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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江南
“是何起因？”懿之惊讶道，变动来的比他想象中的更快。
“吏部侍郎段应祥忽然出现在鄢乐郡，闯入当地一户有名望的祝姓人家，后来起了争执，打死了这户人家的独子。祝家人当时就暴怒了，若非有侍卫在旁，段侍郎恐怕没法或者走出祝家大门。鄢乐郡刺史一听说这件事，想秉公办了，无奈在得知那段应祥是李宰辅的人后，只得编尽各种理由先拖着。”
卓熹说的口干，从懿之手里要过来一只果子，啃了两三口，继续说道“祝家人可不依了，碰巧又看见段侍郎没事儿人似的坐着马车从街上走过，更愤慨了呀，立刻集结了全族的人围堵刺史府，要求刺史严惩凶手。”
说到这里，卓熹又停下了，悠哉悠哉的啃完剩下的果子，一边有意无意的瞟眼懿之。
懿之道：“既然是有名望的大户人家，再拖下去有百害而无一例，我猜这位刺史与段侍郎先沟通好，然后让司法参军事当着祝家的面将人抓起来，按着正常的程序审完案子，但没有正式判决，而是以上报刑部的名义，再正大光明的拖延一段时日。刑部知晓此事之后，上报圣上和李宰辅，是杀是留都和鄢乐刺史无关。”
“差不多吧。”卓熹扔掉果核，爬到河滩边洗过手，回来接着说道：“是听说鄢乐的司法参军事将段侍郎抓了，暂时平息民愤，但借口事关朝廷要员，上报刑部再做决断。祝家人这才从刺史府衙前散去，给死者办丧事。鄢乐离帝都远，恐怕这时候刑部还没给个准信儿。”
“可是，既然暂时平息，又如何起了大乱子？”懿之摸了摸下巴，恍然，“莫非有人借着这件事……”虽然从前几乎不过问政事，但江南道的不安定，他听闻过。
“嗯。”卓熹点点头，“鄢乐附近有个姓张的，祖辈在前朝做过官，趁着这件事，散布消失说‘朝廷不把江南道这边的百姓当人看’，于是纠集了几百号人造反。他这面造反旗子一竖起来，周边的几个县纷纷响应，不出十天半个月，居然让姓张的发展到两千号人，攻占县城，斩杀朝廷命官。鄢乐刺史刚头疼完段侍郎的命案，又得镇压反贼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懿之感叹道，“这帮人虽气势汹汹，但难成气候。关键是立谁为主，遗民心怀旧国，想的自然是前朝孙氏子嗣，但孙氏几乎灭族，只怕复国之愿到最后成为有心人争权夺利的棋子，化为一盘散沙，朝廷想要剿灭反贼易如反掌。”
段熹摇摇头，“不一定了，若不即使消灭反贼，事态扩大之后响应的人更多，朝廷派兵镇压之际，说不定其他地方有人也扯起造反的旗子。”
“还没有真正能够挑起事端的因素。”懿之不同意他的猜测，“单单一句‘不当人看’能引起多大的愤慨？这两年真的没有人再这般歧视吗？江南道一带想真正的乱起来，单凭这一件事远远不够。”
懿之整理起散落在地上的榔头等工具，一边思考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吏部侍郎莫名闯入民宅，失手杀人，闹起风波。一连串的事情，表明帝都内有人在操纵这一切。
事到如今，帝都内居然还有人胆大的敢对付李重烽？
懿之挺好奇这个人是谁。
而这个人的动作是想取代李重烽，成为端国第一权臣，还是自立为帝呢？
颛孙氏的皇朝建立不久，经过一番运筹，平平安安的取而代之还是可行的。
懿之叹口气，又多了一样变数。
如他今日境地，乱世才有机遇，而开启乱世的这双手，会是谁的呢？
卓熹走过来，拍拍懿之的肩膀，“秦昌喊我们哥几个今晚去他那儿喝酒，你来不来呀？”
懿之抬起头，注意到始终沉默不语的柳澹兮。一袭清雅月白衣衫的青年盘腿坐在河岸的绿草地上，水流仿佛落进了他的眼中，眸光流转，清澈明亮，唇角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更是让人不由地侧目。
“不了。”懿之婉拒道：“前天才与他聚过，而且明早我要和大铁哥修桥，不想耽误了正事。”
“好好好，正事为重。”卓熹没有强求，招呼柳澹兮，“柳兄，我们回去吧。时辰快到了，我赶着去信威镖局。”
柳澹兮起身走来，“潆兮一玩闹起来就没个度了，我要去那边林子里找她回来。”
“这样啊……”卓熹第一个反应是看向懿之。
懿之连忙说道：“柳兄，我陪着你去吧。”
柳澹兮笑了笑，“谢谢尹兄好意，林子就在前面，不用劳烦。”
卓熹摸了摸下巴，刚想帮懿之说些什么，话头已经被懿之先抢走了，“其实我很想看看大铁哥和柳姑娘发展如何了。而且……”他皱起眉头，苦兮兮的道：“这么多工具，我一个人搬不回去。”
柳澹兮看了眼放置工具的木箱子，“尹兄，请吧。”
卓熹的目光带着某种深意，看眼懿之后先走了。
懿之和柳澹兮并肩往不远处的山坡走去，连绵山岭苍翠如画，阵阵鸟鸣灵动悦耳，空气中有花香浮动，外面的硝烟离这里尚很远很远，本该是个轻松活泼的时日，在他们两人之间却是凝滞的。
“上次，多谢柳兄牵线搭桥，让我与卓县令结识。”气氛太过沉闷，懿之率先挑起话题，态度谦恭有礼。自从铁辛送剑到柳家那次之后，他和柳澹兮还没有私下单独说过话。
“你们各自有抱负，算是能够互相各取所需。今后如何，也是你们自己决定。我只不过说了几句而已，不必在意。”
柳澹兮明明是在温和的微笑，但话语却是冷冰冰的，极大的差异让懿之“明目张胆”的直接盯着他看。
“偶尔也想听听柳兄的意见。”
“我给不了你任何意见和建议。”柳澹兮淡淡的说道，“也许我适合做一个倾听者吧。”
“哎呀呀，这可真令我忧伤。”懿之揉了揉眉心，又笑道：“不过柳兄既然这样说了，今后若有时间，一定要一起喝一杯。”
在帝都时，他爱好结朋交友，什么样的人没有遇见过。偏偏这个不冷不热的柳澹兮，会明说自己的心思，但越是清楚了，却越难以真正交心，把人逼退到不留丝毫余地。
“好。”柳澹兮很简单的应道。
气氛又冷了。
进入树林之后，隐隐的有银铃般的笑声在枝叶间回荡，懿之和柳澹兮循着声音而去，一前一后走在草地上，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在地上烙下斑驳的光点，明晃晃的有些花眼。
就在能够清晰听见柳潆兮声音的时候，一道黑影从灌木丛中窜出，强有力的后腿一蹬地面，竟是飞跃而起，直直的撞向走在前面的柳澹兮。
懿之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去拉柳澹兮的衣袖，可依然迟了一步，衣角从他的指间滑过。
那道黑影在袖子上留下几道血红的裂口，坠落在地之后，又莽撞的四处乱抓。
柳澹兮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跳过那只动物，不想脚尖刚刚落地，紧接着又是一滑，栽进了灌木丛中。
小动物受到极大的惊吓，面前一没了阻碍，立刻逃进灌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再没了动静。
“柳兄！”懿之一个箭步跃到柳澹兮身边，“让我看看哪儿受伤了？”
“没……”
又是一阵响动，柳潆兮和铁辛双双跑过来，一看柳澹兮胳膊上的血痕，忙慌乱地在身上翻找能够用来包扎的布条。
“哥哥，对不起。”柳潆兮蹲在兄长身边，看着懿之一点点的把袖子撸上去，露出皮开肉绽的伤痕，急的差点要哭出来。
“没关系。”柳澹兮依然是个极其宠爱妹妹的模样，“潆兮可是从来不哭的。”
柳潆兮抿紧嘴巴，铁辛搂着她肩膀，安慰几句。
懿之用随身带着的水囊给柳澹兮冲洗了伤口，看着他忍着疼痛不喊不叫，却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由地多看了他温润俊雅的眉目几眼，一不小心将半水囊的水都给倒光了。
懿之连忙收回不目光，先用一条干净的巾子包住伤口。
待懿之想要扶起柳澹兮时，才发现他的脚也崴了，“我背你回去吧。”
“还是我来吧！”铁辛站出来，活动活动了手臂，“我力气大，背人轻松……诶？”
懿之背对着柳澹兮，拼命的对铁辛眨眼。
柳潆兮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看铁辛，“你们……”
铁辛忙拽着柳潆兮让到一旁，“我忽然想起来，我得扛着工具箱子，逢知一个人扛不动！”
柳澹兮明了的微微摇摇头，嘴角扬起，趴到懿之的背上。
懿之暗中高兴，不知这一遭是否能让他和柳澹兮的关系更进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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