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爱

　　第七章
　　“你知道么，戒指是你的，这花也是你的，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特地从天津飞过来，都是为了你。”
　　我转身，看到萧白安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捧着有些掉了花瓣的玫瑰。没有说话。
　　“情人节那天，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我爷爷病了，住进了医院，所以我才急着走的。买戒指的事情只有沁怡知道，所以我才会托她把戒指转交给你，谁承想会闹了这么个误会。”说到这里，他很无奈，“但是，我和沁怡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他极力争辩的样子很可爱，也许是光合作用的关系，面容微红，略带紧张的羞赧，像猴子屁股。
　　于是“扑哧”一声我笑了出来。
　　“走吧，我饿了。”我尽力想撇开这个敏感的话题，“快点啊，还愣什么，我下午回来还有课。”
　　就这样，我主动结束了萧白起的这个尴尬的话题。
　　同时，对于沁怡，我也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我早就告诉过你，她范沁怡，骨子里透着一种东西，你们啊，不是一个调频档上的。”绮慧拉吧着大腿歪着身子靠着沙发。
　　这是靠近大学城的我们合租的一栋小公寓，两室一厅，价格低廉，这也是我们俩有事没事时碰头的地方。
　　“你多牛啊，你们一个档的。”我斜睨了她一眼。
　　“唉唉唉，我补充说明一点啊，我和她其实没多少共同语言的，我们五个人中，你没看出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她也白了我一眼。
　　“好了，说正题，那个…萧白昨天来找过我了。”我言语有些支吾。他请我吃了顿饭，在希尔顿。”
　　“好啊你们，背着我吃大餐，我……”一个靠垫飞了过来。
　　“他，他跟我表白了。”我下意识盯着地板看，手里揪着靠垫的一个拐角。
　　“啊，哦，哎，其实也不奇怪。”说着站起来向我走来，拍着我的肩，“高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老白喜欢你，一直都是。”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呆着。
　　“不光我，其实木勺子也早就知道了，只是你老装傻，一直都不肯承认罢了，老白也是，大男子主义的，一直憋着不说。”
　　“而且，我知道了沁怡喜欢萧白。”
　　“不然她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掰开你们俩。”绮慧做起了蹩脚的瑜伽，使劲摆弄那双滚粗的大腿。
　　“我和萧白没什么的，我只是单纯的把他当成蓝颜喜欢而已，并不是那种感情。”我用手把凌乱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
　　“唉，你们啊，复杂，范沁怡喜欢老白，老白喜欢你，你又喜欢许远……”她想了一下，“怎么感觉就想一群狗追着尾巴咬啊。”
　　“会不会说话啊，你丫的，罗绮慧。”我大声吼着，顺手把刚刚的靠垫扔还回去，正中大脑门，她一个金鸡独立的没站稳，一下子倒了，然后世界塌了，罗绮慧满世界追着我跑。
　　这才是真正的狗咬狗。
　　眼看着会计从业资格考试逐步逼近了，放眼望去，图书馆、自习室、ERP实训室、教室都被我们这个专业的学生大军牢牢地占据了，每次找不到位子的时候，我总会感慨我国之国民络绎不绝，乌泱乌泱啊……
　　回到寝室里，复习的兴奋度一半一半，因为每个人抽签考试的时间先后不同，于是一群人有的看书，有的看电影，有的听音乐的，闹闹哄哄，再加上前一阵子萧白少爷的突然造访，我一下子在寝室里人气爆棚，寝室里薛桃子总是有点酸溜溜的问这问那，我只好拿上东西走人。
　　在公寓里，绮慧在一旁嗑瓜子看报纸，我打开笔记本努力奋战我的帐套练习。这是我们近期的作业，因为有事情耽误了几次课，我好容易才赶上班里同学的进度。我考试的时间寝室里最早，本来就缺时间复习了，大后天还要交帐套作业，弄得我精神紧张，老是跑厕所。
　　“秋言，我玩会电脑啊。”
　　“呃，等一下……”话音还没落，我冲出了洗手间，眼睁睁的看着绮慧用鼠标轻松的点击了页面右上角的“叉”
　　“奶奶的，罗绮慧！！！！！！”我估计照照镜子，现在就成了关公。“啊啊，怎么了？”她看上去像一只小猫。
　　“你有没有保存？”
　　“没，没有，我以为待会打开了还有呢”
　　“有你妹啊，你丫的，我花费了几个礼拜的心血啊，好容易赶上进度了，现在要重做，全是因为你啊……”说完我就瘫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硌的生疼。眼泪瞬间崩溃，奔涌而出。
　　绮慧估计着实吓坏了，因为之前不管怎样我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所以也呆呆的坐在我的旁边，瞬间失了神。
　　那一天之后的两三天，我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就在寝室里其他人都睡了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在上铺奋斗着作业。
　　□□上许远出现了。
　　“还没睡？”
　　“是啊”
　　“都快凌晨了，再不睡对身体不好。”
　　“没事”
　　过了几秒种，见我没说话，他说：“你心情不好？”
　　“没有”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然后就下线了。不知道怎么的，我好像总是会在无形的时候伤害到许远，最近太累了，我已经差不多有四天没有排毒了，还一脸的痘痘。
　　还好，所有的事情在最终的时候都会安然度过。这真是一个万能的定理。我们的生活每天都在没有彩排的直播，老天爷总会设置各种不一样的艰难险阻，那些看起来很巨大的山峰，到最后都会缩小直至成为平地，因为我们心里的魔障，和一直没有放弃的与之抗衡。五月份的时候结果出来了，会从考试幸运的压线，我这边才舒了口气。
　　月末的时候，28号，许远的生日。这一天从八年前我就开始烂熟于心了。我不知道该送他什么，纠结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买，大家聚在一起为他过生日的时候，我有点尴尬的迟到登场。
　　我和绮慧的小家，在这一天被绮慧整理的充满热闹的氛围。气球、彩带、烟花、亮片，估计婚庆上的东西她都准备了。罗绮慧、辛子文、许远和我，我们四个人就像两对甜蜜的情侣一样在完成传统的庆生仪式后开始了疯狂地刨根问底活动。
　　囧事一箩筐，每个人都要说出自己小时的囧事。
　　第一轮酒瓶在辛子文面前停下。
　　“我曾经把麻雀屎吃进了嘴里……”
　　“靠，这都行，兄弟不是脑袋坏了吧。”许远大笑。
　　“子文，好吃么？吃完后有没有咂咂嘴啊？”绮慧对他忽闪忽闪着大眼，挑逗的问。
　　“你说好不好吃。”说完当着我们俩的面，捧着绮慧的脸开始亲热起来。然后在我和许远冷眼旁观了几秒钟后，他们象征性的整理一下，游戏继续。
　　“我小时候去过男澡堂洗澡。”绮慧羞红了脸。
　　“偷偷看过了吧？”许远有点坏坏的笑笑，他和辛子文勾肩搭背的满眼泛光。
　　倒是绮慧的一句话轰翻了全部人，她很无所谓的说：“我那是光明正大看的，全部看了一遍，差不多，一点都不好看。”
　　顿时我们面面相觑，雷的哑口无言。
　　奈何世上朵朵花，竟有如此大奇葩。罗绮慧女汉子的人生格言莫过如此，想必再牛的人也拉她不回了。
　　“我小时候睡觉，放了一个屁，然后就吓哭了……”许远向我们投射了一枚高质量的惊魂炸弹。就在飞沙走石的时候，我们坐在他身边的人全部笑趴。
　　“你是我哥，你太逗了，哥们怎么胆子这么不同凡响啊，”辛子文说着正经起来憋着脸，先说着后唱起来了，“只是一个屁的后座力……比炮还响比雷还大，向着法西斯的炮火……”直逗的我和绮慧笑得不停歇。
　　许远相当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我们，然后开了一瓶可乐，想要转移注意力。
　　“到你了。”
　　“快快，说个压轴的。”
　　“就是，我都丢死人了。”
　　然后我很不情愿的开讲了。
　　“我从小到大数学一直不好，三年级的时候学四则运算法则时，老师提问我有哪些律，我就闭眼开始背，加法结合律，后面的分配律和结合律都没说出来，最后说成了乘法□□率。”
　　后果可想而知，这群人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和姿势好好的嘲笑我的“天资聪颖”。我们四个人把儿时的囧事通通拿出来分享，这感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少年的时候。
　　说起数学，我的大脑瞬间记忆起的就是当年报的励志补习班。我和许远是那时认识的，小升初，我们的数学都很烂，我们在放学后的时间补习数学，那个一说话就满世界飚标点符号的老头子拿着教鞭和数学书在台上指点江山，一群祖国的花花草草静静的在底下待着，深受老头子的口水灌溉，润物细无声。
　　每次补习结束，我都会坐上爸爸骑的自行车回家。
　　姹紫嫣红的晚霞落满人间，伴着许远口中俏皮的口哨，我坐在后座上晃荡着穿着红色皮鞋的双脚，回头与在路边独自行走的许远相互对视然后慢慢微笑，清风撩动黑色的长发，车轮卷动着彼此的距离，我安静的扶着座位，周遭的景物在我的视野里倒退，他的身影被拉的越来越小，终于，逃出了我的眼眶。
　　“你在想什么呢？”突然间许远拍了我一下，我才收回神来。
　　“没，没什么，想到以前的事了，觉得时间好快。”我轻轻的叹了一下，“当时我们13岁，现在我们20了。”
　　我们并肩行走，因为大学城在开发区，现在又已经很晚了，所以这时的行人很少，路灯打开一条橘黄色的大道，春风最后一抹味道在空气中缓慢流淌，和着漫天繁星，以及枣泥红的夜色，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是啊，时间真快，而且不听使唤，在我们想长大的时候让我们苦苦煎熬，现在累了想回到小时候却又回不去了。”他安静的缅怀着岁月，那表情，盛满了说不出的沧桑。
　　“成长，青春，都是一阵轻叹。”
　　见我越发消极，他提起了那会子上补习班的事。
　　“我坐在你和林月儿的前面，你们两个女生，把汽水瓶的盖子一把塞到我的T恤领子里，硌的我乱动，手舞足蹈的狂扭，跟猴子一样，你们俩就在后面笑作一团。好爽吧。”说完他故意看着我笑笑。
　　“还有黑水笔在你那奶黄色小宇宙图案的T恤上画黑线的事……”我想起来了，那段应该好好学习的日子里，我和同桌林月儿整他的愉快时光。
　　那个年纪，那段时光，就连调皮捣蛋都是可爱的，值得纪念的。
　　“是啊，你还好意思说呢？”他假装鄙视的笑着看看我。
　　“我怎么不好意思说啊，也不知道谁当初把两块黑板擦拍满了我的桌子，然后就嬉皮笑脸的跑了。”我被他这么一说挑起来战斗欲，立马还嘴。
　　“下场是我倒霉啊，大小姐，我被严老头和他女儿在外面训的狗血淋头……”许远佯装着撇撇嘴。
　　“看来这件事，你到现在都还记着仇呢？”我咧嘴笑。
　　“是啊，以前的记忆，我一点也没有忘。加上今天的，我都会好好保存到大脑中，留着等以后逮到机会好好嘲笑你。”他突然走快几步到我前面，转而倒着走，面朝我，一脸笑意。
　　停了几秒钟我们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走着。
　　“对了，你最近工作的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最近老是要出差，比较忙。”他说着挠挠后脑勺。
　　橘色柔和的灯光洒下轻薄的纱，笼罩着我们，那层光圈像极了多少年前的那缕阳光，那时的许远穿着一件白色的粗棒针打的毛衣，干净开朗的样子，衬着夕阳金色的余晖，挠着头对我憨笑，长长的眼捷，深邃的双眸，和看似明媚上扬的嘴角，整张脸却隐约透着悲伤。
　　再有十米的样子就到我们学校大门了。我站住了脚，示意他不用送我进去。
　　“那就到这里吧，我就不送了。”
　　“嗯嗯，”我点点头，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看着他，“你的生日礼物，我……时间有些仓促，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就……”
　　看着我微微犯难的表情，许远倒是一脸从容的洒脱，说：“没什么，礼物也只不过是表达的一种方式，今天你们为我准备的生日聚会，我玩的很开心，这就够了，你的心意在这里，我收到了。”他用手拍拍左胸膛，嘿嘿的笑着，嘴巴咧着，两颗大门牙之间的小小缝隙，自然的可爱。
　　逆着灯光，暗色下的笑容却依旧如初，我再次想起了从前。
　　“许远，你闭上眼。”
　　“干嘛？”
　　“不要啰嗦，叫你闭上就闭上，哪那么多话。”我用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一如既往的霸道。
　　我看着他闭着眼睛的脸庞，那脸褪去稚气多了几分英气的曾经记忆中的脸，乖乖闭上的眼，笑容浅藏在嘴角。不知怎的，就那一秒钟，我好想抱抱他。
　　我慢慢的走近他，轻轻的伸出手，抱住了他。他的身体很坚实，强壮，充满了力量，让我能很自然地感觉到一种安全感
　　两颗心瞬间加快节奏，像是建立了一种联系，迸撞出一些什么。
　　他下意识地动弹了一下，我也闭起眼睛：“等一下，几秒钟就好。”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我转身就跑，没有回头，我知道，他一定在那里等着结果。
　　许远站在原地，看着陆秋言仓皇逃离的背影，暗暗发笑，而心里已经细微泛起了涟漪。
　　这一晚，陆秋言没有睡好。在上铺辗转反侧，满心想的都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还有小时候的事情，很多很多，一切都历历在目，感觉就像昨天一样，可是时光荏苒，少年不再，那日的黄昏今天虽有，却再不是那条街那个傍晚的那个景了。
　　而许远，回到酒店里也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陆秋言心里的冰山开始松动了，今年的生日是从小到大以来过得最美好最有意义的一次，春天要结束了，可是彼此心里的春天才刚刚开始，今天的那个拥抱出乎意料，或许也是自己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此时另一座城市的萧白也难以入眠，就在十几分钟前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的爷爷过世了。
　　千千万万的人在黑夜里都会很自然的面对那个最质朴的自己，生活的虚伪让我们学会假装、敷衍、逃避，同时也赐予了我们力量，那种越是在困顿中越是心有不甘的力量，于是大批大批的小我靠着自己的信念冲进时间的漩涡，社会的激流，想要为明天的太阳增添一抹光辉。
　　辛子文踏上了深夜返程的火车，回到了公司，但是他没有直接回到宿舍，而是叼着颗烟在停车场偷偷摸摸的转悠了好几圈。
　　最终在一辆黑色宝马的车头跟前停下，从随身挎着的包里取出了工具，在夜色的掩护下，对着车子做了些许改动。而这一切，却无人知晓。
　　一种良心腐败的臭味就此蔓延，肮脏的事情通常都在黑夜中上演。几个小时前还是开怀大笑和爱人朋友们玩的不亦乐乎的家伙，在这一秒种，却收好工具，自然而然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杀气四伏。
　　夜里的猫头鹰浅浅低吟，这个夜晚太过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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