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晨曦

　　手中拿着油纸包，微微一笑。眯着眼睛望望天空，月色明了，早晨一直泱泱不快的心情突然间变得很好啦！我另一只手提着灯笼，快步前进。
　　晚冬的夜晚总让人感觉到特别宁静，我抬手拾了拾耳边的垂发，忽然间，一个人影在我眼前晃过。
　　我低声一呼：“谁呀？”人影不语亦没动，萧条的背影站立在前方，背影看起来好熟悉好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往前走了几步，背影依旧看起来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的。胤禛？不像。胤祥？不够高。胤禩？肩背不够宽。不会是几次三番帮助过的御前侍卫鄂尔泰吧？咦，好像真的有些像。
　　“鄂尔泰，是你吗？”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前方的人影没有答语。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好像又有些不像鄂尔泰似的。难道？我看看四周，冬天萧条的景象依旧存在，树木枯枝，沙沙作响。映衬着夜晚有些宁静地恐怖的气质，我忽然有些想退缩的感觉。
　　应该，不会，不会是鬼吧？
　　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日本鬼片，感觉脊背有些发凉，冷飕飕的，我转过头去一看，背后什么也没有。再望前方，人影依旧存在。
　　我有些生气了，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我怕个什么劲呀？
　　再说了那些什么鬼呀！怪呀！都是辩出来吓人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吗？想起这些，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然几步上前去，猛然道：“你是谁呀？干嘛在这儿装神弄鬼的？”人影缓缓移动了过来，我渐渐看清楚了人影的长相，愣了三秒种，忽然低头下跪沉声道：“奴婢叩见十四阿哥，刚才不小心惊扰了您的大驾，请十四阿哥恕罪。”
　　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听见他缓缓开口道：“起来吧！”
　　我立即起身，福了一福，又再道：“奴婢先行告退。”说着急急想转身离去。“回来！我并没有说你可以走了。”不得已，我又缓步退了回去。
　　胤祯乎而抬头望着天空道：“知礼，我们认识几年了？”
　　我低下头，略略想了想道：“回禀十四阿哥，从奴婢伺候十六阿哥起到现在伺候德主子，已经两三年了。”
　　他微笑道：“那你见了我为什么总是这样恭恭敬敬的？”
　　我答：“您是主子，我是奴婢。”
　　胤祯听完我的答案后，皱皱眉，显然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他又道：“十五弟和十六弟也是你的主子吗？”
　　我轻颔首。胤祯又道：“那你对他们怎么，你自己心里也明白。”
　　我心忽然沉了一淀，道：“对不起，十四爷，奴婢心里不明白。”
　　“你！”
　　我低下头，默默地望着灯笼中的烛火，没有言语。
　　忽然，他幽幽地道：“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生辰？他说这个干什么？我忽而抬头，望上去，想想他的表情。
　　看着我有些迷茫的表情，胤祯叹了一口气，望着我道：“初九的时候是我的生辰，听懂了吗？”眼神中有无奈亦有坚强。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他也只是一块奖牌呀！背负着皇家荣誉的一块奖牌呀！我的脸上重新挂上淡笑道：“听懂了。你来讨礼物的？”
　　胤祯的眼神略略有些惊讶，又马上缓过神来，嬉笑道：“对，我就是来讨礼物的。你可一定要记着呦！”我微笑着点点头。
　　胤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恩，这个~~~”我忽然觉得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胤祯的眼睛忽然重视到我手中的油纸包，问道：“你！你手中的油纸包里是什么？”“啊”我忽然觉得他什么时候便聪明了。
　　我深知现在根本骗不了这位十四阿哥，便准备吐露真情，缓缓开口道：“那我告诉你之后，你可绝不能找我讨要。”
　　胤祯想了想，点头。
　　我便小心翼翼地拆开油纸包：“你看吧！”
　　胤祯低头一看，俊逸的脸上出现一丝闷笑的模样，道：“合着你这么晚跑出现就因为饿了，找东西吃？”
　　我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含糊性质地：“呃”了一声。
　　胤祯接过我手中的油纸包，略略看了一下里面的糕点，问道：“这是什么？”
　　我答道：“橙子包和玫瑰包。”
　　胤祯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狰狞之色，问道：“那好吃吗？”
　　我淡笑着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胤祯略点了下头，伸手拿出了一微热的橙子包，一口下去吃掉一半，他咀嚼了半天，脸上露出微笑，连连向我点头。
　　我摇摇头微笑道：“既然你喜欢的话，就都送给你了。”
　　胤祯继续点头，我乎而拍拍他的手臂，道：“那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是我当早差呢！”胤祯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色彩，向我继续用力点头，我微笑转身离开了。
　　雾色有些蒙蒙的，我抬起头望望窗外的月亮，落寞一笑，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忽然觉得好冷好冷。
　　风不大，但依旧不断地吹着，额头上的刘海也随风飘荡，默默无语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伸出手想关掉近在咫尺间的窗户，乎而手又落下来。既然真的睡不着，就好好吹吹风吧！但愿能把我吹醒，可是我又不想醒。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耳边还在继续不断地灌着冷风，忽然觉得脑子里有些茫茫然然的感觉，好陌生又好熟悉的感觉，头也越来越有些晕了，窗外的景色也有些模糊。忽而，我抬起手臂想再去关上窗户时，手臂又一次无力地垂落下来，接着我无意识地瘫倒在床铺上，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云儿，云儿~~~”一声声急促又有耐心地呼唤，使我渐渐地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好像结了一层薄雾似的，蒙蒙胧胧地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中，好暗，好暗的地方呀！
　　我摇摇头，想让意识清醒一下，可头就是昏昏的，好痛好痛~~~我伸出手臂，茫然间想寻找一些依靠，可是周围一切好像都是空气，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无意识间，我好像碰触到一个温暖的手臂，对，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我连忙又伸出另一只手，紧接着也靠了过去。
　　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温暖的声音：“云儿，云儿，不怕，不用怕，我是妈妈呀，妈妈~~~”妈妈？眼前一片黑暗，好像有个白色的影子在飘动似的，我下意识地紧紧靠了过去。对，是妈妈的声音，是妈妈体香的味道。我低唤了一声：“妈妈~”哽咽了一声。
　　慢慢地，妈妈叹了一口气，轻拂着我的发丝，又唤了一声：“云儿。”
　　“恩？”我低头靠着妈妈的怀抱里，低声答应着。
　　妈妈缓缓开口道：“云儿，你，你受苦了。都是妈妈不好，你责怪妈妈吧！你怪妈妈吧！”
　　我的手往上伸了出去，在妈妈的脸上游走：“这是妈妈的嘴唇，这是妈妈的鼻子，这是妈妈的眼睛，这是妈妈的眉毛，这是妈妈的额头~~~~”我开心微笑着一样一样地抚摸着，口中慢慢念叨着：“我不怪您，妈妈，能够再碰碰你，摸到你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轻轻地，我听见一声小小的哽咽声，亦没有说破，只是靠着妈妈的怀抱里，很舒服，很舒服。
　　“云儿”。妈妈唤着我的名道：“不要那么执着，放下吧？好不好？”
　　我淡淡一笑道：“妈妈，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哎呀！”
　　妈妈挽起我垂耳的一些发丝声音有些发颤道：“妈妈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在天空上看着你，知道吗？你的恨，你的怨。妈妈我都知道，但是你把这些都放下，行吗？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做错了的话，你以后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我淡笑着依偎在妈妈身边，缓缓道：“放不下了，已经放不下了。曾经我很想很想离开这儿，回去，回去~~但是现在我放不下我的怨恨了，乌其娜的死，素敏的死是因为我，我从小就不是个特别善良的孩子，但是也不是个冷血的人，当我眼睁睁地看见身边的人因我而死的时候，我无法无动于衷，那种悲哀，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弄地我好痛好痛，真的好痛。那时就知道我自己放不下了。再也放不下了，心中的愧疚和怨恨太深太深，已经深到了无法挽回。”
　　我细细地说着，耳边的低低啜泣声持续不断，我伸手擦去妈妈脸上的泪珠，淡笑着道：“妈妈，别哭，别哭。”
　　忽然我手一紧，被妈妈紧紧握住了：“云儿，妈妈可以让你回去，你还想回去吗？”
　　我淡笑着回答：“妈妈，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你知道的，我是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的。而你应该就在我十三岁生日那天就已经去世，现在的你，真的是我妈妈吗？我不敢相信，知道吗？”
　　“云儿，妈妈不是鬼，也不是神，只是一个孤单的灵魂体。死去的人在人世间难以解开的牵挂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孤单的灵魂体，没有任何力量，只可以守望着自己牵挂，直到牵挂解开时，也就真正不存在这个世界了。”妈妈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悲哀开口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更不要回去。”我坚毅回答道。
　　“云儿”妈妈急急地唤了我一声。
　　我缓然答道：“我的心愿还没有达成，乌其娜和素敏的仇我都还没有报。这是我欠她们的，我不应该退缩，我必须去做。还有，妈妈，爸爸很爱你，很爱很爱你，不要再守护着我了，我能够保护我自己的，妈妈去守护爸爸好吗？爸爸前半生很幸福，因为他有你，但是爸爸现在很消极，很糜烂，因为一直都不能够相信自己已经失去了你。妈妈去守护爸爸，让爸爸重新振作起来？有了你，爸爸会变得很好很好的，相信我！”
　　“云儿。”妈妈有些为难地低唤我。
　　我拉起妈妈的手，虽然看不见妈妈的样子，我脸上还是充满着笑容道：“相信我，去做！”
　　眼前蒙胧的白色影子，也就是妈妈点点头。
　　我微笑着。
　　“云儿，妈妈把你送回去吧！”
　　我轻轻点点头，是呀！把我送回那个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里去吧！
　　晨曦穿过窗户，淡淡地撒着我的脸上，我敛敛的眉，睫毛微微扇了扇，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着床铺上，昨夜我睡着了吗？
　　僵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感觉有些腰酸背疼，近处，窗户依然大开着，维持着昨夜我睡着之前的模样。
　　我淡然一笑，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很舒服，很舒服。
　　微微侧了侧身子，起了床，穿上花盆底子，坐到梳妆台前打理自己。略略往左边看了看，小桃和阿蓝炎依旧在熟睡中，我微微一笑，熟睡中的她们，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嘛！
　　望着镜中的人，面孔已然从陌生到熟悉了。我缓缓放下发丝，从窗户中透进来的阳光照射在发丝上，发丝看上去有淡淡的金黄色，我右手拿起木梳，轻梳着发丝，然后再好好地盘上。
　　梳好后，放下木梳，轻便地转过头来，套上一件簇新旗袍。整个人感觉有些不一样了，我合上眼，被阳光照射着的感觉真好。
　　我会好好生活下去的，妈妈！相信我。我在心中喃喃道。
　　妈妈会听见的，也会相信的。我嘴边逸出一丝淡笑。
　　忽然觉得天明也很好。妈妈，我会放下的，放下心中的恨意，也就会解脱，会释放。不过，是等我报完仇之后。相信我，报完仇之后，我会活得很好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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