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和盘子的故事

　　乔和盘子的故事

　　献给 独一无二的 L’Arc～en～Ciel和hyde
　　以及 所有在日本刷盘子打工的同胞们

　　很多很多年以后，乔在整理自己一整间屋子的盘时，还是习惯性的把某张已经有了年代的某乐队的盘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这张盘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上面有某乐队主唱龙飞凤舞的签名，而且这时乔跟某主唱的交情已经好到让他把这一排盘签完都没有问题。乔在很宝贝地擦净这张盘上的灰尘的时候有时会想，将来等自己有了孙子，应该指着这张盘——也许，指着一个盘子会更好——对他说，孙子啊，你爷爷的人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然后乔又自嘲的想，自己年轻时不是最讨厌这种拿自己经历误导后来者的的所谓成功人士么。妈的真是老了。
　　很多很多年之前，乔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国留学生，在日本某所大学留学。去日本留学一直是乔的梦想，因为乔喜欢一支日本的乐队，很喜欢很喜欢。乔想去了日本就可以把自己收藏的那些口盘眼盘见本盘引进盘盗版盘全部换成原版盘了，混得好了说不定还能去看某乐队的现场，亲眼见到魅力无穷迷倒千万众生的魔音主唱在台上投入的歌唱。然后乔点一点头，继续背书做题。
　　乔头悬梁锥刺股拼命学习终于得到了为数不多的去日本的机会，可成行之前他向家里表态的时候却遭到了家人斩钉截铁的拒绝。大凡中国人对日本这个国家总是没什么好感的，他父母很不巧的是比较极端的中国人之中的一员。乔就发愁这怎么说服二老让他们不再骂自己亡国奴不孝子还能把人民币换成日元寄给他花。他向老师同学轮番求助，最后木哥帮他想好了一个绝妙的解释。木哥是他们学院的一个人物，品学兼优不说，人际关系极好，结交了一大群兄弟还有一堆女生追。他在政治文化方面的观点非常独特，言谈尖锐中不凡幽默，支部大会上可以一人上去讲两个小时，掌声不断。
　　木哥说，我最讨厌小日本，不瞒你说，我都设计好十几套灭掉日本的方法了，就等胡爷爷采用呢。跟你说，其实要灭日本，你们这些留学生还挺关键的。
　　乔不解，我们去了只能帮日本干活怎能灭日本呢。
　　木哥解释，你看你去了日本，肯定不会回来吧，这样，你就是日本社会中一员。你娶老婆，也一定娶个大和女人，日本女人听丈夫的，你说中国好她不敢说日本好，你让她穿旗袍她不能穿和服。然后你们生孩子，孩子也是你教育长大的。汉族文化的侵略性很强的，你看古代的元朝蒙古人清朝满人现在的回族人不是都让咱们同化成汉人了，然后你们身边的人就被你们慢慢同化影响。假如日本有5%中国留学生，都在日本成家立业，将来日本政府发布一条反华政策，起码就有15%人反对，这个数量是不可小视的。所以中国要灭日本，完全可以往日本多派留学生，日久天长下来，大和民族就不存在了，小日本不就被灭了么。
　　乔听木哥这一套理论听的是云山雾罩稀里糊涂，回家照葫芦画瓢学给二老听，也不知他们听懂没有，总之让乔软磨硬泡的答应乔去日本了。乔狂喜，回头请木哥吃了一顿火锅，蒙古族发明的涮羊肉，现在也已被挂到了中华美食名下。
　　乔来到日本后发现这里真不是中国人待的地方。他买东西总习惯把日元折成人民币然后再跟中国物价作比较，结果吃纳豆拌饭都嫌贵。乔妈又心疼儿子，责成他省什么不能省了吃，亏什么不能亏了胃。中国人的食量又比小日本大很多，所以乔计算自己第一月的生活费时着实吓了一跳，他花掉的钱足够国内的两个他过得相当滋润。乔再怎么省也省不出某乐队的一个DVDBOX。偏偏某乐队又是以抢钱四人组闻名于世的。为了支持某乐队的抢钱活动，乔也终于想尽办法找了几份兼职。
　　乔做过的兼职不少，最多的是刷盘子。话说这活儿没什么稀奇的，十个中国留学生里起码就有九个刷过盘子，剩下一个最不济也端过盘子。这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也比发传单刷马桶什么的来的舒服，所以乔也就一直干了下去。很快他就干成了这一行中的佼佼者，整条街大大小小的料理店都知道有个盘子刷得很快的中国人。乔刷盘子可不是靠别人刷七遍他刷五遍这种卑鄙的小手段脱颖而出的，他靠的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乔家里是开小吃店的，从小巧的保留体罚项目就是刷盘子，摔一个加罚一摞。后来乔大了，乔爸不罚他刷盘子了，乔心疼乔妈于是就接着刷。多年的经验使乔总结出了刷盘子的一套心得，比如刷一摞盘子该用多少水多少洗洁精，涮盘子时盘子摆成什么角度冲刷的水流拧到多大涮的最干净又最省水。这样，乔的盘子就刷得又快又干净还从来不摔。乔喜欢在刷盘子时听音乐，他知道某某乐队的歌听着容易刷到睡着，某某某乐队的歌听着容易不刷盘子改摔盘子。而某乐队的某些歌曲实在是刷盘子背景音乐的最佳选择，某几首轻快动人能保持匀速刷还不累，某几首舒缓柔情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保持体力。当然某几首也是绝对不能听的，听着容易被打动沉浸其中忘记刷盘子。
　　乔把某乐队的某些歌编辑成播放列表一刷盘子就放。但是刷盘子总会有累的时候，乔就想坚持吧再坚持一会就能买下某乐队最新的单曲限量版了，再坚持坚持就能去看某乐队的Hall Tour巡演了，就能家在一群狂热的日饭里大声喊出“Crush！Blash！”了。刷完盘子后乔经常一倒在宿舍的床上连衣服都不脱就睡着了，有时还会梦见站在巨蛋里听某主唱唱某乐队的经典名曲，挥舞荧光棒挥到两臂酸痛。乔往往幸福的醒来时才发现歌迷震耳欲聋的安可声其实是室友惊天动地的鼾声。
　　乔本着生命不息刷盘不止的精神，终于慢慢刷出了一些成绩，慢慢收集着某乐队市面上有的单曲专辑演唱会，偶尔也去日拍上竞争某乐队的票，但都因财力不支而最终作罢。
　　某天乔接到某大饭店的委托去那里大而空旷的厨房刷盘子。这家饭店虽名声在外但其实已是外强中干，这里的酒客喝醉后总喜欢拿盘子出气，而酒店又周转不灵没有钱购入足够的高档盘子，应付大型酒宴时自然捉襟见肘，只好雇用足够的小工把用过的盘子快速洗刷刷干净紧急消毒烘干后继续投入使用。
　　乔刷着刷着，听着某乐队的歌，忽略掉身后几个兴奋过度服务生的谈话。突然，她们兴高采烈的谈话有一句绕过某乐队密不透风的音墙传入了他的耳膜。
　　这场酒宴，正是某乐队巡演的庆功宴！
　　乔一惊，正在刷着的盘子从手中滑落，摔进了光亮的不锈钢水槽。他激动地想，某乐队某乐队某乐队我居然在刷某乐队用过的盘子啊。随后他冷静下来，想，不就是某乐队吗，他们也是人啊，也要吃喝的。激动什么也轮不到你端盘子某主唱狂吃猛喝的可爱样你也见不着。他叹口气，拾起盘子，继续刷。
　　然而乔终究是心绪难平，他竟没有注意到这只盘子已经在水槽上磕出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镜头切换到欢喜宴现场，某乐队主唱正十分没有形象地抱着盘子大啖甜点，与屏幕上的形象何止相差千里万里。突然，他轻叫一声，丢下吃掉一半的草莓蛋糕。他的小嘴唇很可怜的被盘子割出了一个口子。不用说这正是不久之前乔摔得那个盘子。
　　艺人最重要的就是脸，尤其受伤的还是宝贝主唱那张倾倒众生的脸，staff们大惊小怪小题大做的寻找肇事者，老板自然就找上了乔算总账。乔得知这个消息后真是又惊又悔，惊的是自己十多年刷盘子的工夫居然抵不过小小一句话的考验，悔的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疏忽居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十分诚恳的道歉，请求大家包含他的无心之失。恰巧一个staff听清了他诉说的前因后果，觉得很有趣就转告给某主唱。某主唱不只外表美丽内心也十分善良，赶忙叮嘱staff不要再为难乔了。听说乔是乐队和自己的饭，还特地签了张专辑转交给乔当作没机会见面的补偿。某队长则觉得某主唱的行为贴心的有些不可理喻，直问他是不是喝酒喝得太high了。
　　乔立刻就被老板炒了鱿鱼，不过误打误撞得到了一张某乐队货真价实的签名CD，让他也不是那么太伤心。但他一直为某主唱那可爱性感的小嘴唇上的血口子感到内疚，以至于以后一拿盘子就怕摔。乔只好把其他刷盘子的活统统推了，另找了一份擦盘子的活。
　　他在一家音像店擦盘子上的灰、摆盘子、偶尔人手不够了也刷刷盘子上的条形码。近年来唱片工业受到网络下载浪潮的冲击日益增大，能大卖的歌手乐团并不多见，因此店里逐渐多了不少积压已久的盘。老板缩减了进货量，却因此造成某些盘的供不应求，老板因此非常头痛。乔在国内就是个音乐达人，不只听日本的某乐队，也听世界各国的各种音乐，潜移默化之下不知不觉练就了判断音乐好坏和未来潮流走向的本领。开始他也只限于听了广播看了电视后随口说说那首歌是人气之作卡拉OK王；哪首歌会被fans狂热追捧销量大涨；哪首歌看似是话题之作其实空有名头没有销量；哪首歌是实力大作人气不高但会缓慢上扬。老板开始还半信半疑，后来乔的语言一次次言中，老板才对他刮目相看。慢慢进货之前老板必问乔的意见后再决定。由于钱都花在了刀刃上，所以唱片店的收入不断上涨，乔的工资自然也慢慢提高。乔就很安心的在这家店继续订某乐队的碟。
　　乔有一次刷条形码时职业病不小心犯了，习惯性的大谈特谈某歌手不会长久某乐队其实值得一听之类的话。恰巧对方的观点与他一致，两人攀谈起来才发现相见恨晚。最后那个人表明了身份，原来他在某音乐电台工作，他所在的电台刚好有一档午夜节目空缺主持，他盛情邀请乔去试着应聘一下。乔就去了，没想到还真的中奖了，自此乔每天又要花费大量精力准备一档不过区区三十分钟还有五分钟是广告不知道有多少人听的音乐节目。不过乔喜欢这份工作，倒也乐在其中。
　　乔的任务简单说就是帮一堆每天炫耀自己又发现了一个优秀歌手从而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少男少女发现一些新鲜的声音。虽然只能放电台能搞到的歌曲，但乔还是设法在浩如烟海的新星中找出了一些可能成为恒星的歌手。慢慢地，不知是因为听众们觉得他的主持风格很酷，还是因为恋声族们觉得他的声音很性感，他节目的收听率竟然不断上升，播出时间也从午夜档挪到了深夜档。
　　当乔的节目已经小有名气、当乔政委半年后的学位答辩烦恼不已、当乔在继续当DJ还是找正经工作之间摇摆不定、当社长决定把乔的节目改到黄金档但要乔不时帮某些大牌做宣传、乔突然被陌生人找上了门。陌生人表明身份后乔真是吓了一大跳，此人原来是某公司的高级职员！某公司可不就是某乐队的东家，手内有实力有潜力的歌手众多，但却没有几个任期顶尖销量打遍日本没敌手的大牌。
　　陌生人又是寒暄又是套近乎的跟乔拉扯了半天才说明来意，原来某公司打算招安乔，培养他成为麾下一名星探。
　　乔不知那根筋抽了脱口而出，我学位还没到手呢。刚说完乔就后悔了。
　　那人笑眯眯的说，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等到你毕业之后安心为我们工作。
　　乔顿时就被那人的诚意打动了。当然，乔在日本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哪能不知道日本人可怕的精明，他颇为冷静地审视了一下某公司的合同，又找来几个同胞轮番研究，掂量来掂量去终于提前半年把自己卖了，虽然这工作跟他学的专业一点不搭界。
　　半年后乔顺利地拿到学位进入了某公司，每天的工作就是跟着前辈在各地东跑西颠看live，或是把自己关在媒体室听完一大摞一大摞的应募demo。乔在偷学功夫的时候也不忘关注某乐队的动向，奈何他们虽然同在一个公司但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也见不着真人版，顶多能比外界提前一些听到他们的新曲demo。每当此时乔仍然会像多年以前一样幸福的打滚。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时光无法改变的。
　　多年之后乔成为了某公司不可缺少的一名骨干，终于得到机会与某主唱单独见面。此时某乐队已经在开完三十周年纪念巡演后宣布永久休止活动完美谢幕，某主唱也已经赋闲在家。它就算不经营自己小小的自主厂牌也衣食无忧，家庭幸福美满，生活随行舒适，偶尔为后辈写写歌制作制作专辑，日子平淡倒也滋润。
　　与某主唱拉上关系的最佳方法仍然是请他品尝美食和美酒，此招已用了多次但在此时仍屡试不爽。乔看着对面小小的人往嘴里塞小笼包，不禁感叹起时光的魔力。虽然时光的洪流是任谁也无法阻挡的，某主唱也已经毫无疑问的老了。虽然眉宇间的英气犹存，但纹路早已爬上了他的脸再也无法抹却。但这一切却仍旧无损于他的美丽，时光的洪流将他这块美玉打磨得更为光滑细腻，理性和睿智的光芒从内到外的散发出来，仍然柔和的照耀着世人。
　　小笼撤下去，盘子端上来，乔终于有机会解开心底的结。他向某主唱讲述了当年那个盘子的故事，并且当面向他道歉。
　　某主唱可爱的眨巴着大眼睛，使劲想也想不起来当年那个盘子闯下的祸。
　　乔急了，提示道，当年某桑您还签了张专辑送我呢我现在还特宝贝呢。怎么某桑您一点印象都没？
　　某主场继续抓头，抓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啊好象当年真有这么件事。原来那个饭就是乔君啊。那么久了亏乔君还记得。那点小伤，大概过两天就好了吧。倒是staff大惊小怪，给乔君添麻烦了吧？
　　乔忍俊不禁，说，是添了麻烦，如果没这麻烦说不定我还没机会站到现在这个位置呢。于是便把自己的人生复述了一遍，谋主唱瞪大了眼睛，听完抚掌大笑，真是厉害啊。两人“咣当”一碰杯，喝酒喝酒。
　　某主唱品尝着杯中的佳酿，却皱紧了眉头。最近歌姬风开始劲吹，估计几年也就吹过了。我和社长都觉得下一个潮流应该是和英国那边一样，是乐队风潮。公司里现在没有有潜力的新人乐队，我虽然在很努力的发掘了，但我口味比较单一，只是偏爱重金属。乔君你手里有新人候选名单没有。
　　乔摇摇头。自从开始在这里工作到现在，各种风格的歌手组合我都发掘过，成绩也都不错。但我唯独找不出新摇滚乐队来，倒不是没有遇到过有潜力的，只是……
　　只是什么。某主唱大为好奇，连忙问。
　　乔不太好意思地说，只是我觉得某乐队是最优秀的，总是不自觉地把他们与你们对比，于是就会觉得他们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所以就……
　　原来只是这样啊。某主唱仰在椅背上，哑然失笑。原来是私人的感情影响了乔君理智的判断呢。每一支乐队都必定是独一无二的，都必定是有自己的独特东西才能存在下去，没有谁能够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我们乐队的确优秀，然而其他乐队也一定会有不同于我们的优秀之处啊，乔君你说是不是。
　　乔君突然就释然了，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大彻大悟。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没错，为什么要硬把某团的模子往别人的头上扣呢？困扰自己多年的难题就这样被某主唱三言两语解决了，某主唱果然有才。次日他就开始着手和某主唱的厂牌合作着手发掘新团的工作。
　　某天桥和某主唱穿得像两个普通的欧巴桑，夹在两个便衣打扮的保镖之间，杂在一堆小男生小女生中间看一支四人地下乐队的演出。这个乐队已经基本确定跟某公司签约，major也已是指日可待。乔伊不会像年轻时那样狂热的叫喊摇摆，只是认真地听着。那华丽的贝司、激越的鼓点、时而欢快时而温柔的吉他，还有音色妖美雌雄莫辨的主唱。兴之所至，某主唱突然指着台上甩着一头长发穿着红格子百褶裙还踩了一双高底娃娃鞋跳来唱去的主唱饶有兴味的说，看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当年我的风采。乔毫不犹豫的答，不，你是独一无二的，绝对。某主唱一愣，然后和乔两人一道笑起来。
　　后来这支乐队major后没过几年便红了起来，单曲排第一专辑破百万，无论形象还是音乐都广为人知，虽然中间也经历了不少磨难，但总体还是一路凯歌。当然，那时某主唱已经老了，乔也已经老了。

　　Pieces of you, pieces of you
　　Lies in me inches deep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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