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晨曦

　　额娘点头道：“知礼呀！额娘也不图求你什么，只求你给梦裳找个好归宿吧！额娘知道你是能的，最不济起码也得嫁个牛录额真。行吗？”
　　我略略沉思着，轻然点了点头，找找十三，这事应该也能办成。
　　额娘欣慰道：“知礼，那就这样说定了。你额娘我愁眉苦脸了好几个月，这事终于有些眉目了。若是能成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不成，额娘也不会怪你的。”我无奈地苦笑一下，若是真不成，你真不不会怪我吗？
　　手指触碰到了衣袖，硬硬的。我静静掏了出来，是那对翡翠耳环，刚刚见到梦裳一时太过与震惊了，就忘却了拿出来。我揭开上面一层的娟帕，把翡翠耳环放置的手心中递过去给额娘。
　　额娘有些诧异地接过，细细地看了看翡翠耳环，惊奇地称赞道：“这翡翠的成色还真好，翠绿中还透着丝丝光彩。知礼，这可是上品呀！你是打哪儿来的？”我抿抿唇瓣，细声道：“是德妃娘娘之前夸我做事细心给赏的，我又没多大用处，放在宫中未免糟蹋这耳环，我就想到额娘不是有一套翡翠的首饰，其中的耳环还是我不小心给打碎的。索性就把这东西想着送给额娘了。”
　　额娘未免露出欣喜之色，但仍旧道：“我那一整套的首饰还没这其中一只耳环值钱的。知礼，你还是放在身边，万一要是有了什么难处，还是可以上下打点打点，不是？”
　　我轻道：“额娘，我不用的。您还年轻就当添置这劳什子，日后有什么场面也能带得出来见人。就算额娘您不用，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大好，阿玛的俸禄又不太多，小妹的亲事若是有了着落，也可当了现钱，添置些嫁妆些什么的，不是吗？”我的一番言语成功地打动了额娘。
　　她略思一下，点头道：“这也是。那我就收下了。”额娘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伸手接过翡翠耳环，手臂呼啦一下就急忙缩了回去。怕我反悔？我垂下眼帘，忍住苦笑的冲动，本是一家人，为何搞得似陌生人？
　　额娘用手中的旧娟帕细细地把翡翠耳环包了一层又一层，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口内，还轻轻捏了捏。
　　额娘忽然站起身来，微笑着道：“我去把梦裳给叫进来，你们姐妹也这么些年没好好说过话了，我让她进来陪你说说话，可好？”我想了想，点了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
　　额娘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地走了出去，我端起桌子上的清茶，细抿了一下口，等待着梦裳的进屋。意料之外的是，额娘再次进屋后，梦裳并没有跟随其后。
　　我面无表情问道：“额娘，梦裳呢？”额娘有些焦急道：“我刚刚出去看了看，连了人影都没见着，那丫头一直都很乖巧听话的，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儿就不见了呢？”
　　我轻拍了拍额娘的肩膀道：“额娘，您别急，可能小妹只是无聊得转了转，一会儿就回来，不过，这也是皇宫重地，我还是陪您出去找找吧！”额娘点点头，欣然地接受了我的提议。
　　风晴日朗了无痕，天水悠悠自去来。
　　来回找了大半圈，依然没有发现梦裳的身影。额娘这才变得有些急迫了说：“知礼，你不是说你小妹只是到处逛逛吗？怎么我们找了大半圈都没有她的身影？她还小，若是出了点事，可怎么办呀？”
　　我轻声安慰着额娘说：“额娘，您别急，我们再找找。”
　　阳光直直倾泄在大地上。
　　忽然，我猛地一转身，好像看见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定眼一看，的确是粉红色的身影，个头娇小，分明就是梦裳嘛！
　　可是，在她旁边站立了一条修长的身影，身着青白色长袍，腰间绑系着一根明黄色的丝带。那身影分外熟悉，我就算闭着眼睛我也能够认出来的。
　　我旗袍袖口下的手修然握紧，他又想打着什么主意？
　　来不及让我多想，直觉让我快速地行走了过去。
　　他的蠕动着双唇，好像在说些什么，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明。梦裳一张小脸分外红通，不知所挫地低下了头，双手不安地搅动着手中的娟帕。
　　“梦裳，你怎么在这里？我和额娘找了你大半天了。”寂静的空气中，我说的这句话显得分外响亮。惹得两人同时回头看我。
　　梦裳显然一惊，扭捏地叫了一声：“姐。”我略略点头，转身躬身一福道：“奴婢给四贝勒请安，四贝勒吉祥。”
　　胤禛面如常色地点了点头，缓和道：“起了吧！”梦裳显得被我的话一惊，修然脱口问道：“你是四阿哥？”话一脱口，梦裳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俯身一跪道：“民女梦裳有眼不识泰山，请四贝勒降罪。”我冷笑一下，我这个妹妹还真是纯真，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看见还是假的没看见胤禛腰际上的那根明显的黄色丝带。
　　胤禛道：“起了吧！这不可怪你。”
　　梦裳扭扭捏捏地起了身，眼角似有还无地偷觑着胤禛的身影。我皱眉仰起脖子，有些不满地望向胤禛。他倒是毫不在乎我敌视的目光，挑衅地施展了他寒冰式的笑容。
　　我侧过身子，不再看他。
　　“原来你是知礼的妹妹，怪不得长得那么像，害得我刚刚认错了。” 胤禛道。我躬声：“她的确是奴婢的妹妹梦裳，今日本是进而与见面的，却不曾想到碰见您堂堂四贝勒了，还真是对不住您四爷了。”我在堂堂二字上提高了音量，他应该听得出来我语气中的嘲讽。
　　果然，胤禛弯了弯眉毛，转而又看了看梦裳，温文地冷笑着。
　　我扭过头去，不愿意再看他。
　　额娘恰好刚刚赶了过来，听见我称呼胤禛四贝勒时，立马便了脸色，连忙跪下道：“民妇见过四贝勒爷。” 胤禛微点了下头道：“起吧！”转过给我递了过眼神，我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扶起额娘。
　　额娘呼吸有些急促却欢喜道：“梦裳快过来。”梦裳顿了顿，转过头来望了望胤禛，胤禛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梦裳有些害臊地连忙转过头去，三步并做两步走，跑了过来，躲着额娘的身后，那模样有多害羞就有多害羞。
　　我干咳了一声道：“四贝勒还有什么事吗？这个时辰四贝勒就是应该去上书房检查小阿哥们的功课吗？怎么会在这儿？”
　　胤禛眉毛一挑道：“主子的事也轮地到你过问吗？”声音有些严厉，他是看准了我在自个儿家人身边还需要把体面功夫做足的原因吧！
　　我婉转一笑，声音婉约答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家人相见不习惯有外人在场，感觉别扭。”简化含义就是别在这儿瞎掺和了，该回哪儿去就回哪儿去。
　　胤禛敛了敛眉道：“那还是我打扰了你们家人相见，不是？那我就不多待了。”我立即躬身道：“奴婢躬送四贝勒。”
　　胤禛道：“看来你是很想我快些走？那我便顺了你的心。也好去看看十五弟和十六弟的骑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那就先这样吧！对了，知礼。你妹妹长得挺标致的。”该死的雍正皇帝！走的时候还不忘记给我留下点难题！
　　我转身望去，果然梦裳的脸变得更加通红，而额娘也仿佛沾染了似的，笑意都爬上了眉梢。
　　待胤禛走后，额娘便急急地围了上来。
　　我眨了眨眼睛，头真痛！
　　风清日朗，我微闭着眼睛，感受着这难得一次的宁静。耳朵终于清静了，额娘转移了对象，改去问梦裳了。
　　我远远地就听得见她们的声音。
　　“梦裳，刚才那个可是个贝勒爷，还是皇上的阿哥，将来指不定就是个亲王郡王什么的，不错，真不错，梦裳，你的眼光可真不错！”额娘的声音。
　　“额娘，你胡说些什么，我们只是刚才不小心遇到的，那位四贝勒爷远远地把我当姐姐认错了。然后互相攀谈了一下，就这样而已，您可别胡说。”可以想像得出梦裳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梦裳呀，您也甭瞒额娘我了，刚刚四贝勒还夸你长得标致呢！试问，还有哪个女子能够得到四贝勒的亲口赞赏？我看啦！你的好运可到了。府上肯定过两日就会办喜事啦！~”额娘说着。
　　梦裳张口道：“额娘，这事您可别乱说。说错了可是要杀头的。”
　　额娘满不在乎地道：“没事，我去问问你姐，反正她不是在德妃娘娘那儿当差吗？我让她给你探探口风，这成吗？”没有听见梦裳的回答。
　　转而一阵急促而不稳的脚步声。
　　我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额娘肥胖的身躯就站在我的面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轻叹一声，望了望站在远处那张相似的面容，问道：“梦裳，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四贝勒吗？”
　　听闻我一言后，梦裳的脸红得可以烤熟鸡蛋了，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知礼，你怎么可以这样问你小妹，女人家要知羞耻。怎么能开口闭口说什么喜欢呀！”额娘的声音适时出现，帮梦裳解了围。
　　我闭了闭眼睛，又看了看梦裳那副羞涩的模样，我看我有了答案了。
　　漠然地，我无意识点了点头。
　　再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额娘欣喜若狂的兴奋劲和梦裳羞涩腼腆的笑容。希望，我这样做没有错。
　　康熙四十六年六月初，钮祜禄氏·梦裳入四贝勒府邸，潜号熹格格。
　　六月的荷花，嫩粉的香气，淡淡的，挺好闻的。
　　我独自一人依靠在石栏边上，默默无语。
　　忽而，一个沉冷的声音响起：“你还真是挺闲的！”我没有理会，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凉风。
　　石栏边上多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问道：“你在生气？”我淡淡地恩了一声。
　　“为什么？”他问。我道：“我希望我妹妹活得平淡幸福，而不是被别人利用，成为工具。现在你明白了吗？”
　　他温和道：“为什么你不是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妹妹，而把她收入府中呢？”
　　“因为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四阿哥，你决不会就这样轻易动情，若是只见了一面就可以喜欢上，那你就不会是四阿哥了。退一万步来说，而且就算你是真的喜欢我妹妹，但是她在你心中的排位永远也就是最后一位，必要时，我相信，你绝对会牺牲她，不是吗？”我淡淡道。
　　胤禛温文点头淡道：“你很了解我。”
　　我摇头说：“不，最了解你的应该是八阿哥，不是吗？他比我明白的更加透彻。”
　　胤禛问道：“为什么你认为会是他？”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这句话，你想你应该没听说吧！”我道。
　　“的确没听说过，不过这句话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胤禛说。
　　我迷离着眼睛问道：“那我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敌人呢？”声音轻幽幽地，明觉着不真切。
　　胤禛愣了一下，我又继而道：“若当我是朋友，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梦裳。若是敌人，就麻烦你更加好好照顾梦裳。行吗？”
　　胤禛：“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肯为了你妹妹而求我，这不像是我认识的知礼会做的事。” 胤禛冷道。
　　我淡笑着说：“我没求你，只是麻烦你。你若是不肯，我也不会强求你。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胤禛久久地凝视着我，好半天才冒出来一句：“或许你妹妹有个好姐姐？”
　　我点头道：“曾经的确有过，但是我让这个曾经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必须要弥补她。”
　　“所以呢？”
　　我深呼吸一口气，再次道：“所以，我现在正式求你！求你让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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