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晨曦

　　“云裳，云裳~~~”我刚一进屋就听见有人叫我，便放下包袱。转头一看竟
　　是三月不见的罗槿。我微笑着面对她。
　　罗槿走了过来握住我的手，说：“云裳，你终于回来了。南巡好玩吗？”
　　我笑答：“当然好玩了。那里青山绿水，绿树环绕。特别漂亮。”
　　罗槿撅着小嘴道：“是吗？我也好想去呦！可惜没机会。”
　　我反握住她的手，道：“那下次就跟十六阿哥说让他把你也带去。”
　　罗槿苦涩一笑说：“好呀。”说着在椅子上坐下。再对我说：“云裳，你瘦了。”我微笑道：“是吗？瘦了才漂亮些。”罗槿看了看我也没再说些什么了。
　　我看了看我床铺附近，三个月没睡了。还是满干净的。我转过头来对罗槿说：“罗槿姐姐，谢谢你了。”罗槿问：“你谢我什么？”
　　我笑道：“当然是谢你帮我打扫了床铺。好让我一回来就可以睡个回笼觉。”说着，我便脱下鞋子，翻身上了床铺。趴着睡觉。
　　“你呀！”罗槿笑着指了指我的脑袋，准备帮我盖上被子，我连说：“不用，不用。这大热天，盖这么厚我会长痱子的。”
　　罗槿摇摇头，对我说：“那我去值班了。”我点点头。罗槿转身出了屋子。
　　还没走几步呢！我就听见她扑通一声下跪的声音，我连忙抬头一看。屋子里新进来了两个太监，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小的我认识见过几次，叫小喜子，是乾清宫的。特别拽。据说他的师傅的皇上身边资历最老的太监李德全。那老的，我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位李德全。
　　我连忙翻身下了床。接着我听见小喜子尖细的声音问：“请问那位是云裳姑娘？”
　　我答：“奴婢就是。”
　　接着就听见李德全带点童音的声音说：“皇上要见你。”天呀！都怎么老的人了，声音还像小孩子似的。我感觉有些奇怪。但眉宇间也没多做表示。
　　我向罗槿使了个安心的眼色，便跟着李德全，小喜子出了房间。康熙要见我，奇怪。我最近这么安分，他怎么可能注意到我呢？我心里怀揣着疑问，又不好去问前面带路的李德全。就只要做罢了。不过第一次要见到康熙了，心情还有点小小的不安。
　　跟着他们左转右拐来到了乾清宫门口，接着就看见李德全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宣我的名字晋见。我把头低的低低的。小步小步地走进了大殿。到了中央的位置，我连忙跪下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觉告诉我康熙就在我的头前方。然后我听见一个略点迟缓的苍老的声音在说：“起来吧！”我连忙起身。
　　隔了一小会儿，我听见他说：“把脸抬起来瞧瞧。”
　　我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在看见康熙的一刹那间，我脑袋里突然想起了中学时，老师讲过的一篇课文《列夫·托尔斯泰》中的一段话：“一对灰色的眼睛射出了一道黑豹似的目光，虽然每个见过托尔斯泰的人都谈过这种犀利的目光，但再好的图片都没发加以反映。这道目光就像一把锃亮的刚刀刺了过来，又稳又准，击中要害。令你无法动弹，无法躲避。仿佛被催眠术控制住了，你只能乖乖地忍受这种目光的探寻，任何掩饰都抵挡不住。它像枪弹穿透了伪装的甲猬，它像金刚刀切开了玻璃。在这种入木三分的审视下，谁也没法遮遮掩掩。”
　　康熙的眼睛虽然不是跟托尔斯泰一样的灰色，但是他们给我的感觉倒是一模一样。我不经打了个寒颤。
　　过了一小会儿，康熙接着说：“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把你叫来吗？”
　　我低着头答：“奴婢不知。”
　　康熙问：“你见过苏麻吗？”
　　我点头道：“曾经见过苏麻姑姑。”
　　他说：“苏麻刚才派人来说想把你要过去。”
　　我诧异了一下，道：“奴婢不知。”
　　康熙问：“那你愿意过去吗？”
　　我答：“能够伺候苏麻姑姑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当然愿意了。”
　　康熙闭了一下眼睛，随即又睁开了，道：“那你就去吧！”说着挥一挥手，示意李德全把我带下去。看见康熙那苍老的面容，我忽然想起了苏麻拉姑那天的泪流满面。我觉得有些心酸了。他和苏麻拉姑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经一定很爱很爱过苏麻拉姑。
　　我忽然随口道：“都是有情人，奈何无情误。”说完我才发现我刚才的音量不小，康熙明显是听见了。他随即道：“先站住，你说了什么？再说一次！”康熙的声音好有震撼力，我觉得腿脚有些发软，还是勉强站立住了道：“奴婢开始说的是，都是有情人，奈何无情误。”康熙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都是有情人，奈何无情误~~~”眼中呈现的是一种迷茫，然后又挥挥示意李德全把我带下去。
　　李德全让我先回自己房间去收拾东西，等过一会儿，他让小喜子带我过去。我同意了。转身即走。忽而，我听见李德全有些虚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二十年了，这是苏麻第一次求皇上呀！”
　　我心一惊，没说什么，继续低头走路。然后，我好像听见了李德全一声轻微的叹息声，轻到不足以让人察觉。
　　我不知道是怎样回到房间了，我只看见罗槿拿着手帕在我眼前晃悠时，我才清醒过来。罗槿问：“云裳，你没事吧？”我点点头又随即摇摇头。罗槿又问：“云裳，听说你马上要被调到别处去？”我点头。罗槿问我：“那是什么地方？”我停顿了一下，又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罗槿拉着我的手，眼里闪出一点荧光，说：“那你就不要走，好吗？”我轻拂她的发丝，苦涩道：“我也没想过走呀！可能，我能不走吗？”罗槿想了一会儿，才艰难道：“记得常来看我”。我再次点头。
　　接着罗槿就在帮我收拾行李了。罗槿的背影永远是直直地站立着。好像里面有说不清的倔强。不久，小喜子就来接我了。我说要去给十六阿哥辞行。小喜子也没多说，同意了。跟着我一起往胤禄寝宫的方向去。
　　见到胤禄已经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了，他刚下了书房回来。看他的脸色似乎还不知道我被调走这件事。见到我，还给我释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待他走到我面前，我跪下给他噌噌噌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是宫中的规矩。胤禄见我这样也似乎明白了一些，接着小喜子告诉了他，我的事情。
　　胤禄半晌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叫小喜子出去等一会儿。小喜子跪下，行了礼，出去了。屋子里的大批人影也在顷刻间不见了。就只剩下了我们俩了。“云裳”胤禄开口了：“其实你知不知道？我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的，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我沉默不语。胤禄走进里屋，没两刻，他又出来了，手中拿着一个小木匣子。做工精致。他轻轻地打开，我看见里面是一件蝴蝶形的小玉佩。在这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这小玉佩也顶多算个中等货色。但是，我肯定这个对胤禄的意义是不同的。胤禄递给了我。我低头接过。胤禄又道：“其实这个玉佩是我曾经赏给素敏的。后来，这东西又回到我手上。这是素敏的遗物，我本想自己留着。今日，你要走了，我就把它送给你。请你捎带着素敏的份好好活下去。”
　　我抬头望着胤禄，他倔强着偏着头不看我。我跪下，说道：“十六阿哥请放心。云裳一定好好活。”不是十六，不是胤禄，只是，只是十六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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