现象他本该早就注意到的，但他在青年本身投注了过多的时间，以至于忽略了周围的某些细枝末节也因为青年的存在而发生着变化，直到变化为——自己所不能接受的摸样。
　　黄濑丝毫不怀疑只有自己看到了对方的特别之处，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个拥有专属权的人，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怒意。青年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面瘫脸，不过这不代表他不会露出其他的表情，他有时候也会对学生们温和地微笑，而这种反差般的笑更是让使他显现出这种表情的学生感到成倍的欣喜。
　　比如说现在，看到青年面前脸红的女生，黄濑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个扎马尾的女生似乎是就青年上课时提到的论题给出了一个漂亮的答案，对方正轻微地扬起唇角。
　　感觉更不爽了。
　　至今为止他都是服从于自己的主观意识，不管任何事情，只要潜意识里认为该做就行了，并不需要理由的装饰。由本能衍生出的行为都是为了拯救自身，过于理性有时候反而成为了妨碍的存在。但现在他却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本能能够预测的范围，他到底在在意些什么，以他曾经的经历完全不能给出一个解释。
　　围着青年的学生们大概是解答完了问题，都在道谢后离开了，有着一头蓝发的讲师理了理讲台上的资料，眼睛无意地扫过教室，黄濑却觉得，那道视线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

　　一个念头闯进了他的脑子里，少年的手指僵了一下，指尖的自动铅笔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如果将这种心情理解为喜欢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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