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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雨霁天明尽
叶意笑眯眯道,“多谢。昨天的紫薯粥怎么样?”
叶意总觉得陈子墨这个人很很一种让人想进一步探索的欲望。他身为医者因此面目温和;善演周易知天命,因此周身气息诡谲莫测;却又从骨子里探出些许桀骜,由此显示他并不好惹。这样的气质在人群中可谓是独树一帜,就连昔时平陵山上的神医都没有这样独特的气场——要说和谁比较接近,那差不多就只能是平陵湛远大师了……果然是师徒,传个周易把气场也传过去了?
陈子墨不知道叶意脑袋里在短短几秒到底转过了多少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是神秘地一笑,叶意只问他‘紫薯粥’味道怎么样,于是陈子墨就顺着话答,“过于甜腻,莫若桂花粥。”
……桂花粥也是很甜的好不好,用例敢不敢找个清淡的,好歹让人觉得可信一点?叶意哼了一声,本来还想着他要喜欢,有事儿没事儿还能来给这哥们儿送送饭改善下伙食,没想到被嫌弃了。当下便惋惜地摇了摇头,勾起一边嘴角,要笑不笑地拖长了语调道,“只可惜,我走了,你就是连这过于甜腻的紫薯粥也喝不到了。”
陈子墨却是完全不计较叶意的调戏,淡定微笑,“如此便是万幸。”
叶意好奇了,“你就不觉得可惜?”牢里伙食哪儿有小炒外卖好啊——
陈子墨也奇了,“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觉得可惜?”
“……”好像说得也对?叶意顿了顿,见到陈子墨眉眼间很快浮现出戏谑,当下觉得自己的智商收到了人的鄙视,心底漫上些微恼羞成怒,扭头道,“算我多此一举。我走了,哥们自个儿保重。”
说罢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只留下陈子墨哭笑不得地瞧着人背影反思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导致这明光树突然间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所以说,有时候情商低也是个悲剧,像陈子墨,没有人提点的话,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好端端跟他说话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能发火——谁让他某方面情绪感知迟钝来着?
叶意已经不需要门神大哥带路了。通往出口的路其实只有一条,叶意只需直走就能看见光亮,沿路还能见到各种牢间里的各位大爷人士,不过大多都和陈子墨一样‘风尘仆仆’,衣着倒是整齐,大概都有家人定期送衣服顺便梳洗的原因在里面,因此形象分都是只高不低,光看人整洁度的话就颇有些现代监狱的即视感。
——这大概就是一进来就直接嚷嚷的小公子二世祖吧,一见到叶意出门就跟见了仇人似地狠狠瞪他,咦,长得还挺嫩的,娃娃脸呀,可惜被教坏了。
叶意笑眯眯回看过去,目光中不免带上了得瑟,小公子便冷哼一声,“什么玩意儿——”扭过头去再不看叶意。
叶意耸耸肩,只得加紧了脚步往大门处去了。
早收到消息的梨裳已然带着几个丫鬟等在了牢门外,一见大门打开,叶意出来,‘刷’一下都围了上去嘘寒问暖。
“公子在里面待得可苦,都瘦了……”
“公子怎生披着发就出来了?”
“奴婢们已经准备好了公子最爱的酥饼,就等着公子回府呢!”
可怜叶意在暗处呆久了,乍眼一见早晨天日竟然被激得睁不开眼睛,好在夜里下了雨,太阳光并不足,这才免了失明的危险。不过现在也是够呛,偏生手还都被丫头们一左一右抓了个正着,只好眯了眼透过一层厚厚的晶莹水花勉强去看眼前的桃红柳绿鹅绒黄,一边还咧咧嘴笑道,“我哪儿有那么娇贵,不过是呆了几天罢了,怎么会瘦了?”
梨裳好笑地道,“公子怕是暗处呆久了,还没适应日光呢!公子,马车就在大理寺外,且让奴婢们扶你过去吧?”
叶意摇头,“这怎么行!”要被一群丫头扶着走,那不是太丢脸了,不行不行。
说着便抽出了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眨了眨之后发现好多了,这才有眼睛去看拥上来的几个丫鬟,都是自己平时混熟了的,各个都拿带着些许担忧的表情看他,便眨眨眼笑道,“这般瞧着我作甚,又无甚大碍,带路罢。”
丫鬟们这才又喜笑颜开地拥着他走了。
——一路左拥右抱,不知羡煞几许人也?
大理寺官服一律主色调为黑,连带建筑内风格也变得无比单调,哪怕绿植再多也抵不住人员沉闷,好容易多了一处软妹子聚集地言笑晏晏、明媚娇俏地路过,自然是吸引了一地眼球,羡煞无数人也。
不过季少泽却并无他想,眼见着叶意携了明媚春色路过,也只是笑着叹了一声,道一句,“闲人自乐,优哉游哉。”回头看一眼始终矗立一旁的冰冷少女,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满足。
末雪每每出门归来便要先去季少泽房里,由季少泽领着她回卧房。昨夜她回得晚,又是大雨,等到季少泽都已经被轰雷声惊醒,这才姗姗而来,满身淋漓水珠不说,还落了一地殷红血色,着实吓了季少泽一跳。
不过等到季少泽明白过来那血水并不是末雪身上流出的,便立时放下心来,先遣丫鬟去准备热水更衣,换下的衣物全部要烧掉,于是就就着满天幕覆盆水噼里啪啦,顺利把她收拾干爽送上了床铺。
雨势不小,廊檐挡不住雨气,往返一趟,他也差不多再泡个热水澡才能睡下了。当时他就猜想,大概那名嚣张的女子童曲是就此命陨了。
——结果果不其然,大清早的刚上职就被禀报在押的重犯流莺阁花魁童曲逃狱了,啧,可惜了早已送去离荆的加急信,那是要童家来人领那女子回去的,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追回来——或者,干脆就让他们领个尸体回去好了,谋杀帝王罪名可不小呐。
“大人,孟副将军又来催过一遍,说是要尽快开庭,以慰他儿在天之灵。”门口走进一名狐狸眼男子,看官袍当是大理正,这次颜小公子的案子正是由他主审。
季少泽抬头看他,这人先前是颜左相的人,等到季少泽上位之后用一方他求而不得的古砚就此暗地里收买了他。这人长得颇为俊秀,最亮眼的便是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只可惜平日里不太爱笑,从外表看起来就显得几分呆气古板,但若深知他秉性,自然就会明白这人有多貌不合人。
季少泽道,“这是孟副将军的原话?”
大理正道,“一半,另一半是下官自行添上的。”
季少泽又道,“这案子由你来管,为何问我?”
大理正道,“此事牵扯甚大,下官一人镇不住,少不得大人旁听。”
季少泽也笑了,“你倒是敢说。”
大理正便慢条斯理振袖一揖手,不卑不亢道,“下官事无不敢说,大人才让下官着手此事,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望。”他抬起头来,一双眼光彩熠熠,“定让案子水落石出。”
季少泽点头,又垂了眼睫去看案上宗卷,淡淡道,“两日后便开庭,你证人可是收齐了?”
大理正道,“此事并不难查,事发迅速,并不曾让人有时间杀人灭口。”
“颜左相可有来说过什么?”
大理正眯眼从怀里掏出一方古砚,递上前让季少泽观赏,道,“左相遣人来传话与下官一人,如此这般,他便要谢下官宽宏大量。”
季少泽扫了扫那砚台,勾唇笑容微冷,“倒是一方好砚,可见他是花了心思与你。你如何看?”
大理正便微微笑了,意味深长道,“这般如此,下官便也要谢左相宽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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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意在马车里坐了不多时,丫鬟们却是已经抓紧时间要为他挽个发髻,紧接着就被叶意摆摆手拒绝了,“待会儿回了府也是得先更衣,扎了再拆忒麻烦。”
丫鬟们只好拿梳子一人握一把给叶意梳头,看那一束束眼神简直都能闪出光来,叶意颇为不自在,只好一面窝在窗户边上看风景,一边感叹这久违的市集街景果真是繁美,闻到那馄饨香了没?他还没吃早饭呢……
不久之后,马车停了,叶意也终于能够把自家的头发收回来了。眼见着就要换季,叶意的头发又是黑压压长长不少,平时又不见落发,走着都能感觉到头发的重量,叶意只好叹了口气,暗道待会儿回房间一定要找把剪子把它给剪了——
紧接着便是不小心一脚踩到了袍角,脚下一绊,在丫鬟们的惊呼中狠狠倒在大门口的石阶上。
“诶痛痛痛——”小爷的鼻子!叶意连忙爬起来,身形晃了晃很快又要倒,确是被丫鬟们拽住了才免得再次出丑,叶意拒绝了丫鬟们继续搀扶的意愿,揉了揉发红还痛得一跳一跳的鼻梁,恶狠狠地盯着石阶看了看,气势十足地把袍子一甩,一步跨上阶是也。
——爷今天高兴,不跟你计较,哼!
梨裳几个丫鬟在他身后默默跟着,瞧见叶意傲娇的背影,互相对视几眼,都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这叶公子可真是一如既往地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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