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伍

　　14 –木箱

　　“还不起来。睡虫。”
　　这句话明明清楚地传入了我的耳朵里，但我的神经却丝毫没有反应。不仅是睁不开外面的眼睛，就连脑内就觉得还有一双眼睛没有睁开。仿佛只有先睁开那一双眼睛，我的思绪才有可能清醒。
　　但我终究还是听到这句话的，说明我已经不是完全睡死的状态了，只需要一点时间让脑内复活。所以我一动不动地又挺了几分钟，才觉得有气力把眼睛睁开了一个小缝。
　　然后就看到伍祭湿淋淋的背影，水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背部，在顺流直下经过肌肉匀称的腰部，最后渗到了他绑在身下的浴巾上。
　　……浴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自己都觉得我今天的惊叹声又突破了自己的记录。伍祭听到后转过来：“嚯，这就醒了。看来下次叫你起床不是要用声音，是直接在你面前脱件衣服。”他狡黠地笑着。
　　“你你你你不是从来洗完澡都会穿着T恤出来的嘛！怎么今天裹着浴巾就出来了！……啊啊你别转过来！！”
　　“干嘛啊大惊小怪的，我看你以后怎么面对自己。”他便听了我的话没有转过来，继续在衣柜里翻着衣服，“我偶尔还是想要清爽一点就这么出来啊。平时是顾及到穗苗罢了。今天我确认她还没有起床，就这么直接走进卧室了。”
　　“顾及穗苗？难道不是还有我吗？”
　　“喂，你可是性-别-男。我顾及你干什么。”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地继续说，“等等，你这家伙没有身体，难道说你迄今为止都没有意识到你是个男的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男的！只是……只是……”有些接不下去了。
　　“不不对……”伍祭似乎没有听进去我的话，“……怎么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家伙没有任何性征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男的……”
　　“伍……”
　　“难道这么天天和穗苗在一起他认为自己和穗苗是一类的？可恶，难道他其实是想做个女的……”
　　我感到眼前的这个人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难境地 = =。
　　“伍-祭。”
　　“说。”
　　“我是男的。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终于离开了自己的思想斗争世界，望向了我。
　　“说不出原因，我就是知道。一开始穗苗跟我讲性别这个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男的。没有原因。”
　　他一副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样子。
　　“那你看到我的身体闹个什么劲？来吧，做个测试。”他说着就把手伸向了浴巾，准备解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停下来停下来！！！”我嚷嚷着，同时也怒闭上了眼睛，“你这家伙怎么没有羞耻心啊！！”
　　“嚯~？羞耻心？”感到他的声线一扬，“……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对……对不起，一顺口就说出‘你这家伙’了……”
　　“不是说的这件事。”他叹了口气，“该说这个教育算是成功呢还是失败呢……”听起来有些自责的口气。
　　“……伍祭？”
　　“恩？”
　　“我能睁开眼了么？你没有拿下浴巾吧？”
　　“有。”
　　“那……就快点穿上！”
　　“呵呵。那你等着吧。”然后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果然被耍了。那家伙趁我闭着眼的时候就已经穿好衣服了，剩下一块浴巾仍在床上。虽然很想闹别扭，但我还是飘过去咬住了他的浴巾，然后飞到门边很费劲很费劲地压下了门把手，打开了门。刚一飞出去，就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抬头一看，是伍祭的腰。
　　“呜哇！”
　　我一叫，嘴里的浴巾一下子松开了。眼看就要掉在地上，伍祭一下子弯腰用手接住了。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大惊小怪的。”伍祭说，“不过我刚想起来浴巾忘了拿出来，你还算很懂事嘛。”他拍拍我头顶。
　　“哼，你才知道啊，也不看看昨天给你打扫得多干净。”我本想傲娇一下，但当看到客厅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傲娇简直没有力道——无论是客厅，还是厨房，还是玄关，还是走廊。总之一眼望去，光洁如新，仿佛整个家都在blingbling地闪着光。
　　“这也太干净了吧！！！”
　　“那也不看看是谁的功劳。”
　　“这是要干什么啊，突然弄这么干净。”我都很惊叹地在客厅四处晃来晃去，观察着这个异常干净的家。总觉得……哈……还有点不习惯呢。就像一个新家一样。怪不得伍祭一大早就在洗澡，恐怕是做完清洁也是一身污垢吧。
　　“恩……等会儿路西弗要过来。”
　　“路西弗？他也不是这么讲究的人啊，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么？上次简来家里也没有看你这样啊。”
　　对我的问题伍祭没有吭声，我就继续自个儿想自个儿的。路西弗上次来家里也没有收拾啊，也没有听到他有说什么……搞不懂啊……
　　啊莫非是还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人要来？
　　正当我还在各种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听到了穗苗的叫声。转头望去——啊，看来小丫头也惊讶到了。
　　但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头颅君你也太耿直了吧！要做到这么干净你昨晚真的有睡觉么？天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爱情的力量真是可怕啊！”还十分夸张地用手捂住嘴。
　　我可以感受到伍祭头上的“井”字，毕竟辛苦一早上的成果一瞬间就被误认到我头上了。
　　“哎呀~~过奖过奖~~哎呀真的好辛苦呀~~~”嘿嘿谁的脸皮有我厚！
　　然后我真的觉得我一瞬间听到了青筋暴起的声音。
　　这时门铃响了，我习惯性地一下子躲到了沙发背后，伍祭却在我一旁说了句“没关系”，然后走向了玄关。
　　没有问是谁，他直接打开了门。他既然跟我说了没关系我就从沙发背后蹦了出来。毫无悬念来者是路西弗。
　　“嚯~今天家里这么干净啊，我真的没有走错门？”路西弗调侃道，“钟点工哪里请的？还挺认真的。好的话介绍给我家。”
　　我满头大汗地望向伍祭，他什么话都没说，反而穗苗接了话茬：“这可是我家的大清洁工头颅君的功劳！是不是很专业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穗苗说话的语气怪怪的。有点……腻歪？
　　“喔，这不是穗苗么？好像已经很久不见了。”我这才回想起来上次路西弗来家里的时候穗苗在书房里睡大觉一直没有出现。
　　“对呀对呀，路西弗先生，欢迎你来！”穗苗说着就向路西弗小跑了过去。
　　哇靠，这么开心。我琢磨了一小会儿，才意识到路西弗也算是枚野性的帅哥。大小姐这是花痴又犯了吧。
　　哎，这个以脸孔决定输赢的世界。我叹了口气。
　　待路西弗握着穗苗的小手小小地行了一个礼后，他朝着门外说：“喏，抬进来。”
　　然后伍祭挪开了玄关的衣帽架，只见一个硕大的表面上包裹着软泡沫的东西被四位搬运工人抬了进来。“轻点。”路西弗吩咐道，“伍，放哪儿？”
　　“就先放在地上吧。”伍祭指了指地板。
　　“恩。轻放啊。”
　　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把这件大货物放在了地上，然后路西弗跟他们随意说了几句话，他们便离开了。
　　“等等，不给他们喝几口水么？他们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突然发话道。
　　然后那几个工人刹地转过头来，死盯着我，然后露出了一副看见鬼的表情。完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我赶紧一动不动，嘴巴都还是停留在张开的状态。
　　“哈哈哈你家的机器人真智能啊！哈哈哈！”路西弗赶紧打着圆场，尴尬地笑着。那几个工人听到这话后松了一口气。
　　伍祭赶紧走过来一手揽过我，把我夹在腰间，说：“哈，既然我家机器人都这么说了，我就倒两杯水给各位吧。”随后他揽着我到了厨房，把我放在橱柜上。从柜子里拿出几个纸杯，倒了些开水，一手拿一杯送了两趟递给那四位工人，才算让他们离开了。
　　听到门“嘭”地关上的那一刻，我才松了口气地从橱柜上飘了下来：“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哈哈哈你还是太嫩了啊小家伙，刚才穗苗一看见那几个人一进来可是就在我脚边一动不动了呢。”路西弗大笑道，一面蹲下身子让穗苗踩在他的手心，然后把她放在了沙发上。穗苗小姐受到了赞扬和绅士的礼遇，可是明显得意洋洋的。
　　“恩……不过这是什么呀？”我好奇地望向地上的大家伙。
　　“恩~一口美丽的大棺材~”路西弗笑吟吟地说着这样的话，伍祭直接无视他走向了地上的货物，开始蹲下身剥起表面上的泡沫。
　　“棺……棺材！？那不是装死人用的东西么！？”我突然想到我一直没有想通的家里如此干净的原因，感到毛骨悚然。“路……路西弗，你杀……杀了人么？”
　　“哈哈，我倒是没有杀人。恩，我倒是说造了个人吧……或者大半个人？对吧，伍祭？”
　　“我都懒得理你的冷笑话了。”在这说话的过程中，伍祭已经麻利地拆开了所有的包装，里面的东西亮了出来——是个又大又方的木质箱子。我正准备大呼“还真是棺材啊”的时候，路西弗搭了把手，和伍祭一起抬开了盖子。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路西弗调侃道。
　　我睁大了双眼。
　　——里面，是一尊白净细腻的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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