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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
我将我现今的境遇挑拣着同姻姻说了几句,这丫头就替我抱了不值,打量璟一两眼,嘴上啧啧就教训起我来:“这小弟才多大啊?姐姐你还得护着他几十年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妖啊不拿时间当回事,可也得重效率嘛,功夫法术要从娃娃抓起,你若他把培养成高手了,得省多少心。”
我却不怎么认同,对璟一的教育我一向是开放式的,不愿给他太多束缚。正想反驳,姻姻就瞟向辰立修,嘴上又啧啧道:“唔,再看那位厉害的小哥哥,跟小弟可是两个档次嘛,可见你这师父是当的失败的。”
说着手上捻着茶盖的手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扣,对着我一脸失望地摇摇头,“吭啷”一声如惊堂木一拍就算给我定了罪了。
我的手攥紧了捏了又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抽人。
“姻姻姐姐,为什么你就能自由自在地走江湖?”璟一跟辰立修那唠够了,就又扭过来,两眼余光直往我身上落,蠢蠢欲动,那意思就是“走吧走吧师父,咱们即刻上路吧!”
姻姻豪爽地一挥手,拉过璟一侃:“简单!首先嘛,你得离个家出个走,江湖儿女都是自由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然后你就去找个高人拜师,学几招必杀技,有一技傍身才能威风凛凛,才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本钱。小弟,我看你筋骨清奇,是个练武奇才,不如拜我为师,我传授你举世无双独一份惊天地泣鬼神无敌流彩金刚鞭如何?咱们有缘,唔,收你五两银子,包教包会。”说着那双手就往璟一的脸蛋上摸。
我一巴掌打落猪蹄,把璟一揽过,目带凶光:“一边儿去,我家徒儿我自己教,你少带坏小孩,谁说的行走江湖一定要离家出走?难不成你是?”
姻姻揉着手,哀怨地吹吹,随即又是一叉腰,气壮道:“当然!小姑奶奶我五岁就离家出走了,当时就给家留一小字条,“老子走也,勿寻勿念”,就留下一潇洒的背影,别提多传奇了!”
我嘴角微抽:“……得!看来咱还得去官府一趟,这还落下个失踪少女没解决。”
辰立修这时终于肯转过来搭理姻姻一下,却满是不认同:“祁姻姑娘,你如何能这样做?父母在不远游,你鲁莽离家就不为亲人考虑吗?未免太不孝。”
姻姻咧嘴一笑后,便上前拉住辰立修的袖子,作委屈状道:“小哥哥你可冤枉我了,我也是个苦命人,但凡家里还有我一席容身之地我也不会四海为家啊。我打一出生就没了娘,爹爹娶了个好多后娘却都不疼我,所有人眼里巴巴的只有我那个天纵奇才的哥哥,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巴不得我走远些省得碍眼。于是我就立誓,去闯荡江湖,学得一身本领,回去好扬眉吐气番,否则这辈子都抬不了头了。”说着说着头越发低了。
璟一颇动容地扭着我的衣角搽鼻涕:“姻姻姐姐真可怜,不过我也很是可怜,想必这可怜人大约都是要行走江湖的吧?”说着又拿眼瞅我。我忍他很久了,此时便也颇爽快的拿手抽他脑袋:“臭小子你再敢提这茬试试?”
辰立修面上有些挂不住了,眼看着眼前的人泪花在眼眶里翻着浪花,一时不知所措,僵硬地伸过手似是想去拍姻姻的肩安慰,可那动作却是相当别扭,伸了半天也没伸出去。
为了缓解太子爷的痛苦,我适时地插嘴:“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待在泽城,还是继续闯荡游历?”打碎了尴尬的气氛。
辰立修松口气,瞬间坐直身子收回手。姻姻则愤怒地瞪我一眼。
她想了想,转过身面向辰立修一脸郑重道:“小哥哥,我方才见你第一眼就知我终于找对了人,你若愿意娶我,我就不走了,从此定居下来。”
……沉默,持续的沉默。
辰立修不说话,面色很难看。
我同璟一乖乖坐在一边,安静地喝茶,悄悄地斜眼,滋滋有味地看戏。
姻姻偏着头,捏着拳头小心翼翼地问:“如何?小哥哥,你信我吧!这事错不了,很久以前我就策算了的。”
姻姻十分真诚,那厢却始终没有回复,等了半晌,姻姻绷着的小脸才松动开,摸着彩色小鞭子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嘛,瞧把你们吓的。”
但这种玩笑到底不怎么好笑,本来就不甚欢乐的氛围越发不欢乐了,大家都只低头喝茶吃瓜子。
姻姻这个气氛破坏者倒显得很无所谓,支着脑袋,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上头白云朵朵,随风漂浮,树叶儿油亮鲜绿,婆娑着落下细碎的阴影,落在廊下浅眠的猫儿身上,浮出绵长无忧的梦来。
好半天她才收回目光,无精打采地打个呵欠,也不知是同谁说话,亦或是自言自语:“怎么不对啊?约莫是时机还不成熟,我还是等时间到了再来吧,唔,反正姻缘搁这又不会跑。”慢慢地,嘴角溢出一丝奇怪的笑。
我皱眉:这还真是个怪丫头!
喝完了茶便各自告别,姻姻坚持不在泽城过夜,趁着黑就要上路。
“小姑奶奶我下一站就要往东南去,正义的良心在呼唤我,我已感受到那里定有无辜的百姓在遭受苦难,等待我的救援,我心如刀绞啊心如刀绞,刻不容缓啊刻不容缓!”她如是正气凛然道。
我看她小姑娘孤身一人怪可怜的,想留她住几晚却留不下,想给她点银两也塞不进去,想给她包点心干粮她不收,倒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反倒是她屁颠屁颠地拉着辰立修跑到一边,偷偷地塞过一块雕着樱花的玉佩,认真嘱咐道:“小哥哥,咱们一同抓过小偷,也算是战友了,我留个玉佩给你做纪念,将来咱们再见时也可做个凭证,唔,你也可以管这叫做定情信物。”
辰立修咬牙,面无表情地就要往回塞。
姻姻奇怪道:“怎么你不想要这个?可我身上除了玉佩也没值钱了的啊?可这短鞭不能给你,这可是我最趁手的兵器。”她浑身上下仔细找了一番无所获,很是懊恼。
辰立修叹了口气,从怀中把钱袋和自己的玉佩连同姻姻的那块一齐放入她手里,道:“女孩家的在外面再不可学着这般大胆胡言,你我不过第一次见面你就说什么娶亲定情的话,若换了别人撇开危险不说,已是平白的让人看低。你说的也对,相逢即是有缘,你若看得起我就同我弟弟一块唤我声哥哥吧。这钱你拿去,路上自己小心,若是在外头遇着难处了就拿着我的玉佩来丞相府寻我,管事的看了自然明白。不过你一人在外终究不是办法,最好还是尽快回家去吧,家里人定是担心的。”
姻姻呆呆地看着跟前温言细语的辰立修,反应不过来,话都说不囫囵了:“我……我还当你不待见我。”
我靠着辰立修的胳膊,冲姻姻笑道:“怎么会?这位可是深藏不露的好人,典型的冰块脸热汤的心。”辰立修侧头不自在地瞪我一眼。
璟一低头在身上扒拉翻找着,一无所获,失望地直摇头:“想来那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身上都是有一块玉佩作信物的,我却没有,我果然成不了江湖侠士啊!”说罢抬头望天,眼角泪花将坠未坠。
姻姻细心地将辰立修给的东西用方巾包好收在包裹里,挥手告辞,小小的紫色身影越走越远,夕阳余晖落满肩头,倒很有番江湖人纵情豪迈的味道。
我和璟一挥着手告别,这次意外的邂逅虽然短暂却很是精彩有趣,足够在我们的记忆里留下一个女孩的身影。
“夕阳西下了……”辰立修如是道。
我伤感道:“是啊,可见人生总是在离别了,姻姻是个有趣丫头,心也颇善,若是有机会好好结交番倒很好,不过人各有志,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啊,惟盼她能平安如愿学得一身好本领吧!”
“不是,我是说……”辰立修面色不太好地看向我。
我叹口气道:“我明白,你头回出宫,头回体察这些感情,定是触景伤情了,不过这只是一桩,以后你慢慢就会懂,每一个人一生总要尝到悲欢离合的滋味啊。”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辰立修怒吼,“我是说,天都要黑了!再不回宫就露馅了,你不是说你做的那什么假人只能坚持三个时辰吗?现在只剩下半柱香了!”
“……”我低下头默默地把璟一抱起,默默地低头,默默地拉起辰立修,转身默默地缓冲,三秒之后,一股劲风猛地冲刺出去。
街上晚归的行人便只见街道上疯跑过三个拿着大包小包的人,快如闪电,卷起一地灰尘久久不散。
有人很有经验地便咳边道:“现在年轻人啊,逛街买东西真没个节制,也不想想回去晚了又拎一手爹妈看了多闹心,一闹心了准扣钱,啧啧,真不会合计。”
很久以后我问姻姻:“你为何独独对辰立修这么感兴趣?明明璟一比他哥还好看的多。”
她叽里呱啦比划老半天也找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最后索性两手一摆,无赖一笑:“不知道,唔,缘分吧!小姑奶奶我就是一见钟情了!”
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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