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晨曦

　　望着前方的戏台，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迷茫，垂下头去，依旧听得见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曲声。今个是大年初五，德妃做东道主，邀请了许多嫔妃福晋儿媳妇来欢喜阁这儿看戏。
　　戏曲，我从来不懂，不知，不闻的一种东西。我甚至说有些厌恶这种听不懂的中国传统的文化，对于我来说它也只适合那些老年人用来怀旧的。可是当我现在听着这些听不懂的腔调时，心中会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那是我自以为已经沉淀下去的思乡之情，乡情。毕竟相连的东西，相连的感觉，终是不会让人遗忘的。
　　低着的头略略转了一下，望着左边不远处的德妃，笑得温文，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眼睛一直望着戏台，让人感觉她是在专心看戏。可是她的眼睛透过戏台又看见了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和德妃平坐在一起的是惠妃，腊月时曾经见过她一次，以前看过了《康熙王朝》，电视剧里的惠妃总是一副攻于心计，娇羞谄媚的模样。其实真正见过之后才知晓，惠妃比起德妃的老练差的太远了，惠妃不甚美丽，嘴角总是挂上耐人寻味的微笑，或许她是想让人敬而远之吧！但是她的行为却有些像胤禛他家李氏似的，没有丝毫的耐心的模样，让人琢磨不透似的。
　　良妃也在，她似小家碧玉的沉静。只不过跟惠妃，德妃有些之间格格不入的样子，说句话也总是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也不合笑，怒也不合怒，真是佩服得紧这位良妃娘娘的耐力呀！
　　十五和十六的母亲密贵人，今个我才第一次见到。密贵人是江南水乡女子，五官身材都很精致小巧，婉约柔媚。但穿上旗袍，盘起发髻，套上花盆底子鞋的模样，总让人感觉到怎么那么别扭呢！她本是不适合这儿的，却还是硬挤进来。这是我对于她的评论。
　　而我日思夜想的春答应，知儿却没有到。不知为何原因？
　　侧席都是众位阿哥，老四有事没来。老三，老七，老八，老九，十三，十四，还有十五和十六也都在。
　　密贵人手中也抱着小十八，时不时地逗逗小十八，看着小十八咯咯地笑，密贵人一脸幸福的模样。我随即望了望在一侧的胤禄，胤禄的脸色有些暗淡，胤偶不落痕迹地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又马上恢复了原状，脸上浮现出标准公式化的笑容。
　　最底下坐着看戏的是王公大臣的福晋女儿之类的，她们也是受德妃之邀而来，福晋们的打扮也都偏喜气，但是大都是还是以端庄为主，工工整整的样子。而那些福晋们的女儿却是争奇斗艳，打扮的是一个比一个娇羞，一个比一个美艳。可能是逮着了一个千年难逢的与阿哥们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要好好把握似的。
　　老三年岁有些大了，对他有意思的好像不多。老七一直都是个伤残人员，对他有意思的也不多。还有老八虽然他自身条件也满不错，但是母亲的地位明显不怎么高，良妃虽然嘴上说是和惠妃德妃一起平起平坐的，但是细心之人依旧看得出来，良妃根本也就不得宠。而且家中还有只母老虎，对他有意思的也不多。十五和十六年岁小，而不是被重视的阿哥，所以对他俩有意思的，纯属少见，或者根本就看不见。
　　所以席中的待嫁的女儿大多都把目光放在老九，十三和十四身上。
　　老九？每次我看见他心中总是会有一股针扎似的疼。总是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到头来却总也忘不掉，忘不掉那如水般美丽的女子，忘不掉她那如云般的笑语，忘不掉，忘不掉她那无悔无怨的情深。我总是告诉自己九阿哥跟乌其娜的死没关系，但是不知为何我却讨厌他，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他。要是没有他的话，乌其娜也不会爱上他，要是没有他的话，乌其娜也不会心死，要是没有他的话，乌其娜~~~~~~~
　　但是他依旧存在，依旧存在。我知道我自己很自私很自私，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要强加给他身上，我也很想改掉，可是，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深呼吸一口气，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低下头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本分。
　　台上已换了一幕新戏，惠妃热闹地讲着杯中茶的典故，德妃温文尔雅地听着她讲。良妃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密贵人微笑着逗着怀中的小十八。侧位的阿哥们，大些的独自饮酒，小些的互相讨论着明日的热闹事，大臣们的女儿微侧目地注视着阿哥们，一不小心目光略有些碰撞，便娇羞不已地转过头去，而福晋们也热热闹闹不知讨论着什么，不过用脚趾也想得到还不是比自己家的夫君哪个官位高，哪个小妾少。
　　而戏台上的唱着的戏，却丝毫没有人在听。
　　我略略摇摇头，不经意之间却撞上了十三的目光，他眼神带笑，好像试探着问我些什么，我努努嘴朝向远方的戏台，他默了默眼，摇摇头，我看得懂他的眼神，他是在笑我傻瓜。对呀！笑我傻瓜，这种场合本就该是这副模样的，而远处的戏台只是一个摆设，一个能利用的摆设，她们觉得有价值就行了呗！我何必计较太多了呢？
　　戏台上的锣鼓声嘎然而止，台上的武生也不知该如何谢幕了。
　　忽然一声喝：“好。”不知是谁说的，众女卿也连忙应和。
　　德妃敛敛眉，轻声道了一句：“赏”。身旁的太监连接下，戏台上的众戏子连忙跪下谢恩。
　　一刻钟不到，又换了一幕新戏，台上依旧唱，台下却也依旧没变。
　　我微笑着，对于戏班来说，得到德妃的亲口赏赐，这也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望天空，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入了夜的紫禁城，比前几日的灯火通明有所不同，暗暗的，淡淡的。连日来的活动都让这些贵族人们都精疲力竭的。
　　今日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夜已经很晚很晚了，我探了探同屋的小桃和阿蓝炎的模样，相信是已经熟睡着了，便起身下床。穿好鞋子，整理了一下衣襟，趔手趔脚地打开门，小心地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出去。
　　提着灯笼，沿着弯曲的小径缓步前行，还在正月里，天气依旧十分冷。前面是御膳房，我停了停，接着往前走，走到了最边角的一间小屋子，我轻然地敲了敲门，屋中响起带有浓重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果真还在。
　　我轻轻答道：“刘老爹，是我！”
　　一阵蓄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门吱嘎一声开了，出现眼前的一位五十几岁的老汉，慈眉善目，见到是我，一点儿也不惊讶，微笑着道：“丫头呀！又来了。”
　　我轻点下头，刘老爹转身让出一个空间道：“丫头，进来吧！”我轻轻微笑着，缓步迈了进去。
　　看见屋中的蒸笼依旧冒着烟，旁边的大案板还有才切好的面团。我转过头，严肃道：“刘老爹，我说过晚上就不要这么累了。大冬天的，您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老爹微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道：“我要是休息了，那丫头你不就没得好东西吃了。”
　　我望了望冒烟的蒸笼，问道：“老爹，你又做新糕点呢？”
　　老爹点点头道：“一把老骨头了，想休息也休息不下来。只好来尝试做做新的花样。丫头，你再等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我含笑着点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言语，等待着老爹做的糕点出笼。
　　认识老爹是因为那日夜晚德妃娘娘觉着肚子有些饿了，春姑就让我去御膳房传些食物来用。我也真是笨，虽然好不容易绕来了御膳房，本应该去传夜宵的地方，却意外走到了点心间。刘老爹是点心间的管理，那夜老爹正在这儿熬夜尝试做新点心，就这样认识了老爹，老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有过妻子和儿女，可是最后却都摔下悬崖丧命，只剩下老爹一个人，老爹很孤单，他总是说我长得像他早死的亲女儿。我很喜欢跟他说话，老爹也很喜欢我陪我一起闲聊。
　　做点心的，本来就不是御膳房的什么好职业，受那些正牌御厨的挖苦讽刺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老爹却很是好强，他不会服输，亦不会低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研究心的糕点。我很喜欢品尝老爹做的糕点，因为里面总是包含着希望。
　　“丫头，丫头！”直到刘老爹唤我第二遍的时候，我才反映过来：“什么事？老爹。”
　　刘老爹微笑着，撮撮满是面粉的手道：“马上就可以出笼，你在想些什么？叫你也不答应，都走神了。”
　　我摇摇头：“没事，只不过这几天过年忙得太累了，有些疲倦。”
　　听我这样说，刘老爹马上严肃道：“既然那么累，干嘛还要来跑来看我。不可这样不爱护自己。女孩家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我急忙着辩解道：“老爹，不是这样的~~~”。
　　老爹打断我的话语，严肃道：“等会儿吃完了糕点就好好回去休息，知道吗？”我望着一脸严肃的老爹努力吞回眼睛中马上要溢出来的东西，欢笑着道：“是，老爹。”
　　老爹这才绽放出笑颜。
　　一会儿过后，时间差不多了，老爹随手在桌子上拿了一块帕子，准备去端蒸笼。蒸笼里面热腾腾雾气满都是，蒸笼很大亦很重，老爹端得很是吃力，我快步走了过去，道：“老爹，我帮你端吧。”说着伸手过去接。
　　老爹蓦然道：“快，快走开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行！快点走开点，小心被手烫到！”老爹的个性总是这样倔强，我也不好接过，缩回了手，便走远了一些。
　　老爹端下了蒸笼，熄了火，从蒸笼中捡出来两个放在盘中，放在桌子上，向我招招手，道：“丫头，快来尝尝看。”
　　我看了看盘中的糕点，一个颜色透着橙黄，外皮有些松软，闻着有一股橙香的味道。另一个外表有些嫣红，空气中还漂浮着香甜的味道，娇艳欲滴的模样，更令人食指大动，我戏谑笑道：“老爹，你莫不是加上了色素，不然颜色怎么这么鲜艳？”
　　老爹没反应过来，问道：“啥？色素？是什么东西？”
　　我一手猛然捂住嘴，道：“口误，口误，纯粹是口误。”
　　好在老爹并没有计较下去，推了推有些微热的盘子，对我宠腻地笑道：“别说那么多了，丫头快尝尝吧！”
　　我微点头，伸手去抓了一个糕点，猛然间又马上缩了回来，猛吹手指头，道：“好烫，好烫呀！”
　　老爹闻言无奈一笑道：“丫头，盘子旁边有一双筷子，这明明是才出笼的糕点，你怎么又是用手去抓，说了你好几次，就是改不了。你呀！”听起来虽然是责备的意味，可口气中却包含了深深的叹息。
　　我立马拿起筷子，夹起糕点就往嘴里送，老爹急呼：“慢一点，丫头，你吃慢一点，可别又烫到了。”
　　听闻老爹的话后，我才吹了吹气，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恩，好好吃呦！老爹，你是怎么做的，面皮里还含有橙子的香味，里面的橙子干也甜甜的软软的，好像还有一点香脆的感觉，老爹，你是把里面橙子干炸过的吗？不过真的好好吃呦！真不亏为是老爹你做的好吃的橙子包。还有这个，是玫瑰馅的玫瑰包吗？有股花香的甜甜的味道，也是满好吃的，不过糖还是放得有点多，以后少放一点，不然我会牙齿痛的。”
　　老爹一脸笑容道：“橙子包？玫瑰包？丫头你怎么想取了这样两个怪怪的名字？这个叫做满香澄。那个叫做玫香连。”
　　我吃下了盘中的两个橙子包，一个玫瑰包后，道：“差不多啦！不过真的好好吃。老爹，帮我包几个，我带回去当明天的早餐。”
　　“早上不要吃太多甜食，知道吗？对身体不好。”老爹口中依旧念叨着，可是手却不自觉地出蒸笼里又捡了几个橙子包和玫瑰包出来，用油纸也我包好。
　　“谢谢老爹。”我微笑着道。
　　老爹摇摇头道：“回去早点睡，知道吗？”
　　“是，老爹。”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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