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伊甸（2）亡灵转身

　　尼韦曼·昆特，原卫星城联邦商会首席执行官，亨利·吉维的前任。
　　今晚夜猎队的目标就是这位。
　　尼韦曼表面上已经完成了工作交接，但暗中仍掌握着不容小觑的力量，正是这些看不见的力量，使得他在卸任后，仍然拥有着极高的地位。通常一个在位时呼风唤雨，退位后还死而不僵的领导者会招来诸多怨怒，他可以算是个典型。即使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头离死神不远，但仍有很多人迫切地想让他立刻停止呼吸。
　　这笔生意的委托人是谁，亚瑟并不关心。他做这一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熟知行规并严格遵守，行规第一条就是“不追究委托人身份”。委托中间人是他的“诺玛阿姨”，当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诺玛阿姨就是真正的委托人，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诺玛阿姨没有必要这样做。
　　巴姆也对布莱兹少将“自降身份”的做法感到头疼，不过随后亚瑟望着现场乐队中某人时勾起的嘴角令她更加头疼——虽然极不甘心，但她不得不承认，那个金发碧眼的帅哥简直就像是个人肉发光体，比起娱乐圈那些做作卖弄的巨星，他那种天然的小王子一般气质总是很容易俘获人心，无论男女。
　　亚瑟喜欢这样的？其实我也有一头金发，虽然眼睛不是绿色的，但棕色也不错，不是吗？巴姆自我安慰着，看到亚瑟并起食指和中指推了推眼镜——这是启用第二套计划的意思。
　　巴姆眼里闪过一抹不满，随即启动了“魅力全开模式”，端起酒杯走向尼韦曼，高贵中透出若有若无的妖媚。短短的十几米距离，刚走了不到一半，她就成功地吸引了大多数男嘉宾的注意力，就连现场乐队里的那位也看了过来，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幸好这位对女人有兴趣”。
　　亚瑟趁巴姆成为晚会新焦点的时候，消失在通往洗手间的拐角处。
　　尼韦曼虽然一把年纪，但这完全不影响他的色心。现在有美女带着明显讨好的意味主动上门亲近，他当然是来者不拒。三句话不到，他不再刻意掩饰目光，猥琐地徘徊在巴姆的脖子和下腹之间。
　　布莱兹少将也没被冷落，巴姆总会在忍耐不了尼韦曼的目光时，恰到好处地把谈话对象换成他，热情却又略带羞涩地表现出对一名将军的崇拜和敬畏，并且把他那因为声带受伤而极为沙哑暗沉的嗓音描述为“有成熟男人味道的声音”，诚恳得让他一度认为现在的女士口味有变化，自己的声音在她们听来不再是什么缺陷。
　　亨利吉维的“重要性”被巴姆有意无意地排在了最后，尼韦曼对此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而现任的首席执行官先生对此并不介意，仿佛是出于对前任和少将的尊敬，不着痕迹地和旁边一直等着他“空闲”下来的客人们热情地攀谈起来。
　　布莱兹少将看了亨利一眼，确认了他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又被娇俏可人的巴姆·悠莱小姐点名要求回答一些充满好奇但又不涉及机密的HSSH生活。尼韦曼不时插上两句话，老人家的幽默逗得美丽诱人的年轻小姐笑靥如花。
　　三人“相谈正欢”时，一个穿着宽松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朝尼韦曼和巴姆礼节性地笑了笑，毕恭毕敬地对布莱兹少将说：“非常冒昧地打扰你，少将阁下。我是萨摩比萨能源公司的区域经理人，迈伽索。我仰慕你的威名很久了，今天终于有幸在这里相见，不知能否赏脸接受我满怀敬意的一杯酒？”
　　趁着布莱兹少将片刻分神，巴姆意味深长地勾了尼韦曼一眼，双手不那么淑女地搭在腿间，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比出四个数字——1373，然后指了指上方。
　　布莱兹少将举起酒杯，喝了半杯酒，对于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经理，这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当然，很有可能是因为有女士在侧，他需要表达出平易近人的一面。
　　迈伽索激动得满脸通红，仰起脖子把一杯酒喝得干干净净，说起话来差点咬到舌头：“非常感谢你，少将阁下。不敢再继续打扰你，请允许我离开。”
　　布莱兹少将淡然地点点头，迈伽索露出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蠢像，笨拙地欠了欠身，走向别处，如果周围没有人，他几乎要手舞足蹈了。
　　巴姆冲布莱兹少将温婉地笑了笑，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但尼韦曼却在一个小的停顿后绅士地说：“巴姆悠莱小姐，你似乎有些累了，我非常愿意送你……”
　　巴姆配合地露出一副疲倦的模样，抱歉地对布莱兹少将欠了欠身，然后对尼韦曼说：“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就住在楼上的客房里，不用麻烦你送我了。”
　　尼韦曼顿了顿，没有丝毫遭到拒绝的尴尬，反倒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愉快地连声说：“好，好，那就不送了，好好休息。”
　　“谢谢。”巴姆掂起裙摆朝布莱兹少将行了礼：“少将阁下，也祝你今晚愉快，再会。”
　　布莱兹少将点点头，他对这个艳丽却不艳俗，懂得进退有度的女人颇有好感。
　　……
　　因为向布莱兹少将敬酒成功而乐得不知东南西北的迈伽索先生此时换上了酒店服务员的制服，推着送餐车走到1373号房间，按下门铃，脸上挂起标准的“服务生微笑”。
　　“非常抱歉打扰你，尊敬的客人。由于一年一度的名流盛会在我们酒店举办，总督特别叮嘱，为所有房间的客人都送上一份免费晚餐。”
　　门开了，一个无精打采的年轻人侧过身，让迈伽索把餐车推进房间。就在房门关上的刹那，一声低沉的闷哼响起。
　　不到两分钟，迈伽索推着空餐车走出房间，带着微笑礼貌地说：“请慢用。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说完，轻轻关上门，推着餐车回到配餐室后，飞快地锁上门。
　　配餐室的地上躺着四个服务员，其中一个被剥了制服。
　　迈伽索迅速地把自己身上的制服脱下来物归原主，然后从腰带里抽出一支食指大小的针剂，分别在四个服务员耳后进行注射，轻声说：“老天保佑，愿你们酒店的健康检查没问题。”
　　做完这一切，迈伽索抓了抓头发，痒得有些厉害，索性一把抓下来，露出锃光瓦亮的头皮，舒坦地摸了两把后，苦着脸重新把假发套上，然后戴上吸力手套，壁虎般爬进了通风口。
　　巴姆满脸倦容地走到1373房间，右手按上指纹识别锁，三秒后，绿灯亮起，门开了。嗯，看来布鲁托那小子的确有点本事，如果亚瑟对他没什么“意思”，可以当成不错的同伴。
　　宴会正进行到高潮，尼韦曼不胜酒力地进了临时休息室，拒绝打扰。布莱兹少将重新安排好休息室的警卫后，被“赶回”了宴会。
　　在监控屏幕上看到这一切的布鲁托出了一身冷汗——大概在宴会现场的同伴们谁都没料到，布莱兹少将竟然不是站在亨利吉维那边的！老天，幸好亚瑟临时改用了第二套计划，阴差阳错地离间了布莱兹少将和尼韦曼。虽然他还不太能弄明白为什么布莱兹少将在宴会现场要表现出站在亨利一边的样子，但他无比清楚，亚瑟的直觉再一次拯救了整个任务。
　　现在，尼韦曼听到房间外面安静下来，一双醉醺醺的眼睛立即变得清明起来，快步走进休息室直通酒店客房层的单向电梯，升到了十三层，然后再也没能下来。
　　半小时后，配餐室服务员陆续醒来，立即通知了大厦警卫。
　　尼韦曼死在1373号房间的大床上。床上还有一个因注射过量兴奋剂而昏迷的年轻人。两人衣衫不整，年轻人的脖子上还有两处吻痕。
　　布莱兹少将在第一时间调出了一小时内的全部监控视频。当他看到尼韦曼一脸色相地出现在十三层的走廊监控画面中时，气得浑身发抖。
　　潜伏在会场各处的记者闻风而动，竟然在护卫军赶到前就获得了第一手资料。
　　尼韦曼死于急性心肌梗塞，血液中没有药物反应。而那名年轻人的身份经查证，竟是第七卫星城总督对外隐瞒多年的私生子，并且在房间里搜出了大量价格昂贵的强效兴奋剂！这对一些人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惊吓，但对更多人而言，是意外的“惊喜”。
　　护卫军只来得制止那些敬业而且专业的记者在第一时间把第一手资料向外部发布。
　　戈法夹在被紧急疏散的人群中朝“安全区域”撤离，四处环顾一圈后，看到父亲正在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交谈。那是常驻第七卫星城部队总局的局长塞布讷——纳亚现在顶头上司。他刚才还在猜想究竟出了什么紧急状况，现在看到这位不那么顺眼的局长，脑子里的问题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纳亚是不是也赶过来了”……
　　地下车库的改装货厢里，布鲁托优哉游哉地消除了入侵迪兰特大厦中控系统的痕迹，然后放松地仰靠在椅子上，哼着小曲等队友归来。
　　巴姆和波尔徳一前一后地回到车上，比利克在驾驶室冲他们吹了个口哨，启动了引擎。
　　巴姆朝外面看了看：“亚瑟还没回来？”
　　布鲁托用货厢内扩音器说：“亚瑟比你们先回来，但是有人约了他。”
　　波尔徳把假发套丢在一边，叼起一支香烟：“委托人？”
　　“亚瑟没说。”
　　巴姆撤掉波尔徳嘴里的香烟，问布鲁托：“他去哪里了？算了，他肯定没告诉你！布鲁托，用通讯器追踪！”
　　布鲁托为难地说：“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去哪里的时候，谁都没办法知道。不过，他保证天亮前一定会回来。”
　　巴姆突然一怔，抓着扩音器说：“会场有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应该是吉维家族的继承人，马上看看他去哪里了？”
　　布鲁托愣了愣，随即含糊地应了一声，片刻后回答说：“他和亨利一起回家了。”
　　比利克回头看了一眼巴姆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幽幽地说：“你想多了，巴姆，亚瑟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下亲爱的伙伴们独自出去约会的。”
　　波尔徳抢在巴姆发作前猛地拍了一把比利克的座位：“亲爱的伙伴，好好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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