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帮十二少

　　我说：“端木公子，我十四弟性格内向，不喜与人结交，难得与阁下投缘，不知阁下可否赏脸多住几天？”
　　端木秀明明很高兴却还是犹豫了下，“这……，蒙十二少盛情，在下就不客气了。就是，孟公子他……”
　　“没关系，武林中人讲的是‘不打不相识’，小思虽为文人，豪气不让侠客。既是误会，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十哥受不了地背过身去。
　　“那孟公子急着走……”
　　“哦，这不关端木公子的事，小思另有急事，来这里只为转送一位朋友的信函。”
　　他姐姐的孩子今天过百岁，他无故不能缺席。
　　到十哥的“仓库”精挑细选了几件礼物，才想起来忘记问他姐家的住址。只好去他邻居家去打听，知道了大概方位。
　　一进巷子口，就见一户人家开着大门，不时有人进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这位公子，您……”一个少年过来招呼。
　　“哦，我是孟思孟公子的朋友，特地来祝贺小公子的百岁之喜。”
　　闻听此言，少年忙让我进屋，一边口中喊道：“舅老爷，您的朋友来了。”
　　孟思一挑帘出来，“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么？那我走了。”说罢转身。
　　“你这人，又发什么疯，快进来吧。”
　　孟思的姐姐姐夫上次见过，想来老两口不想让女儿女婿担心，没有告知我曾经的恶行。这次再见，俩人都十分的热情，连带着他家别的亲戚都觉着我是孟思的挚交好友了。只剩两位老人家在角落里，时不时地交换一下有些忧心的眼神，看得我十分过意不去。
　　小娃儿非常的可爱，不认生，有人抱他就咯咯的笑。众多的亲戚抢着抱来抱去，孟思也很喜欢。
　　“倒看不出来状元公还是个喜爱孩子的人？”
　　“他是姐姐的孩子，与我血脉相连，我当然喜欢。”他的笑容居然有几分的慈祥。“你家兄弟那么多，你也应该有侄子侄女吧？”
　　是有好几个，但我从前不在家里，后来又发生的那样的事，我哪有心情去逗孩子。
　　“小思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自家的孩子男女都好，不过，爹娘应该还是希望有个孙子来继承香火吧。”他轻轻笑，神思情往。

　　“十二，你还好吧？自打回来就闷闷不乐的。”端木秀一直和兰凝谈诗论史，十哥落了单。
　　“十哥，你说我是不是在作孽？”心中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我把人扣在这里是对是错？我是不是挡住了他的大好前程？
　　“啊？”十哥反应片刻，适才答道：“你十哥又不是圣人，判断不了。那个端木秀到底是什么来历？功夫不弱，可心思单纯得作假都作不来。”
　　“你没听说么？”
　　“什么？”
　　“宫里今天找人找得厉害。”
　　十哥猛地抬头，“十二，你是说……”
　　“按照计划，后天皇上会把她许给立了大功的状元。”
　　我看看天，乌云弥漫，星月无光。

　　金銮殿上，皇帝恩宠有加，不光升了官职还赐了宅院。一时间，状元荣耀无比，也累得要死。大臣们谁看不出皇帝的意思，为了讨好皇帝，每天的请帖多得孟思推都推不掉。酒楼也就罢了，可气的是那些以己之心度人思欲的下流东西，竟把他往青楼楚馆带。
　　自从为了任务被迫在青楼待过几天，我是再也不想踏进那门一步，里面的种种味道让人作呕。可现在，为了我们的状元郎我只好勉强自己而为之。
　　这一家很会做生意，前院酒楼，后边客房，男女皆有，包君满意。
　　该死的鸿胪寺卿伺候的周到，孟思左边是一名美貌女子，右边是个绝色小官，每个都争着往他怀里蹭，他在那里闪躲不开，如坐针毡。
　　找到老鸨，探手从她头上拔下支金钗，放在手里一捻，粉末纷飞。对上她惊恐的神色，我尽量笑得柔和，“您老莫怕，按我的吩咐去做，赔你十支都行；否则，”我笑着往各处打量下，“一把火烧了也就烧了。”
　　老鸨娇笑着走向孟思，“这位公子，看来我这两个孩子伺候的您不满意呀？这样吧，我这还有个刚来的好孩子，不如让他来伺候您。”
　　鸿胪寺卿斥道：“不是早跟你说了，要最好的来伺候这位公子？”
　　老鸨赔笑：“徐老爷，您别见怪，我那孩子是好，但不是怕他没见过世面伺候不好吗？既然公子不喜欢这个，我就叫他来试试。”
　　老鸨冲我招手：“快点过来！”
　　易容做的仓促，脸上有点痒，我大大方方地走到给我让出来的座位旁边，半搂着孟思的身子坐了下来。他直觉地想挣开，但没有任何效果，看在别人眼里就像作势。
　　“这位公子生得很是俊呢。”再把他往身上拽拽，嘴贴着他的耳朵：“小思真是越来越不乖了，这种地方也来。”
　　孟思满面通红，身体却放松下来，靠在我身上。
　　那老贼□□道：“果然是绝代佳人，难怪我们孟公子也招架不住。”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真想切几刀下来。
　　老鸨送上新酒：“这是我这孩子喜欢喝的酒，不知公子喜不喜欢？”
　　我拿着杯子喂了孟思好几杯，老贼看得眉开眼笑，“原来孟公子是海量。”
　　我皱了眉道：“我可不敢给公子多喝了，这酒的后劲大。”
　　孟思配合地往我身上倒，我把他拥在怀里。
　　老贼徉怒，“还不快扶公子到客房，好好服侍！”
　　我搂着孟思往外走，老贼啧啧道：“老东西，你这新来的不错嘛，长相绝色，还有身量，力气也不小。”
　　老鸨呵呵干笑。
　　“不知我伺候得公子还满意么？”我把他压在床上，声音不高不低，外头可以听到。
　　孟思一开始想挣扎，见我对他使眼色，抿了唇不说话。
　　随手扯了帐子，在墙板上踢一脚，我说道：“公子，你轻点。”
　　孟思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听门外的人已走，我一翻身，和他并排躺着，压低声音道：“我还以为你会在大堂里把那些人训斥一顿。”
　　他哼了一声，“我都想把那酒摔在老家伙脸上，可他是楚王的人，皇上叮嘱过我万不可小不忍乱大谋。”深深地呼吸两口，他接着轻轻言道：“我参加科考，只想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为何现在做得却是这些？”
　　“只怕以后做得比这更甚，为了皇上的基业，还不知有多少个小苗？如果将来皇帝要你充当刽子手的角色，你怎么办？”
　　他久久不语，连呼吸都有些沉重。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老鸨来禀报我们鸿胪寺卿已经在花魁的房里自顾不暇，我趁机带着孟思离开。
　　“要是他问起我来，你就说我被个武林高手赎走了。”越乱越好，让他们胡猜去吧。

　　在妓院的时候，孟思根本顾不上吃饭，这会儿饥肠辘辘，让状元郎颇感窘迫。恰好旁边有间酒楼，到了楼上，挑了个靠窗的位子，我到厨房去洗脸，他点菜。
　　出来的时候，他正和一人寒暄。那人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过来，我的脑子瞬间空白。
　　眼前的人一袭紫衫，眉目含笑，“这是孟兄的朋友？”
　　孟思道：“这是我一位旧识陆兄的朋友，陆兄也和我们同科。”
　　那人拱拱手、点下头算是见礼，下楼而去，那里有一群人等他。
　　“你怎么了？”
　　“他是谁？”我抑制不了发抖的声音。
　　“那是今科的榜眼，楚王妃的侄子——萧语迟。你……”
　　眼前一片模糊，我闭了眼。听到孟思担心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很想跟上去，但腿却不听使唤，一步也挪不了。我知道那个不是师父，可是，在以为永远再也见不到他之后，一个和他如此相像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
　　不知是怎么回的家，脑子里全是师父，晾晒草药的他，教我习武的他，翻看摩诘诗集的他，……

　　六月二十三的晚上，下弦月孤单地挂在夜空。
　　炎热的夏季深夜，我只来得及看到八哥已经冰冷的身体，还有万丈断崖边枯树枝上师父的半截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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