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伊甸（2）亡灵转身

　　布鲁托惊愕地看着莫新，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耸了耸肩说：“你果然是不一样的。没错，‘星影’是霍华德藏在暗处的力量，我和亚瑟都曾经是他的工具。他为了控制我们，把一种纳米机器人作为‘控制素’注射到了我们体内。”
　　“纳米机器人？”莫新皱了皱眉头：“我记得纳米机器人虽然曾经被广泛应用，但是因为无法有效控制各种副作用，十几年前就被划入了禁用技术领域。他要控制你们的话，植入晶片就可以了，怎么会用那种东西？”
　　“晶片？晶片可以挖出来，也可以定点破坏，但是纳米机器人不一样，可以随着体内循环系统分散到每个地方。”
　　“他怎么解决纳米机器人失控的问题？”
　　“失控？他才不在乎！”布鲁托冷笑着说：“我们这些工具对他而言，只有好用和不好用的差别，坏了再换一个就行。”
　　莫新咬了咬嘴唇，皱着眉头问：“有什么办法摆脱控制？”
　　“纳米机器人的总控系统在霍华德手里，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位置不同的控制‘中枢站’，想要摆脱控制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摧毁总控系统，二是摧毁自己身上的‘中枢站’。但谁都不知道他把总控系统藏在哪里，而摧毁‘中枢站’极有可能引起纳米机器人失控，然后无限复制。”
　　“那你和阿……亚瑟是怎么做到的？”
　　“发生了一场意外事故，我们不但没死，还巧合地毁掉了‘中枢站’，并幸运地活了下来。不过，因为无法确认‘中枢站’是不是受到了不可逆的彻底破坏，我和亚瑟都带着特殊信号屏蔽器，防止‘中枢站’忽然恢复。毕竟那次事故以后，现场没有我和亚瑟的尸体，霍华德不会相信我和他死在了那里，一定还在追踪。”
　　莫新点点头：“你们之所以不敢治疗伤痕，也是怕‘中枢站’存在假死部分，会被细胞再生剂刺激得恢复功能吧？布鲁托，我想你的意思是，你和亚瑟现在都不是绝对安全的。”
　　“谁知道呢？小心些总没错。”
　　“彻底解除危险的方法……似乎只有让霍华德放弃总控系统了？”
　　“我想是的，不过成功几率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布鲁托苦笑一声：“我们都是死过不止一次的人，活一天赚一天。”
　　莫新顿了顿，问：“波尔徳他们知道这些吗？”
　　布鲁托摇摇头：“如果你不是亚瑟最亲近的人，我绝不会对你说这些。”
　　“我会保密的。”莫新郑重地说。
　　布鲁托看着他那副表情，挥着手说：“这个话题太沉重，说过就忘了吧。要不要猜一下亚瑟会对巴姆说些什么？”
　　莫新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那取决于巴姆说什么。”
　　布鲁托愣了愣，忍不住拍着舱壁大笑起来：“你真冷静！果然，亚瑟看得上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
　　巴姆的休息舱外，波尔徳和比利克一左一右地站着，活像两个守门的卫兵。
　　比利克瞄了一眼时间——亚瑟已经进去五分钟了，差不多该结束了。
　　不出所料，舱门很快就打开了。
　　失去了舱门的隔离，巴姆的声音瞬间炸进门外人的耳朵里：“亚瑟！我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男人！”
　　亚瑟面无表情地走出来，一张椅子擦着他的耳边飞过，砸在了过道的墙壁上。
　　波尔徳默然地摇摇头，这实在太难看了。死心眼的女人真可怕，夜猎队除了她都是男人，选谁不好，偏偏就跟亚瑟死磕。
　　看着亚瑟走远的身影，比利克翻了个白眼。
　　巴姆突然冲了出来，冲着亚瑟背影大声说：“我喜欢你！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行啦，给自己留点尊严不行吗？”波尔徳不怕死地撞上巴姆的怒火。
　　比利克捂住眼睛，退到一边，听到一阵预料之中的肉搏声。
　　“巴姆，有的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喜欢的人，可是有的人到死都只爱一个人，很不幸，亚瑟是第二种人。”波尔徳捂着胃，吐出一口血沫。
　　“别装作你什么都知道！”
　　“我听布鲁托说过了，亚瑟为了救这个人，在米利安螺旋隧道入口前，从时速四百公里的高速悬浮车上跳了下去。”
　　巴姆的手臂在挥向波尔德的中途僵住了。
　　波尔徳扶着舱门站起来：“我还听比利克说，在我们还没有赶回仓库的时候，亚瑟为了这个人……哭了。”
　　巴姆垂下悬在半空的手臂，自言自语：“如果，如果没有那个人，亚瑟会爱上别人的。”
　　比利克又退了两步，确保在巴姆的攻击范围外，这才幽幽地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尤其是暴力的女人，波尔徳在心里补充说。
　　“我不会放弃。”巴姆攥紧了拳头，眼里是燃烧的斗志，仿佛没有任何外力能浇灭她的执念，除非她自己放弃。
　　比利克同情地看了波尔徳一眼，轻声说：“巴姆，亚瑟当初留下你，是因为波尔徳说他喜欢你，我亲耳听到的。”
　　“喂，比利克！”波尔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比利克摇摇头，继续对巴姆说：“我只是陈述事实，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想离开夜猎队，最好不要有任何伤害莫新的念头，相信我，即使是语言上的恶意伤害，亚瑟也会毫不留情地报复，这一点对我们几个也同样适用。”
　　“他，他凭什么……”
　　比利克长长地叹了口气，悲悯地看着巴姆：“你没发现自从莫新出现以来，亚瑟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了吗？或者说，更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波尔徳看着像能源耗尽的机器人一样的巴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正在非法格斗场上殴打第四个对手，是的，殴打，单方面的殴打，尽管她已经满脸是血，但仍然像疯了的母狼一样攻击着不断挣扎的对手，仿佛只要对手还有动弹的力气，她就不会停下。
　　那时候，他的□□生意还做得顺风顺水，可以给巴姆提供大量的赞助金，暗中帮她减少不必要的格斗场次。后来他被手下出卖，被追杀得无路可逃的时候，还想着再去看巴姆一眼。后续的发展就开始偏离正轨——他在格斗场的居住区外被路过的亚瑟救了下来，但声称“路过”的巴姆却误会亚瑟是要杀他的人，于是和亚瑟拼命打了一场，结果输得很惨。
　　波尔徳一直觉得，唯一能给他安慰的只有这件事。尽管后来巴姆声称那是因为“嗅到了力量相当的对手，忍不住想较量”。
　　波尔徳一开始就知道巴姆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再多的捧场、赞助，对她而言都不会带来感动，他却仍然全心全意地喜欢着。就是这样一个崇尚力量的女人，一个比他更具有战斗精神的女人，在恋爱受挫的时候，仍然让他感到怜惜和不舍。
　　他常常觉得自己失败透顶，因为是他自己无意中为亚瑟和巴姆创造了认识的条件，无意中为巴姆争取到了与亚瑟成为“队友”的机会。什么叫做自作自受？没有比这更好的诠释了。
　　比利克曾说，这是病，贱病，没得治。他当时狠狠地踹了比利克一脚，心里却觉得这个黑皮鬼内里锃亮，富有真知灼见。
　　“睡眠不好会导致情绪不稳定，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回去补眠了！”比利克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着，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得很远了。
　　……
　　亚瑟回到自己的休息舱，在打开舱门的瞬间，被里面的情形震得僵在了门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地上摆满了布鲁托常用的任务工具，大到全能机械破壁枪，小到纽扣型隐形镜像发生器，各种对付“非人类关卡”的东西应有尽有。
　　莫新和布鲁托坐在地上，专注地摆弄着其中一件仪器，脑袋几乎要碰到一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正高兴，谁都没注意到亚瑟回来了。
　　亚瑟重重地在门框上敲了敲，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
　　布鲁托回头看了看，跳起来手舞足蹈地说：“亚瑟？你回来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莫新完全具有专家水准，这些东西在他手里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我英明的队长阁下，你真是太有眼光了！”
　　亚瑟没出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布鲁托。
　　布鲁托忽然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有异，迅速把地上一摊东西装回箱子，一边往外撤，一边说：“我，我回去消化今天学到的东西。就，就不打扰你，你们了！”
　　莫新起身拍了拍裤子，有些意犹未尽地轻叹一声：“布鲁托很聪明，一说就明白，对这些东西的实战使用也很有一套……”
　　“莫新！”亚瑟板着脸打断了莫新的话：“你不关心我和巴姆谈得怎么样了吗？还是你根本忘了我出去作什么？”
　　“我没忘啊。”莫新一脸茫然地看着亚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巴姆说了很不好听的话？还是你没能说通她？”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布鲁托变得那么熟悉的？”
　　“嗯？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他在破关类机械上很有天赋。”莫新顿了顿，在亚瑟一脸阴霾的时候竟然笑了起来：“我不是偏心，对另外几位队员，我也会尽力像这样融洽相处的。虽然我是非战斗人员，但是相信以我的专业水准，他们还是能认可我的。”
　　亚瑟的表情变化不定，最后对莫新的迟钝彻底无话可说。
　　“你看上去似乎很不愉快……真的是和巴姆吵架了？动手了吗？”
　　亚瑟愣愣地看着莫新，哭笑不得地坐了下来：“都没有。我只是觉得跟她认真讲道理太困难了，她固执得让人头疼。”
　　“不过，她真的很漂亮，也很厉害。”
　　“所以波尔徳很喜欢她，”亚瑟亲了亲莫新的额头，“但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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