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晨曦

　　‘内务府’我抬头看了看屋门上的三个大字，略微顿了一顿，前面的那位领路的太监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你快走呀！公公还在等着呢！要是耽误，看你怎么办？”我颔首，连忙跟紧他的步伐。
　　入了大厅，那位太监连忙把我领到跟前去，有些谄媚地说：“张公公，小的把她给领来的。”那位张公公轻轻哼了一声，示意他知道了，抬抬眼帘示意他可以下去了。我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跟前，叫了一声：“张公公。”“恩”他恩了一声算是回答，又继续手中的工作。
　　半晌，他才开口道：“你叫做云裳？”我颔首，称是。他翻开一叠厚厚的纸薄，看着念道：“钮祜禄氏，父亲是四品的京官，恩，家庭的背景不错。长得也不错。可惜唠！”他望了望我又接着道：“瞧着你孤身一人也怪可怜的。正巧了，德主子宫里年初才放了一个人，德主子待下人不错，挺温和的。你就去顶这个缺吧！”说罢，看着我。
　　我压根就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脑子里有些迷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听见那位张公公的最后一句话：“你就去顶这个缺吧！”总算知道张公公已经把我的命运安排好了，我低下身子，对他福了福，道：“多谢公公。”
　　张公公手一挥，叫道：“满福，过来。”刚才那位送我过来的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大厅上。他恭敬地答道：“小的在。”
　　张公公道：“把这位姑娘送去永和宫。”满福：“喳。”说着转身，对我使了使眼色，脸上有些气愤之色，示意让我跟着他身后。我对张公公福了福，退后，转身跟在满福身后离去。
　　永和宫？应该是个嫔妃所居住的宫殿吧！
　　我在心里默想。都怪自己，没好好听那位张公公的讲话，害得自己连现在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跟着满福左拐右转，接着是长长的宫道。终于明白了满福的那个气愤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意思就是永和宫离内务府很远很远，所以要走很长很长的路~~~
　　“到了。”满福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子，有些欣喜地道。
　　迎面而来的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宫女，见到满福领着我而来，道：“满福，你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这次来有什么公差呀？”
　　满福道：“你们这儿不是年初才放出去一位姐姐吗？我这不是给你们送来一个新的，好分担分担你们的工作嘛！”说着把我往前推了推几步，对我道：“这位是春姑姑。这是管事姑姑。”
　　我连忙一福，道：“春姑姑好。”
　　春姑道：“好，这小丫头嘴还挺甜的。叫什么名呀？”
　　我宛然一笑道：“奴婢叫云裳。”
　　春姑笑着地问满福：“她今年进的宫？”满福摇头，道：“以前伺候苏麻姑的，前些日子，苏麻姑不是去了吗？这丫头就只要又被分派回了内务府，张公公说她挺机灵的，就叫我给姐姐送了过来。”
　　春姑笑着道：“行了，交给我了。德主子正在午睡，等晚些时候我在带她去见主子。”满福打了一个千道：“真是谢谢姐姐了。我就先走了。”春姑道：“行了，你小子就是嘴甜。快走吧！”
　　就在他们半闹半笑的话语之间，我才发现了我现在的主子是谁！德主子，德妃。我轻叹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该来的逃不掉。
　　“云裳，是吧？”春姑问，我点头。她笑了笑，温和道：“跟我先进去吧！晚晌再领你去见主子。”我颔首道：“谢谢春姑姑。”春姑道：“没什么，大家都是奴才，互相照应点是应该的。”说着迈动步伐，往前行，我紧随其后。
　　忽然脚扭了一下，我皱皱眉，忍住痛，试了试，还能走。便缓缓地往前走，在水月居是不用穿花盆底子的，现在猛然间这样一穿上，还真有点不习惯。前面的春姑没发现我的异常，开口道：“云裳，你今年多少岁了？”我装作敬畏答：“回春姑姑，今年十五了。”“恩，也不小了。”说着话的同时我们也迈入了宫殿，永和宫和胤禄的寝宫大致上方位都差不多，只不过德妃娘娘这儿的摆设要雅致得多。
　　春姑带着我绕到后殿的一条石子小路上，石子路边栽种着各种不同的花草和树，进到石子路中去，花草和树隐没了我和春姑的身影，脚上的花盆底子踩在石子路上，感觉好像随时就会摔倒一样，必须一小步一小步地缓缓前行才行。春姑走得很快，也走得十分稳当，看得出她在这条石子路上也不知走了多少次。春姑领着我出了石子路后，树木也到头了，一排整齐房屋赫然出现在我面前，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应了这个景。
　　春姑领我进了一间房间，道：“以后你就住这儿吧！”我看了看屋子，屋子里有四张床铺，看样子应该是四人一间的。春姑往前走了两步，指着一个满是灰尘的床铺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床位了。等会儿自己去清理干净，晚上就可以睡了。你的东西可以放在这里。”
　　说着又指了指床铺旁边的小柜子，我看了看房间里，每一个床铺旁边都有一个小柜子，看来是单独使用的。
　　我对春姑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春姑姑。”
　　春姑没有答应，从袖口里拿出来一把锁和钥匙递给我：“喏！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把柜子给锁上，不过记住了钥匙是只有一把的，千万别搞丢了。”我答应着，接着春姑又罗嗦着嘱咐了我一些事情，才放管着我，自个离去。
　　我坐在床铺上，愣愣的，感觉有些不真实。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可是又想不起来了。苏麻拉姑死了，复雪也殉葬，燕茗赶我走。不对？燕茗赶我走？燕茗一向待人温和，就算这样，她怎么也不会赶我走的。难道，难道？燕茗是为了保护我？苏麻拉姑死了，康熙会怎么样？他会，康熙会下令让他们全部陪葬吧？燕茗为了保护我，就会发狂似的把我赶了出来，让我脱离那个圈子。我忽然想通了，却觉得好笑，真的好好笑。他们最终还是把我当作一个外人呀！不关事的外人呀！
　　我呆坐在床铺上，心里久久不能够平静。吱嘎一声，房门开了，春姑出现在我的面前，道：“德主子醒了，叫我领你去见见。”
　　一边说着一边往我这边走了过来，忽然她皱了皱眉头道：“都大半天了，你怎么还没整理好呢？”
　　我把包袱塞进小柜子里，上了锁，连忙转身对她道：“对不起了，春姑姑，我马上就好了。”
　　春姑看了我一眼，转而走出房间道：“那好吧！快点。”我脱下花盆底子，揉了揉扭痛的脚，呼吸一口气，转而又套上花盆底子，出去了。
　　“记住了，待会儿见到德主子时，机灵一点。知道吗？”我温顺地点点头，春姑一路上对我耳提面命，我略略听了一点，没大记全。“记住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进去吧！”春姑带我到了一间大屋前面听了下来，嘱咐我道。我颔首，低下了头，顺着春姑的脚步缓缓进去了。
　　屋里微微有些闷热，四周装饰也很特别，优雅中透着一丝沉闷。春姑往前行了两步，在贵妃椅前停了下来，低下身子道：“主子吉祥，人给带来了。”我略微福了一福，紧接着春姑的话语道：“德主子吉祥，奴婢云裳参见德主子。”
　　“起了吧！”声音温文尔雅，听起来让人感觉一种似有还无的舒心的感觉。“你叫做云裳是吧？抬起头让我看看。”德妃道。我略微停了一停，缓然地抬起头。面前的德妃才午睡起来，尚未梳洗，面相上透着一股慵懒的美，德妃保养地不错，虽不是如年轻姑娘那一般娇媚，但是若是细细地看，还可以发现她的眼睛中的明媚照人 。
　　德妃点点头道：“长得倒是不错。家里怎么样？”
　　我答：“回主子，奴婢阿玛是四品的典仪官，额娘是富察氏。”
　　德妃顿了顿答道：“哦，原来是这样。名字也不错，不过我们旗人家的女儿，怎么取了一个汉女般娇弱的名字？不如，这样，我给你改个名吧！叫~叫~~就叫做知礼吧？”
　　我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连忙跪下道：“奴婢知礼叩谢德主子赐名。”
　　德妃满意地笑了笑，道：“那就先这样吧！你先下去吧！”我颔首，又福了一福，告退。
　　退出了宫殿，春姑有些欣喜地说：“云裳，哦，不，现在应该叫知礼了。你可真是好福气，居然使得德主子给你赐名。”我宛尔笑了笑，心中却是沉甸甸的。知礼？德妃你可真的有心了。知礼，她希望我在这儿能够安分守己，知懂礼节吧！好，德妃，我就如你所愿。
　　天气是闷热无常的，刚刚还是大晴天，现在却下起了雨。我站在走廊上，看着雨水打落在地上，溅起丝丝水花。春姑说我今个才来，就休息一天，明天再正式当差。我无所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屋子里同住的三个女孩，我都搞清楚名字了，一个叫木木阏，一个叫小桃，还有一个叫阿蓝炎，都伺候了德妃几年了，待人也都蛮和气的。
　　小桃还送了我一根银链子，说是在德主子这儿当差，来请安阿哥多，要是运气好，有可能被那个阿哥注意到，说不定还能被讨了去做小妾呢！所以一定要学会装扮自己。我默了默，把银帘子还给她，在这儿，我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注意到。
　　晨曦之中，我被木木阏叫了起来，木木阏递给我一身簇新的宫装，让我换上。说是该起来当差了。木木阏告诉我，宫殿最外面的是大厅，中间的是用膳或者是阿哥来请安接见的地方，最里面的就是德妃的寝室了。而她与我刚好就在中间当差，既不是德妃的贴身丫鬟，也不是站在外门吹冷风的宫女，刚刚好没人注意，只是有些时候端些茶果点心进去就成了，可以说这事是最轻松的。
　　木木阏是这样告诉我的。我微微一笑，在哪儿来说对我都一样。“知礼，你快点走。”木木阏叫道。我揉了揉还在微微发疼的脚，赶上了木木阏。
　　赶到的时候，德妃刚刚起床，正在寝室里用早点。从我们这个位置刚刚好可以看进里面，菜虽不多，但是菜色却令人垂涎三尺，配着珍珠翡翠白玉粥一起用。身后的春姑正在给她梳理发髻。
　　春姑道：“主子，您可是越来越显得年轻了许多。就连发丝都黑中透着亮，漂亮着呢！”
　　德妃温文一笑道：“你的嘴可是越来越贫了。”春姑又接话，说了些什么，可惜我没听清楚。不过，我也用不着知道。
　　过了一小会儿，德妃用完了早点，吩咐人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撤了。侧过身子去，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工工整整，一丝不苟。春姑为德妃盘好髻后，接手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一个木制盘子，里面工工整整放了三支钗。
　　春姑道：“主子，四阿哥送的是这支玉色的梅花钗，十三阿哥孝敬你的是这支银色海棠垂耳钗，十四阿哥送的是这支金牡丹花钗，您今个戴哪支呀？”
　　德妃看了看盘子里的三支钗子。平心而论，我觉得四阿哥送的玉色梅花钗比较适合德妃的肤色，但是德妃的手在盘子中转了转，最后停留在金牡丹花钗上，金牡丹花钗是挺漂亮的，却不适合德妃，戴上去看起来太妖艳了，可能德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后还是捡了十三阿哥送的银色海棠垂耳钗戴上，看上去也不错，不过德妃今个穿着墨色的旗袍，戴上银钗，稍显老了一点。
　　宫中的传言的确并不是空穴来风呀！看来德妃真的不大喜欢四阿哥。
　　突然觉得不那么恨他了，他也不是个幸福之人。
　　德妃拾落好自己身上的服饰之后，十四阿哥就正好来请安了。“儿臣给额娘请安。”“快起来吧！”我默默注视着许久没见过的胤祯，他长高了许多，比十五都还高了一个头，感觉上成熟一些了，可惜却没有以前帅气了，变的地方有些多。我看了看胤祯后，转过头来瞧了瞧木木阏，她脸上有些欣喜之色，她应该是喜欢胤祯吧！
　　不过，这事对于我来说，知道与不知道差别不大。
　　德妃与胤祯聊了一小会儿后，太监传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到了。我连忙紧紧低下头，希望，奢望，他们都不要看见我才好。
　　然而，我的希望没多久就破灭了。他们一进门，我就感觉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我在看，盯得我浑身不自在。
　　忽然，德妃叫道：“知礼，去端茶来。”我猛然惊醒，颔首道：“是，主子。”端茶的工作一向都不是由我来做。德妃，她，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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