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伍

　　13 –贪婪苞蕾

　　用脸轻轻地推了一推大门，就感到一束光透过门缝照在了我的脸上。
　　进入这间房间，其实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但是像今天这样自己进来，还只是第二次。
　　上一次自己趁伍祭不在的时候偷偷猫进来，看到了君的照片。然后就被伍祭发现拎出去了。当时的自己还以为那是面镜子，那个与我有着相同容貌的人。
　　然而今天我无所畏惧，因为从今往后，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这间卧室了！
　　——啊忘了说，我嘴巴上还叼着一个迷你小扫帚。

　　前几日，伍祭大暴走掐着我进了他的房间后，就把我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上。我这才正面看向了他。淋浴出来之后他已经套上了一件黑色的T恤，下面是宽宽松松的灰黑色短裤。但头发还是湿淋淋的，看起来未免有些狼狈。
　　“你啊，也太坦白了吧。”他看起来有些无奈。
　　“坦白？”我看到他湿漉漉的样子有点强迫症发作，所以也没有怎么把他说的话听进去。相反，我径直冲出了门外，穗苗还瞟了我一眼，但我都无暇顾及。我飘到了浴室，叼着一条大浴巾，然后就又回到了伍祭的房间。他还站在原地没弄懂怎么回事，我就松口把浴巾落在了他的头上。
　　“先把头发擦干再说吧。”要是有双手，我恨不得抓着毛巾给他一阵子狂擦。
　　他好像有些无语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手还是拿起浴巾开始抓着头发。突然如此乖乖的样子毫无反抗还真是让我有点不习惯。
　　“你现在倒是管我一整套。”他嘟囔了一句。
　　“哪有管，只是看不惯……顺便！”我连忙反驳道。什么管不管的，说着像是我很麻烦似的。我连忙换了个话题：“所以，什么坦白？”
　　貌似是我换话题换的太快，伍祭明显地变了一下表情，然后声音降低了些分贝地说：“……你不用什么事都讲出来吧。有点隐私意识行不？”
　　“隐私……？”我有些纠结这个词语的意思，但也不是完全不懂——因为我也回想起了伍祭出现的时候我在跟穗苗讲什么，所以我也算理直气壮地说：“不就是说一下亲亲的事情嘛？这就是你说的‘隐私’么？”
　　他显然被我说得有些噎住了，叹了口气，又突然一脸正经地说：“总之。你这家伙，我要把你和穗苗最近稍微隔离一下。”他指了指自己的工作台，“从今天开始，你晚上就给我呆在这儿。”
　　“哈？”还没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他接着说：“然后以后，你白天的时候就进我房间来帮我打扫。”
　　“进……进你房间？”我承认我惊呆了。
　　“怎么，我还以为你要抱怨打扫的事情呢。”
　　“不……你说让我进你的房间……你不是一直都不允许的么……”我怯生生地说，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所以说我不是让你以后就可以进来的么。”见我还是木楞着没有反应，他皱了皱眉，“怎么，不愿意？”
　　“谁说不愿意啦！”我急忙说道，“只是有一点点，惊讶罢了。”
　　我眼前的这个人，让我越来越捉摸不透——不，或许我从来就琢磨透过。只是从前的自己没有想过会放这么多的心思在对另外一个人的想法上。他一向让人觉得没有周旋的余地，但最近却主动地、没有预告地就给我打开大门，让我有些惶惶不安。
　　也不知原因。明明应该是令人开心的事情呀。

　　于是昨天他就不知从哪出拿出来了一把小扫帚，说来也奇怪，真正看到他把扫帚拿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几天来所有矫揉造作的不安和慌张全部烟消云散，而由衷的欣喜溢上心头。伍祭看见我的表情都渗得慌，说：“让你做清洁你就这么高兴？这么爱劳动？早知道就让你勇敢地把这整个家的清洁都包了。”
　　“哼，我就是高兴，要你管我。”我一把咬住小扫帚的把儿，就开始原地模拟起扫地的姿势。伍祭看到不禁笑出声。
　　“看来是给你安排了个好差事。那明天白天我出门后，就麻烦你了小清洁工。”
　　“包在我身上！”

　　然后一晚上，我都歪着脸趴在工作台上出身。伍祭带我进来并让我晚上待他房间的那日，他为了给我腾出一些空间就在清理工作台。我看见他踌躇地拿起了君的照片，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箱子，把那张照片放了进去，锁好，再放回了柜子里。
　　我突然松了一口气。之前仓库里的那件衣服也是，这张照片也是，伍祭都已经开始慢慢地将它们封存起来了。虽然知道君的存在在伍祭的心中无可替代，但能够看到他在一点点地摆脱这种束缚，我也觉得自己的存在，不是徒劳。

　　今早，和穗苗一起把伍祭送到门口后，我就叼着小扫帚准备正式地、获得批准地、主动进入伍祭的房间了。
　　穗苗看着我一幅要凛然就义的样子，说：“你这是要干啥？别想不开啊别撞墙啊墙会脏的伍祭会让我擦的。”
　　“……”我无语地望着她，尽管咬牙切齿。
　　“所以，你这是要干嘛？”
　　“咳……从今天开始，我白天的时候就要进入伍祭的房间帮他做清洁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没见过像你这样被当做清洁工使唤还这么开心的。”穗苗大笑着，“所以？你要去完成你的使命了？伍祭这小子最近是把你管得死死的，都不让我接近你啊。现在连房间都让你随意进出了，我可是不被允许踏入那片圣地的呀~”
　　“你就别取笑我了穗苗，谁不知道你以前进过他房间好几次啊。”我撅撅嘴。
　　“哈哈，也是。以前我可是毫无忌讳地就可以进入他们的房间啊，那时……”穗苗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隔了一小会儿才继续：“得了得了，赶紧去吧你。伍祭最近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每天都回来得晚，你就慢慢打扫吧~扫完了一遍他要是还没回来就顺便帮忙把我的据点书房也打扫一下吧~”说完她哼着歌走向沙发准备看电视了。
　　但是“他们”这个词却被我深深地听在了耳里。想必穗苗也是注意到了才没有说下去吧。每次一提到那曾经“两个人”的故事，周围的空气就像是突然会凝固一样。

　　有些温暖。还有一些均匀的气息轻轻地拍在我的脸上。
　　惺忪地睁开眼，面前是伍祭平静的睡脸。
　　……什么时候我跑到他的被窝里来了？他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转动了一下眼珠，四周已经一片漆黑，伴随一丝浅浅的幽蓝的夜光。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有些自责，因为打扫了一天都是用嘴叼着小扫帚把儿的，所以只要一扫扬起的灰尘就会打我一脸。所以现在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灰蒙蒙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我尝试想要离开枕头。
　　“……你在扭来扭去地干嘛？”伍祭突然发话了。声音不大，还有些嘶哑，但还是清楚透彻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回头一看，他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之前的表情，只是睁开了双眼，黝黑的眼珠在夜幕中感觉都快要融化了。
　　“我想洗脸。而且，也没有必要和你面对面睡在枕头上吧，占你的位置……我睡在哪里都可以的。”我勉强地笑着。
　　“……你也尽快习惯吧。在枕头上睡觉的感觉。”他说着又阖上了双眼，“不用洗脸了。不脏。”
　　“可是……”
　　“就这样呆着，不要走了。”他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发声了。呼吸的气息也变得平稳起来。
　　这个人累了。我这么想着，眼睛还是静静地端详着他的睡颜。琐碎的刘海散乱地铺在眉下，浓密的睫毛细腻地形成了两道阴影。平日的冰冷和严厉荡然无存，我现在感受到的只是他安详的睡意。
　　我在他的脖颈上轻轻一吻，然后就伏在他的颈窝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我感到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但终究也没有说出什么；不过我自己也觉得疲累，无暇再睁眼瞧个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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