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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情难诉
“你放开……”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我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我”字还没说出口,张良便抱着我朝他的后方远远退去,耳边一阵巨响,我向后一看,居然是山上一块巨石滚落!大概是下雨的缘故吧,山上岩石松动,正好掉在我们刚刚站着的位置那里。我转过头,却是不敢看他,张良放开我之后,说道:“方才实是情非得已,失礼了。”
“无妨,多谢。”我刚刚居然还有一瞬间误会他会对我做出什么轻薄之事,现在想来,当真是可笑。这个人,他又救了我一次。
“雨渐渐大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
“嗯。”我点点头。正欲跟上他的脚步,谁知脚下一滑,向后摔去:“啊!”却在快要落地的一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小心些。”我正想开口却听见周围一阵沙石滑落的声音,原本是细密点点却蓦然骤变成巨响,张良顺势将我护在身下,耳边是巨石滚落和大雨瓢泼的交织声,还有隔着衣物传来的坚强有力的心跳声。这个人拼了性命保护我的理由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吗?我竟是错了吗?心中却有丝丝痛楚,是我一开始先入为主的以为,“谋圣”做事都该是有目的的,张良,我该信你吗?
“什么?”我问道,只是听见张良喃喃自语了些什么,却没有听清,而山石下落的之势终于小了些,“我们快点离开!”张良迅速起身,拉着我向前跑去。
渐渐地,后面的声响小了,听不见了,我暗自庆幸只是巨石而不是泥石流,不然估计性命难保,也不知哥哥他们怎么样了。这时却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山洞。“我们过去避避雨吧。”张良边说边拉着我跑了过去。
进了山洞,光线就暗了下来,雨声也小了很多。我将额上沾着的雨水拭去,环顾四周,洞顶岩石犬牙交错,透着一阵阵寒气,暗自思忖着只是普通的山洞,大概不会受到外面落石的影响吧。
隐隐的“叮咚”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刚刚太暗没有看仔细,这山洞里竟有一股泉水涌出,我正要过去一看究竟却发现左手被拉着,回头一看,自己居然拉着张良的手,我急忙把手抽出,而他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把手放下,我径自懊恼着分明是他先来拉着自己的,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掌心又不争气地对刚刚留下的余温有着丝丝贪恋。
“呵呵。”低沉的笑声,从张良喉中逸出。我疑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张良只是摇摇头,笑而不语。我莲步轻移至泉水旁,俯身蹲下,掬一捧泉水饮下,虽有丝丝凉意,却又不是冰冷彻骨,而且甘甜清冽。张良轻轻地开口道:“可惜雨下得太大,无法生火取暖。”
“张良,你,你过来。”
张良闻言,便来到我身边蹲下,眼神中似有问询。
“这泉水甚是不错,你喝一些吧。”
“好。”说着便用右手捧起一些,放在嘴边饮下,“的确不错。”
“你把手伸出来。”我说道。张良狐疑地将右手伸到我的面前。
“不是这只手,是另一只。”张良犹疑着将左手伸了出来,果然,上面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还在流着。刚刚就看他一直把手藏在袖中,估计是救我的时候受了伤,要不是看到他左袖口上有些血污,他大概是不会让我知道他受伤了的。不过幸好伤口不大,只不过刚刚被雨水淋过,要是发炎了就不好了。我一手拉过他的手腕,另一手捧了些泉水将血迹洗净,从怀中取出没有被淋湿的手帕帮他包扎,心里却在想着这么好看的手,可不要留下什么疤痕啊。张良也只是任由着我,一语不发。我系紧手帕,一抬眼便看见张良温柔的眸子如同一池深潭望着我,只消一眼,便会沉溺其中,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多谢。”我连忙起身避开他的视线:“你刚刚救我,而我这些算不得什么。”说着走到山洞另一边的岩石处坐下。张良缓缓起身,走到我这边,在离我不远处坐下。
“阿嚏,”起初还不怎么觉得,现在却有些冷了,头也有些晕晕的,我环抱着胳膊想要暖和一些。“你身子本就弱,之前的风寒还没好,如今还淋了雨,”张良走到我身边关心道,接着用额头来蹭了蹭我的额头,“是有些烫了。”而我却忽然清醒了,只觉得双颊微微发烫,而面前的人却一脸坦然,偏生又让人说不出什么。
“希望这雨能快些停,就能把这湿的衣衫换掉,不然只怕你会病得很严重。”
虽听着张良这么说,我自己却是不甚在意。转过头去,却发现地上有几株蒲公英,我折下一朵,食指抚摸着上面的绒球,轻叹了口气。
“是在担心盖先生他们吗?”
“不是,哥哥一定不想我为他担心的。不过恐怕是我让他担心了。”我摇摇头,“只觉得人生就像这蒲公英一般,飘似羽,逸如纱,秋来飞絮赴天涯,”我轻轻一吹,白色的绒毛便飘离开去,“不过是看似自由,却只能随风而走,身不由己罢了。咳咳咳……”只觉得脑袋晕的愈发厉害了,头也渐渐痛起来了。
“可蒲公英所到之处,无论周围环境如何恶劣,它都顽强生长,自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不错,不屈服于命运。。。。。是我所欣赏……它的一点。”大概真是发烧了,说话也渐渐有气无力起来,“你可知道……蒲公英的花语是什么吗?”
“何谓‘花语’?”
“就是花的品格,所代表的的意义和内涵。咳咳咳……”
“是‘坚韧顽强’吗?”
“不是,是……”话未说完,我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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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是眼皮很重,无法睁开。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终于奋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哥哥,雪姐姐,天明和少羽四个人焦急的神情映入眼帘。
“毓姨!你醒啦!”天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其他三人脸上也都有笑意。
“觉得身体怎么样?”雪姐姐轻声问道。我努力地想坐起身来,却是使不上力气,少羽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靠在车厢后面。
“咳咳咳,还好,”我望了望车窗外的星空,“都已经这么晚了?”
“你昏睡近一天了。”哥哥不紧不慢的语气中透着关心。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病来如山倒,”雪姐姐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那我去把药热热,小子,你跟我一起去吧。”少羽拉着天明走出车外。
“好好休息吧。”说着哥哥也走出了车外。当雪姐姐也准备出去的时候,我连忙叫住了她:“雪姐姐。”
“怎么了?”
“他……他……”我嗫嚅着。
“哪个‘他’啊?”雪女扶着鬓发,眸光轻转。
“就是,就是……”我不知怎么开口,面前的人却又偏偏明知故问。
“呵呵,”雪女戳了戳我的胳膊,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可是难为人家拼了性命来救你,你倒是没良心了。”
“我哪有……雪姐姐你……”
“呦呦呦,平时伶牙俐齿的,怎么现在连话都说不好啦?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张良他走了。”
“走了?回儒家吗?也对,分开走的话比较安全。”
“怎么?只不过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
“不错,是想他,”我顿了顿,“是有些问题想问他。”
雪姐姐微微一愣:“什么问题?”
“雪姐姐觉得他对我很好,喜欢我是吗?”我垂下眸子,低声问道。
“自然是喜欢啊,”雪姐姐帮我掖了掖身上的毯子,“且不说他奋不顾身从山崖上跳下去救你,命都快没了,就是那晚他帮你盖毯子,动作那么温柔仔细,生怕惊着你,那时我便觉得他对你有意。”
“雪姐姐看见了?”我双颊有些微微发烫。
“看得可是真切的很呢,”雪姐姐笑起来,掩着嘴,转着眼波轻问,“还有,你都没有发现身上的衣物是干的吗?”
经雪姐姐提醒,我才注意到,原本是不可能让我穿着湿的衣服躺着的,但是衣服又没有换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是不知,当时我们找到山洞那里,你已经昏倒了,衣服是干的,他的衣服还是湿的,我想应该是张良用内力帮你把衣物烘干的吧。也许是怕你继续穿着湿衣服,病得更严重吧。这可是极耗内力的一件事,若是力道不当,只怕会灼伤你。他做这么多事,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却还有所怀疑啊?”
“可我与他只认识三天而已。”我怅然道。
“三天又如何?这世上多的是一见钟情。”雪姐姐似乎颇有感慨。
“雪姐姐是想说你和小高哥哥吗?”
“不错,”雪姐姐点点头,眼眸中流露出点点似水柔情,“那日,我在飞雪玉花台上一舞未尽,就被燕春君打断,要强行抢我入府,是他挺身而出,那是我与他第一次相见。他关心我,想要保护我,甚至喜欢我,我却不信他,觉得他和燕春君那些人一样,只不过为了接近我而已。可是我知道他被燕春君绑走生死未卜的时候,便心如刀绞,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已经动心了。之后我杀了燕春君,看见他满身浴血的来救我,他说他愿意和我去天涯海角,是他让我学会相信,让我正视自己的感情,为我抚平伤痛,不然,我们也许就会抱憾终身了。”这样的凄美的爱情真是让人唏嘘不已,不过好在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雪姐姐定是一舞倾城,又有绝色之姿,我若是男子,见到了必然也会动心的。而我……”我抚了抚脸上的疤痕。
“毓儿你后悔吗?”雪女右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
“不,我从不后悔这个选择,若是再有一百一千次的机会,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我无比坚定的答道。
“那不就是了,你不愿屈服于嬴政的淫威之下自毁容貌,这样坚强勇敢的女子世间少有,又心思细密,还与他一起定计退敌,如此兰心蕙质,怎能让人不动心呢?”
“雪姐姐,我没你说的这么好……”我淡淡摇头。
“你有,”没有一丝犹豫的语气吐出这两个字,“你真的有,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他,也不是自卑,觉得毁了容貌配不上他,你只是不敢相信,不信他对你的心意,就像我当初不信小高一样。”
“我……”我不知该如何反驳,又或者不想反驳,因为雪女说的并没有错。
“毓儿,我知道你们自己的感情我本不该多说什么,可是,我不想你后悔,”雪姐姐认真的说着,“张良对你的心意,你当真感觉不到吗?试着去相信,一旦错过,只怕会后悔一辈子啊。”错过,会后悔一辈子,唉,谁不希望能像雪姐姐和小高哥哥那样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不对,不对!高渐离,高渐离之后会去刺秦,会送命的,不行,不可以的!我连忙紧紧抓住雪姐姐的手:“雪姐姐,雪姐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雪女很是不解。
“如果有一天,小高哥哥要去刺秦,你一定要阻止他!”
“毓儿,我们本就是要反秦的……”
“我不是说反秦大业,是如果他一个人去刺秦,你一定一定要阻止他!咳咳咳!”我心中急迫。
“毓儿怎么知道他会去刺秦?而且这个……我……”雪女面露难色。
“我来端!”
“你算了吧,还是我来端,别洒了!”
外面的吵闹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一听就知道是天明和少羽。“毓儿,你好好喝药吧,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出去了。”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出马车。
不一会儿,天明掀起车帘走了进来,少羽一手端着药紧随其后。
“毓姐姐,药,还有……”少羽一手将药递到我面前,一手从怀中掏出盒子,缓缓放在我身边,“还有这个。”我接过药碗,天明开始抱怨:“毓姨,这小子非要跟我抢,本来这药就是我先端来的!”
“还不是怕你洒了!哼!”
“好了,咳咳咳,”我打断他们的对话,“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夜已深了,都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记着盖毯子,别着凉了。”
“哦。”天明不情愿地点点头。而少羽看了看天明,又望了望我,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只是点点头,两人走出了马车。
我摘下面纱,将药饮尽,便打开盒盖,取出一颗话梅,含入口中,酸甜的味道便韵在唇齿之间,驱散了丝丝苦涩。我仔细端详这木盒,眸中氤氲着点点柔情,指尖摩挲着上面浮刻着的幽雅兰草,却又蓦地将盒子扔在一旁,自顾自地负气,小巧的鼻子一皱,哼,之前的话都还没说完,如今却一声不响地就走了,留个盒子有什么用?我环起蜷曲的双腿,望向窗外,月轻柔地给林子披上银纱,张良,沐浴在这同一片月光下,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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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房,你在干什么呢?”颜路说道,看着眼前的小师弟愣愣地盯着手上的帕子,嘴角若有若无的上扬,时间之长,饶是他这样没有什么好奇心的人也好奇起来。
“师兄?”张良看见颜路,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折起来收入袖袋之中,面上却是镇定自若。
“怎么一个人在亭子里?”
“今夜月色正好,子房只是在欣赏罢了。”张良单手负后,微微扬首,月色便映在他冰蓝色的眸子里。
“你舟车劳顿,不早些去休息吗?”颜路关心道。
“师兄先去休息吧,我待会儿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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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姐姐。”少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
少羽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在我面前盘膝而坐:“我听见里面还有动静,猜想毓姐姐还没有休息,就来打扰了。”
“无妨,”我摇摇头,“怎么忽然跟我客气起来?”
“我……”少羽瞥了一眼我身旁的药碗和盒子,“这些其实……”
“我都知道了。”我没等他说完,便开口道,“你不必愧疚什么,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只不过以后可不许再说谎骗我。”
“嗯,我不会了,”少羽点点头,“还有一事,今早在崖边,我是很想救你的,但是……”
我一愣,却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你畏高,天明跟我说了你们在禁地的事了,不过这也无妨,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啊,更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嘛。”我浅浅一笑。
少羽点点头:“毓姐姐休息吧,我出去了。”
“嗯。”
“咦?”瞥向刚刚扔在一旁的盒盖,我轻轻拿起,却看见盒盖内侧刻着三个字“安,勿念”。食指细细描摹这隽逸的字迹,心中如一根轻羽淡淡划过,酥酥的,痒痒的,又如一股清泉漾过心田,柔柔的,软软的。切,真是厚脸皮,谁念着你啦?唇角却勾出一抹笑意,仿如深雪渐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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