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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姻
我们走到阳台上,便正见楼下跑过一身着紫衣的小女孩,约莫八九岁的年纪,一手拿着柄短刀,上面系着繁复冗杂的彩色丝线,腰间别了根束着紫线的短鞭,行动如风,似施了轻功,脚下步子如在水面轻点,轻盈而迅捷,此刻她正满面怒容地在追逐一名仓皇而逃的男子。
那男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哀嚎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不就是偷个钱袋子吗?我还都还了,你就别不依不饶了,放了我吧!”
那女孩一脸正气:“不行,偷东西就该送去衙门,站住别跑!”
璟一惊呼:“师父,那位小姐姐是在捉小偷吧?真厉害。”
我点点头:“是啊,年纪小小就如此侠义心肠是挺难得的,就是武功差了点,这么追下去得追到猴年马月啊?不如帮帮她?”说着瞅了瞅辰立修,大约意思是你苦修的武功可算有了用途,不如潇洒地表演一番英雄救美如何?
辰立修不理睬我的目光,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个茶盏,两根手指死死地将其夹住抬到胸前,眼光直刺向楼下,如鹰般锐利的双眸微微一眯,便已是找准了目标,手上随即发力,茶盏瞬时脱手,破风疾行,精准地击向那名小偷,生生地打弯了他的膝窝,那人吃痛猛地扑到在地,摔了个狗啃屎,扬起一地灰尘。”
我和璟一赞不绝口,齐齐向他竖起大拇指:“好功夫啊!”
小女孩追那小偷想来也是追了很久了,这形势突然扭转,跑了半天就这么停下了,追的人就这么躺在跟前,她很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了那。
听到周围人的指点:“那位小公子好厉害的功夫啊。”
她便顺着抬头一望,便正好望向茶馆二楼,那临街而立,也正目光清冷疏离望向她的辰立修,两人眸光相接,忽有风刮过,卷起天边云舒,轻巧地遮漫住路人眼底的阳光,女孩便是一时呆住。
小偷虽受伤落了下风,但他一看着周围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他身上,便强撑着爬起,蹒跚要逃,璟一急得指过去:“哎小姐姐,你发什么呆?你不是在捉小偷么,这人都要跑了你还不快把他捆起来?”
小女孩这才回过神来,低咒一声便挥舞着她彩线缠绕的小鞭子追过去。
我们三人也随即下了楼。
小偷眼瞧着就要被抓了,一时恶向胆边生,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小的尖刀,袖子一掩,趁着那小女孩蹲身没注意一下就刺了过去。辰立修暗叫一声:“不好。”随即脚下轻点,飞快掠过去,一把将那女孩推开,侧身直踢向那小偷的手腕,小偷手腕吃痛失了力,短刀叮铃落地,辰立修顺势欺身向前,小臂一转,便将小偷两只手臂扭到身后,一用力死死制住。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电光火石之间已成定局,辰立修风度翩翩,虽经历搏斗衣衫却是丝毫不乱,脸色仍是冷淡,围观者微一静声后便是齐声叫好。
我上前扶住那小女孩,检查她身上有无受伤,璟一兴奋地巴过来夸赞道:“小姐姐你可真厉害。”
我确定她没什么事,正要放开,却被她的手使劲搭住拿不开,我皱眉看去:“喂,我说丫头你……”
却哽在那儿,没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瞧见那女孩直望向我,目光奇异,像是要望进我的心底。我没由来的就一阵心慌,死劲将手从她手里挣脱,揉着手腕不满道:“喂,你看什么呢?刚才不是捉小偷捉得挺有劲的吗?现在人就在那你倒发起呆了?”
小女孩悠悠地收回手,轻笑道:“这位姐姐你慌什么?我捉的是小偷又不是你,怎么你倒一脸心虚?”还不待我说话,她已转身到了辰立修身边。
我暗暗地咬了咬牙。
女孩将凌乱的衣衫略微整理一番,俯低身子靠向那小偷,辰立修在身旁道:“人既已捉住了,还是尽快送往衙门……”
“啪……啪……”那女孩却是卯足了劲朝着小偷的脸颊左右开弓,一下子就扇出了两个红艳艳的掌痕。
猝不及防的变化,包括辰立修在内所有人都呆了一瞬。
“我让你四肢健全还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下贱事,居然还想拿刀砍姑奶奶我?你活腻了吧?”小偷疼得龇牙咧嘴,小女孩却作势还要继续打。
辰立修马上将她手擒住,推开来,冷冷地低斥道:“丫头,你不是官府的人,抓个人而已不算什么英雄,还没伟大到替天行道的地步,别妄动私刑。”目光冰冷,正眼都不再瞧那小女孩,而是招呼我一道将那小偷送去了官府受审,不过那女孩是个人证,因此也随同我们一起。
我看着女孩一路上老想上前同辰立修攀谈,却是讨不得半点好,这位太子爷摆足了架子压根不搭理她。这也是常理,谁叫辰立修也是个死脑筋呢?见不得半点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污浊事,本来方才在茶楼上就是我不开口他也是会出手相助的。豪爽果敢、敢作敢当,想是那时那女孩在他心中的印象该是极好的,可小偷明明已被擒获,成了弱者,却还要在其无反抗之力时扇耳光那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辰立修身上的这些他一直坚持的品格若放在寻常人身上倒是相当可贵的,可放在皇家,便必然落了把柄。
等把小偷交送法办的事都处理完后,小女孩便提出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就在附近的茶舍坐坐,璟一初次见到个半吊子侠女倒很是积极,辰立修却明显不耐。我想起方才女孩方才的眼神也觉得不自在,正要推脱,那女孩却来到我跟前,踮起脚尖凑到我脖间轻轻一嗅,低声笑说:“这位小姐姐,我闻着你身上好香啊,你用的什么香?”
璟一也把脑袋伸过来,使劲耸了两下鼻子,疑惑道:“师父从来不用香的,没味道啊!硬要说的话恐是院中的七里花开了,沾了些花香吧?”
小女孩摇头,直望向我的眼睛:“我闻着倒像那……唔,狐狸身上的味道呢。”狐狸那两字声音放得很低,几不可闻,我却听得清晰。
我僵了一瞬,却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丫头看来不是个普通人,索性就不急着走了,对她说:“小姑娘你见多识广,想是有些趣闻了,我倒想听听,既如此咱们就坐下好好聊聊吧。”
小女孩摆摆手,笑说:“好说好说,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哪见得多了?别一口一个姑娘了,我叫祁姻,姻缘的姻,你们就叫我姻姻吧。”态度亲昵的握住我的手,我也反手握住她的,两人皆笑盈盈地望着对方,仔细一看便可均是笑不在眼底。
那姻姻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主,想来是涉世未深,表面上还颇有些侠义高人的做派,说起话来却同璟一无甚两样,均是叽叽喳喳十分能说,起初我还对她有些防备,后来却完全打消了念头。
“我乃是西北逐鹿山上,一修仙道人门下弟子,潜心修行多年,认真学习全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世人造福,我此次下山游历,一路上惩奸除恶,专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着两手叉腰,一身正气凛然,“人人都对我钦佩得很,不过我向来谦虚,不图这些虚名,这年头像我这般做好事不留名、侠义肝胆的英雄怕是也少见了,哎!”复又扼腕叹息,好似全天下的重责都压她身上了似的。
璟一倒很受姻姻这一套,饶有兴味地听着她胡天海地的侃。我和辰立修只坐在一旁听,我却是半点不提她方才关于狐狸的话。
倒是辰立修显然很得姻姻兴趣,在同璟一说够了后,她便转过头来对辰立修问东问西:“这位小哥哥,你方才的武功真是漂亮,不知师从哪家?又身得如此好相貌,果真是人中龙凤,我游历过众多地方,你这样的气质在凡人里倒是极是数一数二的。”
我手上一顿,笑睨向她:“哦?这么说姻姻你还见过些不是凡人的?”
“那当然,且不说我师父就是修仙之人自是一身仙气,我从小随师父四处游历,见过的仙没几个,妖倒是不少。”说着看向我,“元尧姐姐是吧?你的气质在我所见之人里头倒也是独特。”
“哦。”我却并不问下去,想说的自然会说,像她这般心思浅显的人怕是忍不了一会儿。
果然,姻姻见我不接话,有些坐不住了,趁着璟一同辰立修说话时坐近我身边,道:“这位狐妖姐姐,你怎的就如此有恃无恐?我都看穿你的身份了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我吹开茶面上的叶子,自若地饮茶,“呵,凭你那点能耐?连个小偷都要我们帮忙才捉得住,你就是现在当街叫嚷着这有只妖你说会有人信吗?再说,你没动作自然是有你的道理,我倒对你这道理有些兴趣。”
她有些泄气地垂头:“好吧,我知道我技不如人,可你也太淡定了点,好歹我也是要成为大侠的人,你这样很伤我自尊诶!”
我弹她脑门:“先别忙着忧伤,告诉我你都知道我是妖了为什么不动我?”
姻姻揉了揉脑袋,斜了我一眼,又斜了辰立修一眼,方贼兮兮道:“姐姐想知道?这也容易,你跟我讲讲那位小哥哥的事,咱们一物换一物才不亏。”
我立刻同她一击掌,“成交。”
不过告诉你归告诉你,说不说真话可就在我了,我才没薄情到这样就把辰立修给卖了呢。
随口胡诌了几句,不过是辰立修是泽城中某大户人家的公子云云,而我则是来同那二公子报恩方才混入府内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姻姻听得心满意足,轮到她讲了,便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你气质独特吗?我见过的妖也不少了,却见姐姐你身上反是仙气多过妖气,想来是修仙的妖,这样的妖没几个是坏的,我自然是不会伤你……”
我补充道:“想伤你也伤不了。”
姻姻立刻瞪我一眼,捏紧手里的短鞭,磨牙霍霍:“闭嘴,你再嘲笑我句试试!”我往后一缩:“呵,你继续你继续。”
姻姻道:“我不伤你是我的事,不过别人可说不准了,你自己可得当心点,我看姐姐你周身仙气萦绕,不是修为极高便是常住福泽之地吧?此次你报完恩回去好好努力一把,闭门苦修几年没准就飞升上天、位列仙班了呢。”
我瞧着着丫头虽然鲁莽了些,倒还是个心善的,世间但凡懂点擒妖伏魔之术的人,大都叫嚣着铲除殆尽,姻姻能说出这番话却是不易,一时还有些小感动,给她斟上一杯茶:“借你吉言。”
姻姻复又凑到我跟前,一张清秀小脸在我面前放大,她笑吟吟道:“感动了吧?姐姐你是感动了吧?哈哈,我就知道,既如此你再将那小哥哥的生辰八字同我讲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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