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晨曦

　　我的手有些颤巍巍地发抖，领过茶盘，径直往殿中送去。我取下一杯，双手躬逢递给德妃，口中恭然道：“德主子请用茶。”德妃轻然接过，抿了一下口，没说什么。接下来应该是胤禛，我的掌心有些发凉，学着跟递给德妃一样的姿势，递给他，我缓然口中道：“四贝勒请用茶。” 胤禛停顿了一下，欲接过茶杯，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小指头一阵冰凉的触感，我猛然抬起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以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勾着我的小指头。待他接过茶杯后，我便连忙退下，接下来应该是十三阿哥了。十三倒是没奇怪的反应，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我。我深呼吸一口气，再给十四阿哥上完茶就行了。
　　可是胤祯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好对付，我刚把茶给他端上去，口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忽然道：“云裳？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淡淡地答道：“奴婢知礼。”他又想说些什么，可惜被德妃打断了：“祯儿，别大惊小怪的。知礼是昨天从内务府送过来的。原先好像叫什么云裳，我嫌那名字太过于娇气，便给她改名为知礼。”“恩”胤祯淡淡地恩了一声，又斜眼瞧了瞧我，便不再言语什么了。我向德妃和三位阿哥福了一福，手执托盘，退出殿外。
　　永和宫外一片宁静祥和，忽然觉得有些像以前去过的养心殿。站在高处，吹着冷风，手扶着栏杆，心情出人意料的平和。
　　“知礼，是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我依旧保持着我的姿势，没有回头，淡淡道：“你额娘给改的名，但是我不喜欢。”他依靠着围栏的另一端冷冷道：“她多此一举了。”我点头，表示同意。他接着道：“你安守本分，她就无可奈何了。”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的，是大清国的四贝勒还是侍卫济尔特？” 胤禛嘴边逸出一丝冷冷的笑容道：“都不是，只是以我的名义说的。”我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那奴婢接受您的建议。”
　　四眼相对。
　　我忍住了抽搐的神经，最终还是扑通一声笑了出来，道：“不行了，还是恨不了你。” 胤禛嘴角不动，眼睛里却充满了笑意。我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空陪我练萧。” 胤禛皱了下眉，转而还是点了下头。
　　风吹过，感觉有些发冷。
　　我孤身一人踏着日出的影子，缓缓归去。
　　胤禛，他也是人。
　　胤偶曾经说过他叫过我姐姐，我就是他一辈子的姐姐。我曾经把济尔特当作过朋友，所以，不管他是胤禛还是济尔特，他都会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套用一句以前在电视剧中听过的话：“孤独的感觉不好受，既然我不喜欢孤独的感觉。所以我也不该让别人去承受。” 胤禛他孤傲，而且也很孤独。
　　德妃早已经和惠妃，宜妃约好了去御花园游玩。我回到宫殿后，她早已经起程了。木木阏仍然站在门口等着我，看见我回来了，她缓缓道：“德主子去游御花园了，晚些时候才回来，德主子让我们就先回去休息。等她回来的时候，再过来伺候。”
　　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木木阏略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些什么。我闷闷地开口道：“木木阏，你姓什么呀？”“我是伊尔根觉罗氏。怎么了？”木木阏答道，有些疑惑我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哦。”我又闷闷地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德妃是个内敛且精明的女人。而她的儿子们，一个只从她身上学到了内敛，另一个只学会还不到她一半的精明。
　　晌午了，德妃还是没有回来。
　　木木阏要了点饭菜和我一起回房吃。菜色不错，两素一荤还有一汤，和着饭吃最好。木木阏摆好了碗筷，叫我过来吃。
　　以前在水月居的时候，除了过年的时候，基本大半年都沾不着荤腥，可是现在看见眼前的菜，为什么我却没有想下咽的感觉呢！
　　我顺势夹了两筷子的菜，盖在饭上。对木木阏道：“我有点闷，想出去走走，你不用等我了。”说着端着碗筷就出去了。
　　风，徐徐地吹着。
　　我在后殿上，找了一阶台阶坐下，把碗筷放在一边，看着天空，自个发呆。或许我遗忘了什么，天空上的云缓缓移动，云朵丝丝扣连，连而未断。真的很漂亮。
　　“云裳！”爽朗的男声叫着我的名字，我转过头来看。胤祥不知何时坐在了我旁边。“我现在叫做知礼。”我纠正道。
　　胤祥眯着眼睛，笑着说：“那你喜欢知礼这个名字吗？”我摇头，道：“怎么可能喜欢。人一生就一个名字，别人强加于你一个新的名字，你怎么可能好受？当然了，德主子的话有谁敢不遵从呀！”最后一句话带着点讽刺的意味。
　　胤祥不自然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不吃饭呀？”我端起碗来，道：“我现在不就正在吃吗？”说着用力刨了两口，胤祥端详着我碗里的菜，皱眉道：“这好吃吗？”我笑道：“不太好吃。饭太干了，菜太油了，肉太咸了。”胤祥猛然夺过我的碗道：“不好吃就不要吃了。”我擦了擦嘴，淡淡道：“饭菜好不好吃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好不好吃都是为了吃下去填饱肚子。对于我来说吃与不吃之间才有关系。吃，我这一天就是饱着的。不吃，我这一天就是饿着的。饱与饿之间，我相信你会知道我会选择哪样？”说着伸手欲夺胤祥手上的碗。
　　胤祥手一扬，使我的手落了个空。他道：“你说的话满有道理的，所以~~”胤祥伸手再夺过我手上的筷子，眉头都没皱，端起碗就学我的样子，猛刨了几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吃的话，厨房里还有的。别吃我剩下的。”胤祥笑了道：“厨房里的饭菜不是和碗里的一样嘛！何必多此一举呢！”
　　我忍住笑小声喃喃道：“因为口水混合会很脏。”
　　胤祥没听清楚，问我：“你说了什么？”我答：“没什么，快吃完，我还要把碗给拿回去呢！不然别人说我偷盗宫中用品，我就百口莫辩了！”胤祥问：“你读过书？”我点点头，莞尔答道：“小时候识过了几个字，不过现在大约都忘完了。”
　　胤祥笑了笑没说什么，我发现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笑呀！
　　忽然，我问道：“你喜欢海棠花吗？”胤祥笑着道：“怎么这么问？”我答：“因为我看见你送德主子的那支银色海棠垂耳钗很漂亮。”“谢谢你的夸奖。”胤祥仍然是笑着说，但是眉宇之间却藏着淡淡的哀伤，“我不喜欢，但是我额娘生前喜欢海棠花。”
　　“敏妃娘娘？”我问。
　　“对。”他答
　　“对不起，让你又想起了你额娘。”我闷闷道。
　　胤祥淡笑着说：“我就是要经常想起额娘才好，不然我怕我自己忘记了额娘的容貌，怎么办？所以我才送德母妃的海棠垂耳钗，因为有些说不吃的地方额娘和德母妃很像。”
　　我也淡笑着问：“敏妃娘娘美吗？”
　　胤祥的眼睛也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沉思在回忆中道：“额娘很美很美，就像初开放的海棠花。”
　　我答：“海棠花很美，所以我相信你的额娘一定也很美很美！”
　　“谢谢你，云裳。”胤祥答道。
　　我道：“没事的，但是以后在人前你可不许再叫我云裳了。”
　　胤祥笑着问：“那是不是以后在人后我就可以叫你云裳了？”“对！”我答道。胤祥因为我的回答而愣了一下，好像我不应该回答“对”似的。
　　我接着答道：“你怕你以后忘记敏妃娘娘的容貌，我也怕我以后忘记我的名字。所以，有个人来提醒一下会比较好！”
　　胤祥接着我的话，道：“你提醒我，我提醒你。这样是吗？”
　　“对，你还满聪明的。”我微笑着答道。
　　胤祥微笑着道：“只是比你聪明而已。”
　　风依旧，人笑颜。
　　九月份的天气凉爽中还透着一股暑气。
　　听宫中的小太监说康熙已经回朝了，听闻苏麻拉姑死后，暴怒，不知为何原因，并下令拆去水月居。至于水月居里的人去哪儿，大多都没有说法。我知道水月居其实是苏麻拉姑一辈子的牢笼，康熙想毁掉这个牢笼。可是，他却不知道毁掉了禁锢人身体的牢笼，却毁不掉苏麻自己精神上的牢笼。
　　牢笼，一辈子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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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书记：苏麻拉姑出殡那一天，除留皇五子胤祺、皇十子胤锇照顾皇太后，皇十四子胤祯留在紫禁城外，其余成年皇子都参加了出殡仪式。苏麻喇姑灵柩停入殡宫后，皇子们都各自回府了，唯独皇十二子胤祹却提出要求说：“姑妈自幼将我养育，我并未能报答即如此矣，我愿住守数日，百日内供饭，三七诵经。”
　　按照惯例，为像苏麻喇姑这样仆人身份的人办丧事，没有皇子供饭、三七诵经的先例。胤祉未敢擅自答应胤祹的要求，所以在九月初九日奏报苏麻喇姑病逝的奏折里，也写进了胤祹的要求，请示皇父。康熙帝在奏折上批道：“十二阿哥之言甚是，著依其所请。”胤祹住在殡宫，为苏麻喇姑守灵，供饭，诵经，其他皇子则轮流每天派一人给胤祹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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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祹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呀！
　　我叹息，宫中依然如故，苏麻拉姑下葬后，宫中的生活该怎么过就还是怎么过，就当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德妃自从在第一天，我来的时候让我给她和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单独倒茶之外，后来就没有让我做什么越礼的事情了。她也好像忘记了压根有我这个人。
　　一天若是当差时，除了行礼，站立，有没有别的什么事了。我自己乐的有这种生活，站着也可以发呆。
　　平静如水的日子总是让人那么贪恋。
　　忽然想起了以前在我们家房顶上经常转悠的猫，不知道它现在胖了没有？还有雨儿和爸爸，你们还好吗？
　　木木阏喜欢十四阿哥，是聪明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当然，德妃也知道，她也乐于在自己儿子身边安排个女人。十四是她的心头宝，所以她必须特别爱护，至于四和十三？
　　她应该觉得他们已经长大了吧！所以就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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