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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宁乡 4
七
晚饭后,安芸去宁乡的酒店房间,两人在椅子上缠绵了一番,情不自禁地转移到了大床上。安芸清楚地感觉到了宁乡身体的变化和呼吸的急促,她和他紧紧地抱在一起,他的重量密密地压在她的身上,他的舌尖在她的口腔深处,可是莫名地觉得这样的亲密还是不够,到底怎么才够,却不知道……她又紧张又期待,她盼着那双抚摸她的手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可是在一个令人窒息的长吻之后,宁乡俯在她的身上,低声说:“宝宝,我送你回去。”
安芸躺在黑暗中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问:“宁乡,你是不是早泄?”然后,迅速地把那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准备好放在嘴里。
她真的觉得没关系,无论如何她要嫁给他——可是她再也忍耐不住想要问一下。
宁乡诧异的坐起来,哭笑不得地问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安芸扭扭捏捏地说:“因为,我发现你,不是那个,阳痿嘛……”
宁乡说:“那为啥我一定不是阳痿,就是早泄呢?”
安芸说:“电视上,大街上,到处都是广告呀。外国人来到中国,肯定会觉得,中国女人都要流产,中国男人都阳痿早泄。喂喂喂,好像这事儿很矛盾啊,男人都有毛病的话,女人怎么还用得着流产……乱了,全乱了……”
宁乡板着脸说:“治阳痿早泄的广告和治不孕不育的广告是一对儿。”安芸一拍大腿:“可不是怎地!治不孕,到清华;想流产,那就该去北大了吧……”
说完自己得意地笑个不停。
一瞬间宁乡下了狠心,决定洗刷自己的冤情。他扑上去,又一次热烈地吻她,安芸开始还在笑,后来发现情况不对劲儿,笑不出声了,然后,在关键的时刻终于暴露出其叶公好龙的嘴脸,哭着说:“我不要怀孕!我不要流产!”
话音未落,宁乡就像变戏法一样地拿出来了一只……雨衣。
安芸的哭声戛然而止,凝神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东西,确认了它的身份之后,猛地坐起来说:“宁乡,伪君子,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宁乡大囧,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怕万一……”
安芸老怀大慰,仿佛看到雨衣,就解了自己长久的因为“多大的事儿”而起的郁闷。
李郁崇拜地看着安芸,觉得她马上仿佛变得不一样了,身上仿佛有了一层耀眼的光环,她小心翼翼地戳了她一下,问:“真的像书里说的那么疼吗?”
安芸带着先驱者的骄傲说:“比疼经……要轻那么一点点。”
安芸和李郁都疼经,每一个月总有那么一天要靠止疼药过日子。
宁乡很小心,但似乎是过分熟练了一点。安芸像是被他带着穿过万丈深渊的铁索桥,战战兢兢,如履深渊,不过还好,总算安达目的地。
事后安芸忽然想起来问:“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宁乡的脸又一次红透了:“大学的时候就都知道了,毛片啊。宿舍里一起看——男生都看毛片。”
安芸又一次兴奋地大叫起来:“啊,毛片!长这么大我从来没看过毛片!我真是白活了!”然后死缠烂打地:“求求你了,宁乡,我要看毛片。”宁乡只好答应她,下次去Q市,毛片的款待。
当然毛片的事安芸没有给李郁说。她也没有给李郁说,当事后宁乡把她抱在怀里,问“在一起好不好”的时候,她哭了。
天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什么“破处综合症”,而是因为……难过。宁乡看她哭了顿时乱了分寸,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没头没脑地说:“好可怜,宁乡你好可怜。”
当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属于她的时候,她觉得他在那一瞬间成了一个孩子,她对他的少年失父之痛感同身受,并且因为没有能够一起承担而耿耿于怀。
李郁着急知道最后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安芸爸妈会不会强迫他们孔雀东南飞?安芸说:“最后我爸妈决定只要我肯上研究生,就暂时不干涉我和宁乡恋爱。”说完挥了一把冷汗:“我怎么那么英明呢!多亏我最初决定不上研究生,要不现在就什么条件都没得可讲了……”然后,她两眼灼灼地瞪着李郁,沧桑地说出她的惊世名言:“人生,就是一场谈判!”
八
离复试还有两个星期,安芸一举变成超级好学生,每天黎明就爬到李郁的床上生生地把她摇醒,然后开始无比勤奋的一天:早读、吃饭、自习室、吃饭、自习室、吃饭、自习室。有一次她俩在路上遇到羞涩清秀的孔老师和壮硕的王老师并肩走在一起,安芸赶紧甜蜜蜜地走上去打招呼:“孔老师好!王老师好!王老师今天好漂亮!”让旁边的李郁看了大开眼界,因为安芸私下里对王老师的嘲讽真是登峰造极,并且以前是从来不屑于和她打招呼的,看到了就只是翻翻白眼。走过去之后,她揶揄地看着安芸,安芸恬不知耻地笑着,说:“李郁你哪里知道枕边风的厉害!谁让孔老师也是复试评委呢!”李郁说:“哦,我忘了,怪不得你比我明白呢,因为你也是某人的‘枕边人’了啊!”说完就跑,安芸大叫着追杀过来,无奈自己的小短腿赶不上李郁的大长腿,眼看着追不上了只好使出独门暗器——书一本。
咣啷,书砸到了正走到此处的赵长瑞的头上。
奇怪的很,李郁觉得最近见到赵长瑞的机会比过去四年都要多的多,以前她很少意识到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男生的存在,现在却屡屡在各种场合见到他,餐厅、自习室、专供散步用的操场。
赵长瑞被砸懵了,傻乎乎地揉着脑袋,安芸跑过来捡起书,像揉小孩子的脑袋一样揉一揉赵长瑞,绝尘而去。
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赵长瑞有点小胖,这点胖让他很显小——婴儿肥一样。有一次在去自习室的路上大家遇到,赵长瑞陪着她俩一起走,安芸打量着路上来来回回的学生,忽然感慨地说:“赵长瑞,你真是咱们学校的门面啊!”赵长瑞被恭维的莫名其妙,连忙虚心请教“门面”从何而来。安芸说:“众所周知,咱们学校食堂是有名的烂,整个学校的学生也没能出产几个胖子,你看看,一个个都豆芽菜,面黄肌瘦的。”说完扭头看着赵长瑞胖乎乎的脸蛋,忍不住猥亵地伸手摸了一把,说:“后勤校长看见你得多高兴啊赵长瑞,他得哭着说,看看我们的赵长瑞!某些人真是冤枉我们,谁说我们食堂不好!谁说我徇私枉法,让小舅子负责食堂来着!”
赵长瑞并不生气,但是李郁看见他胖乎乎的脸蛋慢慢地、匀速地变红,最后变成一个红红的大番茄,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得也笑起来。
有时候在自习室遇到,赵长瑞常常磨磨蹭蹭地在她们附近找个位子坐下。安芸总是笑嘻嘻地说:“赵长瑞,你还学什么呀,复试不就是个印象分嘛,我看你减肥十斤,比读你导师的十本书还管用。”赵长瑞从来不生气,但是也不接招,只是笑嘻嘻地坐下来看书。
真是一个好脾气的男生。
王迪在北京准备复试,信却一天一封地来到,大概是词穷,也大概是不解其意,连“我是干柴,你是烈火,我想不顾一切地燃烧”这样的话都出来了。李郁看了二话不说,在洗手间点起一堆烈火,毫不客气地把情书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烦透了。所以当王迪从北京回来要求见面的时候,她一口答应了,心中准备好了万千恶毒的词汇准备炸弹一般地扔出去,可是一旦见了面,又发现对方不过是一个斯文清秀的男孩而已,只好把一肚子的刻薄话咽下去,简单明确地说:“王迪,对不起,以后不要给我写信了,我们不合适。”说完之后,李郁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高效完成,准备回撤的时候,却被王迪一把扯住了。
王迪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说:“李郁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你自己!”
李郁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洗耳恭听。王迪滔滔不绝地说:“李郁,我们大好青年,呆在这样的省会城市能有什么出息?到北京去才是真正的生活!有无限的机会在等着我们!李郁,如果你做我的女友,你会有多么幸运你知道吗?我的师兄师姐有一半都选择了出国继续读博,我也有这种准备,我们可以一起考奖学金,实在不行你申请陪读也可以。我们在一起,你整个的人生轨迹都会发生改变,你太不珍惜这个机会了!”
李郁看着这个男孩,他太激动了,以至于眼睛里都被逼出了泪光,额头上是密密的汗水,他两眼通红地看着她,既是对她不知道善待命运的痛心疾首,也是急于挽回被拒的自尊心的慌不择口。
李郁低下头想了想,不由得微微一笑。现在她忽然不讨厌他了,她友好地对他伸出手说:“替我给那个,将来,珍惜这个机会的,幸运的女孩,问个好。”
王迪愣在那里,几秒钟后,他忽然扭头就跑。
李郁慢慢地缩回了自己的手。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研究生三年级的时候,中国人校友录正火热着,有一次李郁在校友录上随便逛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张王迪和一个女孩站在清华门口的亲密合影,王迪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像个男人了,那女孩十分面熟,李郁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是在考研经验介绍会上向王迪提问的水蜜桃女孩。
大学的最后一个月,炎热而漫长。李郁和安芸毫无悬念地通过了研究生复试,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找工作、签合约,因此格外无所事事。当然,富有悬念的事情也在发生着,忽然有一天消息传来,云娜竟然留校了。
大家都很惊奇,因为云娜成绩一般,不是学生干部,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没有留校的条件,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有流言说云娜和学校的团委书记有过一夜情,团委书记姓郑,未婚,女友在广州读研。云娜对此闭口不语,她在宿舍进进出出,按时作息,和所有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李郁觉得云娜前所未有的陌生,当然,这与她无关。从云娜说出那句咬着腮帮子的“你家孙锐”之后,她就被永远驱逐出了李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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